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江水悠叹了口气。
当初她看出朱冰清这龙嗣怀的古怪后,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告知鹿仙草,让她及早防备,这自然也是跟仙草示好的一种方式。
但是就在她想有所行动的时候,方太妃娘娘将她叫了去,命她不要轻举妄动,在此事之中只保持旁观便是。
加上宋姑姑又说起昔日仙草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个有心计的人。
江水悠思来想去,只得听了方太妃的话,选择冷眼旁观。
但她还给自己留了一条路,那就是派人去向罗红药讨香膏,顺便提醒她们。
于是,她果然看了一场好戏,一场令她意外又不觉着意外的戏。
听了宋姑姑的问话,江水悠叹息之后又摇了摇头。
她自诩跟这些宫内的寻常女子都不一样,是极富经验,无可匹敌的。且自从进宫那一刻就细心观察,伺机行事。
从宝琳宫化险为夷的经过看来,仙草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突然江水悠脚步止住——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宫奴会如此聪慧机变,九死一生,化险为夷。
会不会……那人也跟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者”?
一想到这个,江水悠后背有点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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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踞来至宝琳宫的时候,仙草才送别江水悠。
罗红药问道:“江婕妤怎么像是有话跟你说似的?”
仙草道:“婕妤是个极聪明的人,娘娘以后要提防她些。”
罗红药诧异:“提防她?难道她也跟朱充媛一样算计我吗?”
仙草道:“她倒不是算计,只不过如今是‘事不关己不伸手’而已,可保不住将来如何。”
罗红药疑惑:“但是她之前还有意无意地提醒咱们留意,明明是好意呀。”
“若真正的好意,就不必那样含糊其辞了,”仙草叹道:“当初娘娘说她仗义相救,我还以为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仍是不可免俗。”
罗红药仍是不解。
仙草道:“难道娘娘你觉着,连日里江婕妤病倒,真是偶然吗?朱充媛滑胎那日她不在,只是恰巧?其实她只怕早就猜到了朱充媛这一胎有蹊跷,所以一早避嫌而已。但她明知如此,却没有告诉我们真相。”
偏偏仙草为了徐慈的事心慌意乱的也未留意,如果那天不是仙草机变,硬生生找到那包药扔了回去,这会儿她跟罗红药早就无法翻身了,跟她江水悠自然也仍一点关系也没有。
江水悠未必算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可值得信任的好人。
罗红药听后,对着灯发了半天怔。
仙草劝道:“娘娘不必多想了,不如早点安歇。”
罗红药闻言又振作精神:“对了,徐大爷总算能够保住性命,你总也该放心了吧,你昨晚上一夜没睡,眼圈还是黑的,今儿也早点歇息吧。”
仙草皱眉道:“虽然免了死刑,到底还要流放,自古流放路最难走,也不知……到底怎么样。”她喃喃说了这句,又恐怕罗红药跟着担心,忙道:“罢了,不说了。”
正在这时侯,外间雪茶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罗红药猛地站起身来,仙草也满面诧异,急忙跟她一块儿出来接驾,果然见皇帝负手从宫门口走了进来。
少年的皇帝身量修长,身姿挺拔,透着一股勃勃的英气跟贵气。
今夜月华如练,月色跟灯影交织,照出他俊美无俦的容颜,眉宇之间又透着一份令人不敢直视的锋锐。
罗红药先行屈膝拜倒,仙草在罗红药身后,同宫女太监一块儿跪地,她深深地埋着头,暗中祈祷仓促间皇帝注意不到自己。
赵踞的目光从罗红药肩头掠过,准确地落在她身后的仙草头上,却只看见乌黑的头发,半点脸也瞧不见。
瞧不见倒也罢了,免得生气。皇帝心想。
赵踞哼了声:“罗婕妤还没安歇?朕是来探望朱充媛的,既然如此,你便陪着朕一块儿过去瞧瞧她吧。”
罗红药忙道:“臣妾遵旨。”
两人一块儿往朱冰清房中来,那边宫女早就入内禀报,里头嬷嬷们搀扶着朱冰清下来接驾。
雪茶跟在赵踞身后,边走边看仙草。
仙草因为见皇帝进殿去了,这才大胆抬头,对上雪茶的眼神,斗胆上前几步:“公公有话?”
雪茶突然想起赵踞警告自己的那几句,忙道:“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他回过头,逃也似地跟着进内去了。
仙草挑了挑眉,于是便跟宫女们在外头侯驾。
不知皇帝在里头如何安抚慰问朱充媛,不多会儿,是朱冰清嘤嘤嘤地哭声传来出来,仿佛撒娇一般。
又过了近两刻钟,皇帝才起驾往外。罗红药跟在身后。
皇帝才出门,便瞄见仙草跟众宫女等在门外台阶下,依旧是规矩地垂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半边白皙的脸,跟一点毛茸茸的鬓边。
皇帝对罗红药道:“朕今儿忙的不可开交,如今有些累了,去你那歇会儿。”
罗红药喜出望外:“臣妾恭迎皇上。”
当下恭恭敬敬陪着赵踞来到正间屋内,仙草在外头徘徊,只叫宁儿进去。
雪茶冥思苦想了这一路中,直到此刻,却突然间有些顿悟了赵踞的意思,当下忙拽着仙草的袖子:“你还不进去伺候,在这儿躲懒呢?”
仙草说道:“我不是怕皇上见了我就生气吗?”
雪茶道:“皇上若是厌恶见你,又怎么会巴巴地来宝琳宫?”
仙草还要据理力争,已经给雪茶不由分说地搡了一把,竟将她从门外推了进去。
里头赵踞已经落座,罗红药陪站在旁边,宁儿正在奉茶,因为有些紧张,手微微发抖。
仙草忙上前接过来,走到罗红药身旁,将茶躬身递上。
罗红药亲手接过,才又呈给赵踞。
赵踞将茶盏接在手里,慢慢地吃了一口:“这茶还不错,有一点花香气,可又不是茉莉。”
罗红药道:“这是臣妾调的花茶,是用龙井里头加了些桂花。”
赵踞一笑:“怪不得香的这样,你还是这么爱调制这些花啊草的。”
罗红药红了脸:“臣妾……”
赵踞道:“不是怪你,有个爱好,陶冶情操修身养性也是不错,强如弄些歪门邪道不思进取。”说着,那眼神就瞟到罗红药身后。
仙草正在挪动双脚,试图藏在罗婕妤背后,听到这句,就仿佛有一支利箭射过来,她忙往后一闪身,假装没听见的。
罗红药道:“臣妾只是惭愧,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却只会弄这些花花草草。不能为皇上分忧,若皇上喜欢这种茶,以后臣妾再做一些,也算是一点绵薄之力。”
“你有心了,”赵踞眯了眯眼睛,淡淡道:“平日也就罢了,今日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从蔡丞相手里压人,简直如虎口夺食,倒的确费了朕不少心思。”
雪茶在旁边听到这里,咳嗽了声:“鹿仙草,那徐慈也是你的旧主子,皇上开了天恩保住他性命,你怎么一声也不吭?”
仙草给他主仆两个挤兑,仿佛人在夹缝之中,左右为难。
之前皇帝明明痛斥了她一场,似乎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如今又巴巴地过来……简直让她藏也不好,现身也不好。
恨不得有一种隐身术,可以让自己半边隐藏,半边则巧妙地显露。
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从罗红药身后闪出来,跪地道:“奴婢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雪茶瞅着赵踞脸色,不愧是打小跟随赵踞的人,雪茶立刻代替赵踞嫌弃地撇嘴:“你之前不是挺会说话嘛,这会儿倒像是有人捏着你的舌头一样。”
仙草无可奈何,说多了又怕惹出皇帝的雷霆之怒来,没想到规规矩矩说了这两句他居然还不满意。
于是赶紧亡羊补牢地让自己的舌头活跃起来:“皇上睿智天纵,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断案如神,奴婢一见到皇上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虽然满肚子的感激跟敬畏,但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雪茶捂着嘴暗乐,忙又看赵踞。
“是吗?”皇帝瞥着仙草,淡淡地说道:“那你就从现在开始说,说上个三天三夜。”
仙草蓦地抬头:他是在开玩笑?
让仙草失望的是,皇帝的表情显然不是要跟谁玩笑。
赵踞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双眸子里流露的惊愕,心里才似有几分舒坦。
他缓缓起身,又吩咐雪茶:“叫人在这儿看着她说,不许她停下来。”
罗红药目瞪口呆。
雪茶在意外之余,不知自己是要怜悯仙草多些,还是要大笑几声。
陪着赵踞回到了乾清宫,皇帝果然乏了,匆匆更衣,便上了龙榻休息,躺倒的时候唇角还带笑意。
雪茶打量着主子是真高兴了,他也觉着喜欢,当下抿着嘴退了出来,又仔细交代了小太监们好生伺候。
正打着哈欠也要去小憩片刻,却听身旁有人轻声叫道:“公公。”
雪茶转头,却见原来是身着宫女服色的紫芝。当下笑道:“你在这里了?”
紫芝迎上来,含笑向着雪茶行了个礼:“公公辛苦了,陪着皇上这会儿才回来?”
雪茶将她上下一打量:“这不算什么。今晚上你当值?”
紫芝道:“并不是,只是我惦记着,想见公公一面,好歹当面道个谢。”
雪茶忙摆手道:“这不值什么,要知道当初我还倒霉的时候,也是你向来照看我的,就像是那次我们主子病了,还是姐姐偷偷地送了药来救命呢。”
紫芝听了这句,面上透出忐忑神色,见左右无人,才对雪茶说道:“公公,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其实那是娘娘叫我这么做的。”
雪茶脸上的笑蓦地收起,连困意也在瞬间给驱散的无影无踪,他吃惊地看着紫芝:“你、你说什么?”
第35章
一瞬间,雪茶的睡意都给吓跑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寂然无声的内殿,忙拉住紫芝的袖子,往旁边走开数步。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雪茶盯着紫芝,小声问:“你说的‘娘娘’是哪个……是徐太妃娘娘?”
“自然、是我们娘娘。”紫芝不禁也有些许紧张。
雪茶匪夷所思:“但是、徐太妃向来对皇上很不好,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她怎么会……让你送药呢?”
紫芝眼圈微红:“公公,我并非说谎,这是真的。不仅是公公说的那回,你知道我们娘娘总说自己身子弱,隔三岔五要太医院去诊脉开药,却又不让他们自己熬了送来,只是让我们在紫麟宫内熬了喝,其实她并不是真的身子弱到要喝药喝的那么勤快,只是做给别人瞧的,因为这个,她不知藏了多少备用的药呢,倒不是为了她自个儿用。”
雪茶猛然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