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只不过这种依赖,让她仍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可是这小孩子全心全意地守着自己,却又让仙草心中的喜悦充盈的几乎漫溢出来。
次日,皇帝果然命人来接了拓儿前去,命教习师傅替他开蒙。
虽然这对仙草而言有些太早了……但拓儿毕竟跟平常的小孩子不同,且又是出身皇族,就算是别的皇子,也总在两岁左右就开始学习读书写字。
黄昏将至,徐慈亲自送了拓儿回紫麟宫。
仙草见了兄长更加欣喜,忙请了一块儿到内殿落座。
徐慈说道:“皇上命我做小皇子的教师傅,我本不敢当,可皇上执意如此,只能觍颜受了。”
仙草双眸盈盈,含笑道:“这自然是应当的。可知……我做梦也想如此,幸而皇上先想到了。”
徐慈也知道她的心情,他垂眸一笑,才又说道:“今日是苏少傅替殿下开蒙,少傅说,殿下极为聪慧。”
仙草忙问:“苏少傅这么说的?可是拓儿……”
拓儿毕竟如今还不会开口说话。
徐慈点点头,会意道:“不必担心,自来有大慧的孩子,都是晚开口的。”
仙草在拓儿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抚了抚,笑道:“但愿如哥哥所说,可其实对我而言,也不求拓儿有何等聪慧,只盼他平安顺遂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外头太监扬声道:“西朝四公主到。”
徐慈微怔,忙站起身来。
片刻,果然见安安公主背着双手,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走进殿内。
她的目光往前扫过,看见徐慈的时候一愣:“你、你不是那个清……”话到嘴边又忙压住了。
徐慈跟仙草早听见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徐慈垂首道:“下官工部主事徐慈,见过西朝公主殿下。”
安安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徐慈空荡荡的左臂:“你的手……”
仙草缓缓起身,不等她说完便道:“不知殿下前来紫麟宫,可有何事?”
四公主这才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紫麟宫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仙草说道:“传说中?”
“可不是吗,我虽是西朝人,可也听说过贵朝的一些传闻,”安安神秘地一笑:“听说先前住在这里的徐太妃娘娘,可是贵朝一等一的美人儿呢,只可惜不能一见了。”
仙草咳嗽了声。
徐慈听到这里,又见谭伶也在殿门口现身,便对仙草道:“下官已经将小殿下送回,先行告退了。”
仙草其实很想再多留他些时候,可四公主在,自然不便,当下道:“有劳徐主事。请。”
徐慈后退一步,出殿去了。
安安回头盯着徐慈的背影,又啧了两声,喃喃道:“可惜,明明是个美男子,偏偏残废了……”
仙草虽知道这位四公主作风大胆,却也想不到她竟当着自己的面儿对徐慈评头论足。
当下淡淡道:“殿下,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英雄不论出身,另外,徐主事才学出众,虽然断了一臂,却丝毫无损他满腹才学。请殿下慎言。”
安安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别的,你倒是很维护这位徐主事啊。”
仙草垂眸不语。
安安瞅她一眼,又看向她身旁的拓儿,看着拓儿清秀出众的眉眼,安安张口结舌道:“这孩子就是大皇子吗?没想到这样可爱。”
仙草听她说拓儿可爱,心中对她的讨厌才略减轻了几分。
安安走近细看拓儿,越看越觉着竟像是小一号的赵踞,不由又道:“你这小家伙,幸而你的福气大,要是当时给他们得手了,那可真是太伤天理。”
仙草蓦地听了这句,心头微震:“殿下……您说什么?”
安安自知失言,忙摆摆手道:“没、过去的事儿了,不用再提了。”
仙草拧眉看她,安安给她瞧的心虚,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不用盯着我,当时是两国交战,非常时期,何况他们的计划我本也不知道,我若知道,定然是不同意的。杀些士兵百姓的倒也无所谓,可是对怀孕的女人出手我是无法容忍的。当然,我们部族里也不全是这种不择手段的……像是我们夺羊大会,或者野外狩猎,但凡是发现怀了孕的野兽或者带着小崽子的,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的。”
仙草听她说了这番话,才说道:“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西朝之人虽然天性跟我们不同,但如此做法,却也还算人道。可惜,哪里都有害群之马。听说其中一人,还是西朝的小宁令?”
安安脸上微红:“是我弟弟。”
仙草道:“既然是王族,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贵朝的前景堪忧。”
“你……”安安的脸越发涨红,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仙草却又微微一笑:“是我一时多言,有些言语不当之处,请公主见谅。我毕竟只是后宫之人,没有什么真知灼见,何况我看公主似乎跟小宁令并非一路人,应该不会得罪您吧?”
安安鼓了鼓嘴,终于悻悻地说道:“你可真厉害,我有些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仙草眉峰微动。
安安上前一步,又道:“可是……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可知道在我们西朝,追求我的从大将军到部族的勇士,多的数不过来,我就不信皇上不会为我动心。”
仙草哑然失笑:“是,公主请自便。”
安安见她非但不恼怒反而温和浅笑,意外之余,却又无计可施。
她想了半晌,问道:“你到底是不信呢,还是不在乎?”
仙草想了想,道:“或许……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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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仙草而言,外头有徐慈,隔三岔五可以找些借口进来跟她相见。
里头,却有贴心的小拓儿守着自己,每晚上抱着他暖暖的小身体,只觉着这辈子再也别无所求了。
原本这皇宫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囚牢般的苦闷令人发疯。
可是有了拓儿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变得如此的闪闪发光,美好,可爱,无比珍贵。
数日里皇帝并没有前来,听说西南处邺王的一些残部混入了当地部族中,正蓄谋闹事。
何况又因夏季的缘故,南边多汛。
皇帝忙的无法抽身,每每半夜得闲前来,却偏偏见仙草抱着拓儿,两个人相依相偎,好像完全不需要别人靠近似的。
有次皇帝慈父之心发作,也许还有些嫉妒,便脱了靴子,翻身上榻。
他本想抱着两人一块儿睡的,谁知才靠近,拓儿突然醒了来。
拓儿猛然挣扎,仙草立刻也给惊醒了。
望着眼前一大一小惊愕的眸色,皇帝突然觉着自己像是个多余出现之人。
第195章
某日皇帝找了个机会,跟仙草商议:“拓儿也渐渐地快懂事了,如今又有了教习老师,总是让他腻在你身边好像不是正理,不如就叫他搬出去,让嬷嬷们照看着吧?”
“皇上说什么?”仙草简直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您是在说笑吗?拓儿才两岁不到啊?且他才回来京中多久,皇上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他送出去?!”
赵踞本也猜到她不会答应,可是见她脸色在瞬间发白,当下忙假作无事地笑说道:“你别急,朕只是在跟你商议而已,看你愿不愿意罢了。”
仙草皱眉瞪着皇帝,冷冷道:“皇上如果真的要在这时候把拓儿送走,那你不如痛快的置我于死地!”
赵踞忙打断她:“别胡说!”
仙草看他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往内去了。
赵踞本要跟过去,可是方才给仙草斥了两句,却也有些讪讪地。
犹豫了会儿,皇帝还是停了步子,只在出宫的时候对谭伶道:“好生伺候着。”
方才两人说话谭伶也是听见了的,见皇帝悻悻而归,诧异之余不敢露出笑意:“奴婢遵命。请皇上放心。”
赵踞心中发窘,面上还只冷冷淡淡地,负手去了。
谭伶回到里间,见仙草坐在榻上,垂着头生闷气。
谭伶上前道:“娘娘不要再想这些无用的了,留神身子要紧。”
仙草抬头:“他走了?”
谭伶道:“是。”
仙草道:“他说什么了?”
谭伶道:“皇上吩咐,叫好生伺候着娘娘。”
仙草正在气头上,但也明白自己方才对皇帝说的话有些过了,当即冷笑问:“他不会骂我了吧。”
谭伶笑道:“娘娘多心了,这个当真不曾。”
仙草沉吟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她抬手扶着额头,轻声道:“皇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怎么这么快就起意要拓儿搬出去?不行,今日他虽然去了,可有一就有二……”
她好不容易得了拓儿,正爱如性命至宝般,如何舍得离开分毫。
每天拓儿去御书房学字,不过一个时辰而已,都觉着十分难熬了,一想到拓儿要给带走,真真比死还难过。
她本是个至极聪慧的心性,但关心情切,竟有些迷乱。
谭伶却是旁观者清,他犹豫了会儿,道:“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仙草问:“什么?你且说。”
谭伶说道:“照我看来,皇上如此,不是因为听了谁的挑唆,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仙草忙问。
谭伶清清嗓子,忍笑道:“因为、皇上大概觉着,娘娘的心意多用在了小殿下身上,皇上是……有些吃味儿了。”
仙草先是愣住,继而反应过来:“你是说……”
忽地,仙草想起那一夜,赵踞百般叮嘱自己的话。
他说什么一定要比拓儿重要之类的。
谭伶道:“那夜皇上来的时候本来极为高兴,可是,惊醒了小殿下跟娘娘,皇上很快又走了,那会儿我就看皇上有些郁郁不快。”
仙草无奈苦笑:“这是在做什么,真的跟拓儿吃醋起来不成。”
谭伶含笑看她,轻声道:“叫我说,娘娘以后多对皇上关切些,常常嘘寒问暖的,皇上自然高兴,绝不会再起那种念头的。”
仙草哼道:“嘘寒问暖,那不是颜贵妃跟江贤妃最擅长的么?我又何必去跟着凑这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