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冯云飞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外头有一个侍卫,领了个身量不高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衣着褴褛,身形瘦弱,低着头,好像有些畏缩之态。
禹泰起不解问道:“这是何人?”
冯云飞淡声道:“老朽也不知,这女子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只说小时候家里遭了土匪,另外就是记得是从河阳来的。将军何不亲自询问?”
禹泰起听到这简单的两句话,却早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此刻那女子因为听见了两人的说话,不由偷偷地半抬头打量过来,她的头发还有点凌乱,两只眼睛充满了惊慌似的。
禹泰起对上那慌张的眼神,心跳忽然就乱了。
他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什么,盯着那女子,身不由己地往前走了一步。
女子见他靠近,下意识地要后退,禹泰起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你多大了?”
那女子极快地扫了他一眼:“我、我不记得了。”
禹泰起道:“你是河阳人?”
女子点点头,怯生生地回答:“是。”
“你家里可还有别人?”
女子的脸上露出张皇神情,举手抱住头:“土、土匪、别杀我……”她瑟瑟发抖。
禹泰起定了定神:“你放心,没有土匪。”
女子却更加慌张,竟张手将他紧紧地抱住,语无伦次地叫道:“救我,哥哥救我!”
禹泰起屏住呼吸,低头看着这女孩子,半天不能言语。
冯云飞在旁看着,并不吱声。直到禹泰起在那女子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你叫我什么?”
女子一震,忙将他放开,眼中流露茫然之色:“我、我不知道。”
“你有个哥哥?”
“我……”女子胆怯地看着他,抬头揉了揉头发,“不记得了。”
禹泰起深深呼吸,终于问道:“那你、你叫什么,可记得?”
女子迟疑地看着他,突然咧嘴笑道:“露露,我叫露露。”
禹泰起听了这句,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
冯云飞一直都端坐如松,直到看到现在,才起身道:“禹将军,你可还好吗?”
禹泰起缓过神来,转头看向冯云飞:“我、无碍,多谢老将军。”
冯云飞一笑,看一眼那女子道:“我因知道将军是河阳人,又见这女孩子孤苦无依怪可怜的,不禁便想起你,你们也算是同乡。而且怪的很,她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家里人,可一旦受惊,就会本能地唤哥哥,大概是有个兄长的。”
禹泰起有些艰于呼吸,只能喃喃道:“是啊。”
冯云飞道:“看她的年纪,仿佛也跟禹将军找寻的妹妹……差不多吧?”
禹泰起道:“好像是的。”
冯云飞笑了笑:“倒是有些巧了。”
禹泰起双手攥紧,半晌道:“老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
冯云飞问道:“但讲无妨。”
禹泰起道:“能不能,把这位姑娘交给我?”
冯云飞道:“这姑娘来历不明,我正愁不知把她往哪里安置呢,只因她跟你同为河阳人的缘故,才特请将军一见。若将军想收留她,自然再好不过了。”
禹泰起后退一步,郑重向着冯云飞行礼:“多谢老将军。”
冯云飞呵呵笑道:“何必如此多礼,正如将军所言,你我本该守望相助的,对不对?何况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先前不舍不弃地找寻亲生妹子那么久,足见恩义深情……老朽也素来最为敬佩这种人。”
禹泰起无言以对,这会儿那女子呆呆地看着禹泰起,却仿佛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似的。
在幽州耽搁了有一个时辰,禹泰起才重又启程。
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幽州城后,幽州城头上,冯云飞立在一杆旗下,眺望远去的队伍。
身后有一人悄声道:“这禹将军是不是已经相信了?”
冯云飞道:“看他的表现,却仿佛情难自禁……可禹泰起是个自有城府的人,到底如何想法,又有谁知道呢。”
那人不禁笑道:“可不管如何,只怕他心中难免猜疑。假如他发现今日所见之人才是自己的亲妹妹,而宫内的那位皇贵妃娘娘只是冒名顶替的,不知禹将军是否还会对皇上如此忠心呢。”
冯云飞淡淡说道:“等他进了京,自然就知道了。”
老将军说罢,一拂披风,转身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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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已经一岁了。
在她满月的时候,皇帝赐名“怀敏”。
仙草在听见皇帝说起这名字之时,心里已经觉着有些怪怪的,只盼是自己多心。试探着问皇帝为何起这个名字,赵踞笑道:“你说呢?”
仙草一听这回答便知道,当下皱眉道:“不行,不要这名字。”
赵踞带笑瞅着她,故意缓缓道:“为什么?这名字多好听。怀敏,怀悯……”
仙草气的举起拳头在他肩头上打了一下:“别再叫了!”
赵踞故意笑道:“朕可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脸红了?敏者,机敏聪明也,怀敏,自然是要这孩子聪明伶俐,这意头又好,也动听。你难道不觉着吗?”
仙草忍无可忍,哼道:“不要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你以为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就罢了……还有哥哥呢?”
皇帝这自然是怀着私心的,可就如仙草所说,她是徐悯的真相,除了自己,徐慈自然也知道,另外还有雪茶,以及皇帝近身的心腹,叫人听了,情何以堪。
赵踞淡笑着说道:“你说徐慈吗?你只管放心,朕这样,徐爱卿更高兴呢。何况他也不会管这些事,他如今也算是夫妻和乐美不胜收了,哪里理会这些?”
原来在仙草生下小公主后不多久,谨宁公主主动来寻她。
那时候谭伶因吃过亏,如临大敌,只等着若是谨宁公主说出任何不中听的话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人制住、或者扔出去罢了。
不料谨宁甚是乖顺,先是郑重地为自己先前出言不逊向仙草道歉,又红着脸说了些徐慈的好话……倒是让仙草意外。
颜珮儿虽说要替自己去说和,却想不到竟然会让谨宁公主产生这样大的变化。
仙草恐怕有别的缘故才逼迫谨宁如此,便温声说道:“公主你只管放心,先前你也不过是无心之失,且如今我跟公主都好端端的,我自然不会怪罪,皇上那边你也放心,横竖有我在。你若是觉着徐侍郎并非良配,我只管再替你在满朝文武以及公侯世家里好好看着,直到你找到合意的郎君便是。你也不必疑心我有别的歹念,我不屑做那种事。另外,徐侍郎也是个自有风骨的人,虽然皇上看重他,但他绝不是那种喜好攀龙附凤之徒。”
月前,工部老侍郎告老致仕,皇帝便顺理成章地把徐慈提了上来。
谨宁呆呆地听她说完,才俯身道:“娘娘,我已经知道错了,先是我目光短浅,才说了那些话,其实我能得配徐大人,已经是皇兄对我的恩待,也是娘娘的美意,只是我不知好歹罢了,如今娘娘若不肯成全,就是心里仍旧恼我了。”
仙草见她如此恳切,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诉皇上,请他做主罢。”
此后赵踞听了这话,便道:“算她还有点儿眼光。也是她的福气。”当即便做主赐婚了。
谁知就在赐婚的当儿,又出了一件事,原来是昔日跟随徐慈的袁琪追到了京城。
第217章
袁琪向来单恋徐慈不得,这难为她这么多年来都持之以恒。
还没进京的时候,就听说皇帝赐婚,将公主许配给工部的徐主事。
路上之人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因不知道徐慈之名,只当是个普通的官员,又有人说他残了一臂,这样居然能得公主,那些人自然又是嫉妒,又是不服,嘴里不免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
袁琪的性子十分暴烈冲动,且又涉及徐慈,哪里能够忍受,一路上但凡听见有人说难听的话,她便要上前将那人殴打一番才肯罢休。
一路走来,不知打翻了多少轻嘴薄舌的无聊之徒。
袁琪来到京城后,自然便打听着直奔工部而去,她仍旧是女扮男装,工部的人听她说找寻徐慈,打扮的又古怪,他们甚是警惕,便拦着她,仔仔细细地盘查来历。
袁琪只盼立刻见到徐慈,哪里耐烦跟他们多嘴,一来二去竟然闹起来,正要动手的时候,里头惊动了徐慈,出来见是袁琪,才忙制止了。
袁琪一看徐慈,便扑上来抱着大哭,把工部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徐慈只得暂时告了假,带了袁琪去自己下榻之处。
皇帝特意赐了徐慈一座宅子,虽不大,却也极为可观了,徐慈带了袁琪入内,便询问她从何而来,以及袁大哥等人如何之类。
袁琪说道:“江南社那些人不知好歹,哥哥不想就让他们那么走掉,所以还想劝他们回来,我跟也跟着哥哥,因听说那狗皇帝给徐大哥赐婚,我才着急回来的……徐大哥,你真的要娶公主吗?”
徐慈道:“你为何不劝着你哥哥跟你一块儿回来?那些人是铁了心要走的,拦也拦不住,就算强留他们,他们也必离心离德,用不了的。”
原来自从邺王事败,徐慈又归顺了朝廷之后,清流社的内部自然有一些人无法接受,尤其是先前在江南那边儿一些本就看徐慈不顺眼的社党,他们领着余部闹了起来,最后竟然要决裂出清流社。
袁大哥因不忍如此,还想着劝他们回心转意,所以竟跟他们去了。
此刻袁琪听徐慈这么说,她愣了愣,道:“我也劝不听哥哥。”
徐慈想了想,又问:“他们到了哪里了?”
袁琪说道:“之前过了徐州了。”
徐慈道:“不必着急,我派人去追他回来就是了。”
袁琪才有点忐忑:“徐大哥,难道……会有什么事不成?”
徐慈见她担心,才安慰道:“未必,只是我想他们去意已决,不必让袁大哥多费力气罢了。”
袁琪略觉心安,当即又把心转到赐婚这件事上:“徐大哥,你为什么要娶公主。”
徐慈笑了笑:“这是皇上做主的。”
袁琪当即叫嚷道:“不是你的意思对吗,我就知道那狗皇帝多事,徐大哥,你别娶公主……”
徐慈道:“虽是皇上做主,也是经过我同意的。”
袁琪愣了愣,跺脚叫道:“那、那我呢?”
徐慈笑道:“阿琪,我从来当你是妹妹一样。”
“徐大哥你、你难道不喜欢我?”
“我自然是喜欢,但是兄长对妹子一般的喜欢。”
袁琪的眼中有泪涌出来:“你喜欢那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