作者:八月薇妮
赵踞问出了这句,又将双眼紧紧地闭了闭,才又睁开:“告诉朕!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虽然这般询问,可是在刹那间,心底却突然掠过了一道曼妙的影子。
长久以来,皇帝原本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幻觉里出现的那道身影。
毕竟,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回想,难道说……
巨大的震惊笼罩了皇帝,竟让他无法问出口。
只是无比情切而焦灼地看着面前的人。
似乎在等她一个决定生死的回答。
望着少年皇帝震惊的脸色,那熟悉的浓眉凤目映入眼中,仙草闭了闭双眼,心里涌出极大的伤感。
因为疼痛,浑身都有些僵硬而麻木,喘息到如今,才总算又缓过一口气似的。
仙草盯着皇帝的双眼,竭尽全力抬手,竟勾住了他的脖颈。
赵踞正是在失魂落魄、似是而非的时候,给她一勾,情不自禁地俯身下来。
皇帝感觉自己跌在了极温柔娇软的地方。
“那个人是……”他听见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呢喃,仿佛充满了极大的诱惑。
答案呼之欲出,皇帝恍若失神,却又拼尽全力,全神贯注地听着。
却未曾发觉,仙草的另一只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物,轻轻地贴在了皇帝的口鼻之上。
赵踞还以为她用手轻抚自己的脸,无意识中只觉着有一股淡淡地香气扑鼻而入。
他正在惊魂浮动一片迷惘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
但是很快皇帝就发现了不妥。
眼前开始发花,脑中也一片混沌。
赵踞意识到大事不好,他强行抬头,想要怒视面前之人。
但是眼前那人的脸模模糊糊的,眉眼闪烁之中,依稀像是鹿仙草,可依稀,又像是……
他记忆之中的那个人。
“你、你……”皇帝张口,喃喃地唤了声:“徐、徐悯……”
在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双眸之中的怒色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伤悒跟温柔交织。
然后,皇帝重重地倒下,埋首跌在了仙草的颈窝之中。
仙草的手臂还勾在皇帝的颈间。
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仙草听的很清楚。
可是她不能动弹,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帐顶。
她需要时间,缓和身体跟心头所受的伤。
皇帝自然没有事,只是给迷晕了过去,但是经历了这一场,对她而言,却仿佛是又死了一回。
为什么,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偏偏又发生了。
泪从眼角悄然划出,又慢慢地爬入鬓中。
连皇帝的发上也都沾了不少,一滴滴的泪凝在皇帝的发间,闪闪烁烁,像是漆黑夜之天幕中的点点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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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醒来之后,天色已明。
在睁开双眼的时候,脑中还是空白一片,当眼睛眨动的瞬间,脑中突然掠过许多似真似幻的景象。
赵踞猛地坐起身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乾清宫的龙床之上。
他身边空空如也并无他人。
赵踞睁大双眸,昨晚上的种种在刹那间都清晰起来。皇帝叫道:“来人!”
雪茶先答应着跑了来。
将床帐的帘子撩起,雪茶才要回话,赵踞已经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朕怎么在这里。”
雪茶呆了呆:“奴婢……别的不知道,昨晚上是高五把皇上送回来的。”
赵踞拧眉瞪了他一会儿,很快翻身下地。
忽地又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朕……”
还没有问完皇帝想起来,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高五呢?对了……鹿仙草呢?”
在问前一句的时候,雪茶还要回答,可是在问后一句之时,雪茶突然又闭了嘴。
赵踞见他呆呆地步做声,蓦地抬头,焦躁地说道:“去把她叫来!”
雪茶轻声叫道:“皇上……”
赵踞喝道:“等什么?”突然他又没有耐心了,当下拔腿往外走去。
雪茶本已经将龙袍拿了过来想给他披上,突然见皇帝走开,忙叫道:“皇上!”
赵踞转身往偏殿大步流星。
雪茶见他头也不回,知道他要去找仙草,当下再也忍不住了,便道:“皇上不用去了,小鹿不在那里。”
皇帝的脚步猛地刹住,他的脊背有些挺直,然后回头:“不在?那她在哪里?”
雪茶竟有些无法面对皇帝的目光,握着那件龙袍后退了两步,才低着头说道:“皇上才醒所以还不知道,先前……先前小鹿奉了太后的旨意,已经、已经出宫去了。”
对于皇帝而言,这句话就仿佛是一个惊雷在耳畔炸响。
“你说什么?”赵踞盯着雪茶。
雪茶的声音越发低了:“是天不亮就走了的……这会儿只怕早就出城了。”
赵踞生生地咽了口唾沫,还没有出声,整个人便身形一晃。
雪茶忙冲上前扶着他,惊道:“皇上!您怎么了”
“混账,混账!”赵踞骂了两声,勉强地捞出了一丝清醒:“……立刻传高五,快些传!”
好像是因为惊愕过甚,皇帝的声音都有些低弱。
雪茶道:“皇上,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赵踞终于缓过气来,抬头厉声道:“高五死到哪里去了!”
雪茶给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忙说道:“今早上外头有人来报,说是昨晚上,有些身份不明之人试图闯入镇抚司,看他们的意图好像是冲着诏狱里的蔡太师去的,所以一大早儿的,高五就去镇抚司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皇帝的目光直了直,总算泛出一丝清明,也终于又定下神来。
雪茶见皇帝似乎平静下来,顺势将龙袍一抖替他披在身上,尽量将声音放的温和:“皇上,其实奴婢也是才知道,原来太后许了小鹿出宫的……虽然、奴婢也有些舍不得,可是……她既然这么想出宫,那如不就由着她去吧,强扭的瓜到底不甜,皇上……”
赵踞转头看向雪茶。
雪茶给那两道犀利的目光所迫,吓得不敢做声了。
赵踞盯了他片刻,突然问道:“她临走之前,跟你见面了?”
雪茶没想到皇帝居然问起这个,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头道:“是。”
赵踞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雪茶无从猜测。
知道来龙去脉的只有高五,但是他偏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绝不肯对自己吐露半分。
昨夜高五回来,跟皇帝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然后皇帝呆坐了半天,便离开了。
雪茶看出他好像是要去找仙草似的,本想跟上,却给高五挡住了。
雪茶觉着皇帝的举动是越来越奇怪了,少不得又追问高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此高五只说了一句:“有些事,你最好还是别知道,这对你有好处。”
雪茶骂不过他,打也打不过,只得仍旧退守内殿。
在寅时将至的时候,高五把皇帝从偏殿抱了出来,让雪茶好生守着。
雪茶见皇帝并不像是正常睡着的样子,不知所措略显慌张。
高五却说皇上并无碍,让他不要管别的,只叫他寸步不离地看着皇帝。
过了小半个时辰,雪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
雪茶回头见是仙草,又看她全须全尾的,略松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咦……你怎么换了衣裳……”
她并没有穿宫内女官的服色,反像是一袭家常衣裙,且看着气质也像是跟之前不同了。
仙草扫了一眼床上的皇帝,对雪茶道:“我待会儿就要走了,来跟你告个别。”
“你说什么?”雪茶大惊,以为她在开玩笑。
仙草笑笑:“别急,不是我私自行事,这回是太后娘娘的懿旨特许我出宫的。不过只是没有公之于众而已。”
雪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什么话,那皇上呢?……皇上知道了?”
突然间,雪茶似乎明白了皇帝的举止为什么如此反常。
仙草点头:“是,已经知道了。”她又看了一眼赵踞,便微笑道:“我这一走,只怕就再也不会回宫了。以后……你好生伺候皇上,自己也要保重。”
雪茶还没有从这震惊里回味过来,但眼睛却抢先湿涩:“你胡说!好好地怎么就要走,事先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我不放你走!”
情急之下,他上前抓住了仙草。
仙草笑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不敢事先告诉你呀。”
说了这句,仙草又道:“就像是皇上……做一些机密大事的时候,都不让你知道,其实皇上不是跟你见外,有时候隐瞒,反而是……一种成全跟保护。”
雪茶还不明白,焦急地说:“我不懂,也不要听这些,什么成全什么保护,我只要你留在宫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