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太后的手冰凉,握在腕子上一阵森寒,她盯着仙草道:“你告诉本宫,你是谁?”
仙草心惊,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太后这话……从何说起?”
颜太后直直地看着她:“你如何不说?回答本宫。”
仙草垂着眼皮,轻声回答道:“我自然是鹿仙草,是皇上封的德妃,是禹泰起禹将军的妹子。”
沉默中,颜太后说道:“你不是徐悯?”
仙草抬眸,眼中流露愕然:“太后?”
颜太后在她脸上仔细地看了半天,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终于摇头:“不,你当然不是。怎么可能,那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世上哪里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
仙草道:“怎么太后突然间……莫非是有人对太后说了什么?”
颜太后却并不回答,她抬头,直直地看着头顶给灯光照耀下闪烁不定的屋顶,此时此刻眼前尚且幻化出那张她无法忘记的脸。
“是本宫赐死了徐悯不错,”太后喃喃道:“那么,你告诉本宫,她是不是觉着很冤枉。”
仙草道:“这个我又如何能知道。”
颜太后道:“你不知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本宫为何要赐死她?”
仙草垂头不语。
颜太后的眼中突然有淡淡的泪影涌起。
噼里啪啦,外头似乎是下雨的声音,弄的人心都乱了。
太后的目光下移落在仙草脸上:“我想你该知道的。”
两个人目光相对,太后靠近了她,轻声道:“你知道的,对不对?本宫……本来当她是个大好人,若说那后宫之中有一个我喜欢的人,那就是她了,——就如你那时候骂过我的话,你骂得对,她的确对我很好,原本我对她、也是心存感激的,我曾经以为我们会很好。”
仙草隐隐地有些战栗。
“可是,”颜太后却又变了语气:“可是她、她怎么能做出那种叫人不齿的事,她怎么能……对着踞儿下手。”
仙草咬住唇。
太后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你告诉我,她怎么能对踞儿那样,就算她不知廉耻,也不该拉踞儿下水,我那么敬她爱她,她却去祸害我的孩子?!你叫我如何能够容忍!”
仙草已经无法听下去,她闭上双眼,眼中隐隐地有泪光沁出。
太后压低着声音,可声音却仍像是在低低地咆哮:“你说,我赐死她,可冤枉不冤枉她?”
仙草生生地咽了口唾沫,终于她忍无可忍道:“太后其实、是误会了。”
“误会?”颜太后诧异。
仙草道:“那件事,不是她的本愿。太后如果想知道真相,难道没有问过皇上?”
颜太后直直地盯着她:“这种事情我怎么能跟皇帝提起?我不怕自己没脸,也怕皇帝没脸!”
仙草苦笑。
如何跟太后解释呢?说“小鹿”对皇帝下手,阴差阳错的却害了徐悯?
她现在可正是“小鹿”啊。
太后却焦急万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本宫!你告诉我!”她急切地抓着仙草,好像要把答案从她身上抖出来。
仙草给她晃得有些头晕,此刻谭伶也退后到了殿门口,无人在跟前儿。
终于,仙草握住太后的手。
她定了定神,深深呼吸:“当时,是有人给皇帝下了迷药,太妃……赶去制止,谁知道却反而……”
颜太后不等她说完便大叫:“不是!”她瞪着仙草:“你胡说!”
仙草一笑,淡淡道:“如果太后真的如你自己所说,对太妃心存感激跟喜欢,就该知道她的为人,以她的为人,怎么会去对踞儿下手。”
颜太后愣了愣:“你、你说什么?你叫皇帝什么?”
仙草道:“太后,你弄疼我了。”
颜太后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色,这样似曾相识。
心底那张脸刹那间又浮了出来。
“你到底……”一句话未曾说完,太后突然捂着胸口,脸色大变。
同时,有一点血渍从太后的嘴角隐隐沁出。
仙草双眸微睁,大声叫道:“谭伶!”
第170章
皇帝的车驾在往避暑行宫的路上,遇到了从行宫赶来传讯的太监。
那太监只说太后突然“病重”,让皇帝尽快前往。
赵踞闻讯急忙弃了车驾,点了一二百的禁军,亲自骑马往山庄急赶。
此刻山雨淋漓,避暑行宫跟汤山浸润在云雾跟水汽之中,竟莫名地透出了几分秋日的萧瑟寒意。
皇帝带人快步入内,来至崇阳宫,远远地就见殿门口等候着许多的宫女太监,并随驾太医,见皇帝驾到,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皇帝迈步进内,便嗅到一股药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殿内却也立着许多人,是众妃嫔在此处伺候着,没想到皇帝来的这样快,当即也都齐齐躬身迎驾。
赵踞目不斜视,疾步来至寝殿,一眼看见当前榻上的颜太后。
太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竟不知生死。
赵踞的心蓦地揪紧,忙冲到榻前:“太后!”
颜太后紧闭双眼,脸上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地黑气,并不应声。
赵踞握住太后的手,竟如冰一般冷。
皇帝连叫了两声太后不应,他忙回头:“这是怎么回事?”
方太妃,江水悠跟仙草,冯绛都在床边,除此之外还有谭伶,太后贴身的人跟几个太医。
此刻方太妃的双眼泛红,闻言垂头道:“我们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样,太后就昏迷不醒,叫太医来查看才说是中了毒。”
赵踞红着双眼看向旁边的太医:“你说。”
太医惴惴不安地,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回皇上,太后所中的像是、鸩毒。”
听到最后两个字,赵踞的心猛然跳了跳,旋即又是一阵剧痛。
皇帝当然知道鸩毒的厉害,他在赶来的路上还怀着一丝希望,想那消息只是太医们夸大其词而已,可如今竟然听说是中了鸩毒。
要知道鸩酒入喉的话能即刻叫人丧命,太后此刻还有一线气息已经是侥天之幸。
赵踞喃喃:“你说什么?太后怎么会中那种毒?”
太医冷汗涔涔:“臣实在不知。”
赵踞回头,目光从方太妃身上掠过,在伺候太后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是江水悠,仙草两人。
目光在仙草身上停了停,就仿佛有人拿针刺中了皇帝的眼睛似的,他的瞳仁蓦地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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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所中的的确是鸩毒,只不过是鸩毒之中的黑鸩。
这种毒入了人体之后,会将人本身的恐惧感放大,令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些幻觉,而不会立刻身死。
但若是毒素累积,毒发之后,却会无药可救。
幸而之前仙草见势不妙及时地叫了谭伶,谭伶毕竟走南行北经验丰富,何况身为镇抚司的人,对这种毒他也并不陌生,见状便忙先行封住太后身上几处要穴,才命叫太医。
太医们又急忙以银针刺血、并灌入汤药等紧急施救,正是因为这样缓了一缓,才没有让太后当即毙命。
皇帝万念俱灰,知道逼问太医也是无用,当即挥手叫人都退下了。
方太妃等本欲劝皇帝几句,可却又不便开口,彼此相看,仍是悄悄地先行离开。
冯绛见大家都要去了,她也正要走,却见仙草没有动,于是上前拉了拉她。
仙草正看皇帝,却见他只盯着榻上的太后,竟像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雪茶在皇帝身后,想劝又不敢,只暗暗地着急掉泪。
她默默地看了会儿,正冯绛来拉自己,于是就也随着冯绛一块儿去了。
仙草往外走的时候,见外头谭伶正在跟高五低低地说什么。
谭伶见她出来便走了过来。
仙草止步道:“高公公若是有什么吩咐,你留下来就行,不必跟着我。”
谭伶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何况高公公这边人手也够了。”
仙草看一眼不远处的高五,却见他正冷冷地瞥着自己。
冯绛也瞧见了,当即哼了声:“那臭太监是什么眼神,当我们是什么。”
仙草回过神来:“冯姐姐,你先回去吧。”
冯绛道:“我跟你一起走。”
仙草道:“不,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先回去吧,只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你虽然有武功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事事留心。”
冯绛迟疑道:“那、那好吧,你有身孕,昨儿又熬了一夜,可别再四处乱走了,要保养身子才好。”
“放心。”仙草向着她莞尔一笑。
目送冯绛去后,谭伶说道:“娘娘是不想跟冯昭仪同行,怕给她招灾惹祸吗?”
仙草道:“太后出事的时候只有我在身边,皇上这会儿太过悲痛还没反应过来,事后自然会追查,你这样说可见你也想到了,或者是高五公公跟你说的?”
谭伶道:“娘娘不要在意高公公,他也是尽忠职守,一心为了皇上。”
仙草说道:“我宁肯他尽忠职守,能够查明真相。”
谭伶叹道:“不管这是什么人动的手,他可是一刀子戳到了皇上心里去了。”
皇帝从没登基的时候就见识过世事艰难,到如今对皇帝来说,好像没什么能够难倒他的,但是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母子天性,也是皇帝最大的软肋。
谭伶说了这句,又忙道:“咱们还是先回去歇息片刻,毕竟娘娘身子要紧。”
仙草却道:“那个……胡美人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