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颜珮儿听到此人正是“独宠”的那个,当即冷笑道:“仗着年纪轻就口没遮拦的,殊不知,自个儿还活不到人老珠黄的岁数呢。”
淡淡地说了这句,颜珮儿道:“把那个诋辱主子的贱婢拉下去,杖毙。”
那为首的采女起初还以为只是给斥责几句就罢了,此刻才听出有些不对,正惶惑间,旁边两名太监将她押下往外拖去。
采女方明白将发生什么,一时哭叫起来:“贵妃娘娘饶命!”
颜珮儿丝毫不为所动,淡漠的眸子环顾周围众人,道:“既然进了宫,就该守宫内的规矩,谁若是因为听了几句不实的传言,就异想天开胡言乱语,这个贱婢就是下场。”
大家纷纷跪地,瑟瑟地口称不敢。
颜珮儿冷笑了声,方命人起驾而去。
此刻仙草听她说完,哑然道:“你又何必跟那种糊涂人一般见识?”
颜珮儿说道:“一个糊涂人自然不足为惧,可要不理她,一个个都都糊涂起来,我却不耐烦去教导。不如杀一儆百。”
仙草瞧着她泛白的脸色,想想还是把心里的话压下去,只道:“你动手也就罢了,只是不要太往心里去,宫内人多,人心各异的,自然防不胜防,要是每一句都生起气来,损了自己的根本,却是得不偿失了。”
“难得你不怪我凶狠,却叫我保养,”颜珮儿微微一笑,片刻后却低低道:“我虽然讨厌这种轻薄狂浪的人,但她有一句说的对,咱们年纪都会渐渐大了,将来自然有更新鲜更好的人进宫来,你……不怕皇上将来会移情别恋吗?”
仙草想不到她会问这话,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若是说实话,还是有些怕的。”
颜珮儿道:“当真?”又笑道:“原来你也会怕么?”
仙草苦笑,心中却掠过江水悠说过的一句话“谁先动心,谁就先输了”。
她跟赵踞之间,的确她不是最先动心的一个,但是……
那句话当真绝对吗?
仙草道:“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来了?”
颜珮儿道:“只是忽然间想到了而已,也许是连我自己都觉着好奇,皇上他对你的情分到底能够深到几许,是否是磐石无转移的……”
说到这里,颜珮儿突然咳嗽起来,仙草忙起身给她捶背,又叫人送茶进来。
仙草皱眉道:“你上次月子没有坐好,一直都落下这个弱症,还不仔细调养,反而私下起这么多心思,又喊打喊杀的,不是我说,如今除了你自个儿的身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要紧的呢。”
颜珮儿听到这里抬头看向仙草,她看了仙草半晌,道:“上回他们回去,说你让小殿下跟公主玩耍,茁儿也出人意料地吃了点心。如今你不怪我杀人,反劝我这些话,我才知道,原来小国舅说的你很好……的确是很好。”
仙草语塞:“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些。”
颜珮儿道:“我原先觉着你蠢,很瞧不上,现在才渐渐地觉着,最蠢的竟是我。”她笑了笑,又咳嗽了两声方起身道:“罢了,我也该回去了。”
仙草方才扶她的时候,觉着她比先前越发瘦弱了,心中很是不安:“贵妃……”
颜珮儿回头:“还有事?”
仙草想了想道:“没,你且回去吧,改天得闲我去探你。”
颜珮儿一笑,这才扶着宫女的手往外去了。
出了紫麟宫上了肩舆,一行人走了半晌,颜珮儿目光略微一凝,突然道:“去平章宫。”
***
又过了数日,宫外忽地传了个消息进来。
原来袁琪提前分娩,但幸亏天意庇护,没有费多少事就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儿。
仙草听了这喜讯,忙先去上了一炷香,可回头之时,却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当初拓儿的指腹为婚之事。
当时仙草本能地就觉着不妥,只是要阻止已经晚了,何况那时候心里还怀着侥幸,觉着未必就给拓儿说中了。
没想到现在果然是生了女孩子,假如拓儿是玩笑,那就罢了,但要是他不是玩笑……
毕竟,虽然血缘上算来没有关系,但到底那是自己亲哥哥的女儿啊。
仙草很想立刻去徐府探望,只可惜自己身份如此,不便出宫。
赵踞却也理解她的心情,当夜便劝她道:“只等那孩子略微过几日,就叫抱进来给你看。”
仙草说道:“孩子尚小,不适合挪动,我悄悄地出去,看了就立刻回来,你说好不好?”
“不好。”赵踞干净利落地否决,“你只要一步挪出宫门,朕就觉着会生事,绝不许。”
仙草无奈地叹了口气,白日颜珮儿来找自己的那些话在心中转来转去,最终却只尽数压下。
“对了,”仙草道:“还有一件事。”
赵踞把她拥入怀中:“什么?”
仙草便把拓儿指腹为婚的事说了,又心怀侥幸地说道:“那孩子看来不像玩笑,不过我想他年纪还小,再大些应该就忘了。”
赵踞却道:“踞儿想娶徐慈的女儿?”
仙草窘然。
赵踞目光闪烁,却反而笑道:“好小子,心思起的这样深远,却比朕想的还周详,好好好,这个很不错,不用怕……以后就算那小子忘了,朕也给他记着呢。”
仙草大惊,本以为皇帝会取笑自己,没想到竟是这个反应:“你说什么呢?”
第220章
仙草没料到皇帝会是这样想法,果然不愧是小拓儿的父亲,父子两人竟似心有灵犀。
仙草睁大双眼看着皇帝:“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哥哥啊。”
赵踞笑道:“那又怎么样,你若是……阿悯的话,这门亲事自然是不能够的,但是现在……你自己说。”
仙草皱眉想了片刻,又是无奈,又觉好笑:“但我心里是知道的。”
赵踞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地笑道:“你呀,又开始想不开了,不过这样却……更可爱了。”
仙草恼恼地推开他的手,望着赵踞凤眸含笑的样子:自己如临大敌的忧心之事,在他看来却轻描淡写、甚至是好事一件……
不过转念一想,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定?更也许徐慈不会答应呢?
又或者,拓儿长大了后真的忘了此事、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但再怎么样,要谈婚论嫁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自己又何必先未雨绸缪地在这里为这件事而烦心?
仙草想到这里,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她伏在皇帝胸前,轻声道:“有时候我真不知……你们父子心里在想什么。”
赵踞听着她轻轻的叹息,唇角微扬。
皇帝伸手抚着她缎子般的发丝,悄悄地将那柔滑的青丝缠绕在手指间,他似乎贪恋上这种感觉。
仙草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便道:“你可知道了……贵妃杖毙了一个采女?”
宫中的事情几乎没有能逃过皇帝眼睛的,仙草猜到皇帝已经知道了,不过却猜不到皇帝是何想法。
赵踞的手势并没有停,淡淡道:“知道了。”
仙草转头看他:“你……”
赵踞对上她猜测的眼神:“不用理会这些事情。贵妃想做,就让她做吧,而且,有人去做这些也好……”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停。
仙草却察觉了:“你想说什么?”
赵踞道:“朕只是觉着,你毕竟有些跟先前不同了,有别人去做这些事,比你沾手要好。”
仙草微震:“你……”
赵踞却又微笑道:“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早点安歇吧。”
仙草凝视着皇帝,终于也不再追问下去,她慢慢地靠在赵踞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好像自己的心跳也跟皇帝融为一体了。
赵踞的话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仙草已经明白。
且她自己也清楚,自打她生下了怀敏后,心境的确跟先前不大一样了。
她更想日子太太平平的,最大的心愿是小拓儿跟怀敏能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长大。
除了这些之外的事情,她都不太愿意去想。
当初因为拓儿的事设计责罚了陈婕妤,最后陈婕妤却阴差阳错而死,虽然是陈婕妤自己先心存邪念招致祸患。
随着年纪渐长,又照看着两个孩子,仙草越发地心存敬畏,尤其是对“因果”二字。
她如今是皇贵妃,手掌六宫之权,又蒙皇帝的恩宠,若要谁烟消云散自然易如反掌。
但是仙草却越发的谨慎,不敢让自己行差踏错。
今日颜珮儿杖毙那名宫人,仙草隐隐地觉着有些不安。
但是贵妃的行事她又不愿意多加褒贬,何况她也察觉颜珮儿的身体情形似很不好,由此更加不愿多言。
仙草心底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她坠入了梦乡之中。
不知沉睡了多久,耳畔好像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仙草隐约觉着耳熟,一时却记不清到底是何人。
直到黑暗中有一道身影飘了出来。
那人一张明艳而跋扈的脸,趾高气扬地看着她,唤道:“鹿仙草,你还记得我吗?”
仙草一怔:“朱冰清?”
朱冰清一笑:“你果然还记得本宫,还以为你如今风光得意,已经忘了昔日的旧人了呢。”
仙草仰头看着她,隐隐有些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吗?”朱冰清笑道:“是啊,我已经死了,是你害死我的,你如今倒是知道何为因果了,洗心革面要做好人了?”
仙草皱皱眉:“朱妃,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朱冰清桀桀地笑了起来,声音竟好像是夜枭的尖利诡笑:“我自然是来跟你讨债的!”
她说话间,猛然变了脸,原本明艳动人的容貌突然间变的惨不忍睹,同时又有重重地白纱裹住,只露出了一双狠厉带红的眼睛。
她盯着仙草道:“你不记得了?是你设计招来了乌鸦,是你害死本宫的!今日本宫便要你血债血偿!”
仙草给她突然变了的脸吓得浑身一颤,但是听了朱冰清的这些话,反而冷笑起来。
“讨债?你要我血债血偿?”仙草忍不住笑道:“朱妃,你是不是弄错了?当初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地要害我跟淑妃,一而再,再而三,让人忍无可忍,退无可退,我会那样对你吗?”
朱冰清吼道:“你说什么?明明是你们都该死!”她张开双手,向着自己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