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却听门外道:“姑姑,是我。”
仙草听出是慧儿的声音,便起身开了门:“有什么事?”
慧儿笑眯眯道:“姑姑,我方才因为说滁州的美食,心里惦记着,竟饿得睡不着,你听听前头还有鼓乐声响,是这里的官儿宴请禹将军没有散呢,我想他们厨房里一定会准备些当地的特色美食,咱们不如悄悄地过去看看……如果有好吃的,也可以拿一些。就算明儿带着路上吃也是好的,要不然岂不是白来了这滁州一趟?何况这次经过了,下回还指不定能不能回来呢。”
仙草笑道:“咦。没想到你比我还贪吃。”
慧儿越发撺掇道:“我也是因为知道小鹿姑姑常常往御膳房去拿东西吃,知道姑姑是喜欢的,所以才大胆过来跟姑姑说,料想姑姑不会责怪我的。”
仙草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早也动了心思,便拍着她的肩头说道:“我跟你真是相见恨晚。”
于是仙草拿了一件外裳穿好,带上房门,便跟慧儿一块儿偷偷地摸往前院。
他们进来的时候仙草曾留心过路径,如今又循着音乐之声,轻而易举地从后院潜了出来。
远远地看到前方的暖阁上灯火通明,乐声是从那里传来的,仙草探头看了会儿:“这些男人们可真受用。”
慧儿道:“这厨房在哪里呢?”
仙草却瞧见有两个上菜的丫鬟捧着盘子从廊下走过,当下拉着慧儿往那游廊上走去。
一路上上菜的婢女们三三两两时而出现,倒像是引路一样,不多会儿两人便到了后厨,果然那边儿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其中一个人正说道:“看看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把那道奶白鱼汤送上去吧,正好给将军跟大人们解酒。”
仙草听了,垂涎欲滴,嗅了嗅,果然是鲜香扑鼻。
正厨房之中大家各忙其事,不敢懈怠,两个人来到传菜处,仙草一眼看到旁边的篮子里放着许多松花皮蛋,又看到一个大海碗里有几个多做出来的狮子头,当下大喜,连忙捞了几个皮蛋放在袖子里,又很想把那一个海碗端起来带走,只可惜太大,又没有器皿,急得抓耳挠腮,无处下手。
那边儿慧儿却找到了甘露饼,一时对着仙草指手画脚,喜不自禁。
恰好有个主厨走进来,一眼看见两人,见衣服跟丫鬟不同,也面生,不禁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慧儿自然心虚,慌了神,支支唔唔说不上来。
仙草却咳嗽了声,堂而皇之地说道:“我们是伺候将军的人,因为见天色晚了,明儿又要及早起身,所以来看看有无可带之物,能带了明儿路上给将军吃。”
那主厨听了这话,不疑有他,忙换了一副笑脸,奉承道:“姐姐们何必亲自来,叫人说一声就是了。”
当下忙认真捡了些点心,仙草又忙道:“狮子头也要两个。”慧儿也壮胆道:“有没有酿豆腐?”
主厨忙特意拿了个食盒,把两人看中的菜都捡了些,临走,仙草看到菜板上放着一只腊板鸭,特意又要了一只。
这一场秋风打的十分丰美,两个人满载而归,来到仙草房中,仙草说道:“这么多好吃的,咱们也吃不了,索性叫她们起来一块儿吃些。”
慧儿忙去把宫女们都叫起来,大家有愿意起来的,有睡着了不愿意动的。
一直快到了子时,大家才都又各自散去,听前头那边也没有曲乐之声,想必宴席也结束了。
仙草尝过了滁州的美食,心满意足,抚着肚皮在榻上发困,又盘算了会儿心事,终于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次日起程,知府又亲自送禹泰起出了城门,七里才回。
当下一路急赶,宫女们坐在车内,起初还有兴致在窗户上往外张望,后来都看厌了,便各自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只有仙草半掀着帘子往外打量,看苍山渺远,江山开阔,回想在宫中的生涯,真是如梦似幻。
这天,队伍好像有意加快赶路,到了晚间本该歇息在小县城里,却偏偏穿城而过,冒着寒风又走了半宿,才终于在一个小镇子上停了脚。
这会儿早就人困马倦,这些宫女们更是累的累,饿的饿,笑脸都没有了。
原本仙草跟慧儿还藏了些昨晚上打来的野食,因为路上她们叫饿,早都分着吃了。
下车的时候,夏叶忍不住抱怨道:“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县城不歇,要多赶这半宿的路。”
冬芳道:“就是说,饿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
这些人虽是宫女,但一个个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从不曾经历过这样的颠簸,也极少有这样挨饿受冻的时候,下车的时候各人的腿都麻了。
禹泰起的副官走过来,喝令众人快些到镇子的客栈里歇息,见她们慢吞吞地,便呵斥了几句,态度很是粗暴。又惹的众人很是不满。
小翡不由低声道:“我们好歹是皇上赐给禹将军的,却给这个粗人吆喝。”
慧儿打了个哈欠道:“我可不管了,只想要快点睡觉。”
仙草不言语,只顾打量周围,这会儿大概快到子时了,加上又是冬夜最冷的时候,街上竟一个人也没有,到处黑漆漆的,只有客栈门口的两盏灯笼跟浮在半空中一样,显得有几分诡异。
那边禹泰起已经先行进了客栈,他的那些部下们默不做声地下马,各自安置,行动干净利落,可见训练有素。
暗夜里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只有铠甲跟刀柄偶尔交撞发出的响动。
不知为何,仙草心中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
这小镇子既然荒凉,所谓客栈更是马虎,简直四面漏风,客房内更加没有炭炉。
宫女们叫苦不迭,本来困倦非常,但是到了这个地方,几乎冻饿的睡都睡不着。
勉强叫小二送了些热水跟热茶饭进来,那水还罢了,饭食却都是粗糙简陋之物,且都半凉不热,连贪吃的慧儿都有些难以下咽。
小翡忍不住摔了筷子,气道:“这是干什么,当我们是什么?宫内的潲水也比这个强些。”
慧儿小声说:“这里像是个没名气的小地方,又是深更半夜,自然没有好吃的了,咱们随便垫一垫,早点睡了罢了。”
夏叶气的冷笑说道:“又冷又饿的谁睡得着?在这里睡上一夜,只怕就死了呢!”
仙草因为见这客栈简陋,本想跟这些宫女睡在一起,正要进门,却给那副官叫住了。
仙草随着去后,剩下的几人见状,便撇嘴道:“小鹿姑姑到底是跟咱们不同,这想必是去开了小灶了。”
也有的酸道:“可不是吗?同样都是皇上御赐的,这会儿又分出三六九等。”
大家纷纷不平,可要去讨个公道,又着实不敢出头,只得各自多穿了两件衣裳,闷闷地挤在一起睡了。
仙草给那副官带着,来到了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里,进门之时她问道:“禹将军在哪里歇息?”
副官看她一眼,警惕地说:“问这个做什么?”
仙草笑道:“问明白了,我半夜好去爬床。”
那副官本来冷若冰霜,听了她这句,又看她笑眯眯的毫无羞愧之色,他反而脸上微红,咬牙喝道:“不要乱来,小心你……”
话没说完,却又忍住了,把仙草往房间内一推,厉声道:“晚上最好别乱跑。”自己转身去了。
仙草进了房中,却见地上居然有个炭盆,她走上前烤了烤火:禹泰起明明可以在县城安顿,县城那边必然也有专人接迎,他却偏偏避开了,难道只是为了多赶半宿的路?
琢磨了片刻,仙草把桌上的一个茶壶捧着放在门口,这才退回床上,和衣而卧。
外头的风声越紧,吹在窗户上,就像是有人用手拼命地拍打着窗扇一样。
朦胧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仙草终于在那风声之中入了梦。
梦境中闪现出许多昔日的情形,自己带着小鹿,周旋于皇后跟先帝之间,其中还有那个给人欺负的走投无路的小少年。
赵踞的容颜一点点在心底勾勒的鲜明,从小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帝王。
仙草的身体开始发热,好像置身于电闪雷鸣之中,自己在乾清宫的桌子底下,是他猝不及防地突然吻了过来。
那是炽热的,令人窒息的感觉。
但是很快地,那感觉越发真切。
仙草隐隐察觉不对,她竭力挣扎,身子却软绵绵地,终于她奋力一动,睁开双眼。
还没看清楚什么,喉头一窒,已经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怪不得窒息的感觉这么鲜明,原来整个屋内雾蒙蒙的,像是起了烟雾,隐隐地又有一股热浪袭来。
仙草定了定神,很快反应过来,忙大叫道:“走水了!快起来!”才喊出了一声,就又给呛的咳嗽连连。
只是在她叫了这一声后,房门啪地给踹了开来,把仙草摆在门口的水壶猛然击飞,落地摔的粉碎。
门口的人影一怔之下,飞身向着她扑了过来。
仙草早翻身下床,又叫道:“有刺客!”
隐隐地仿佛听见外头骚动起来,但那刺客却也冲到了身前,仙草倒退数步,把被子掀起扔了过去,却给那人举刀劈落,立刻成了两半。
仙草见他这样凶悍,忙叫道:“好汉饶命,我只是个宫女,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您可要找对人下手。”
那人哑声道:“找的就是你。”
才要往前,却不妨仙草握着旁边的炭盆,用力一掀,那炭火跟灰扬起,扑了那人一头脸。
仙草趁机起身,撒腿往外跑去,那刺客给阻了阻,抬手擦去脸上的灰:“好个贱婢!”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扑向门口,挥刀向着仙草砍了过去。
仙草跑的虽快,却哪里比得上这有武功的人,眼见仙草将毙于刀下,却有一道魁伟的身影从门边闪出,他一把揪着仙草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抬起,竟是赤手空拳地向着刺客的刀击去!
铁拳对上刀刃,隐隐发出了金石交击的响动。
刺客虎口剧痛,手竟握不住钢刀,那刀脱手飞出,与此同时门口的人抬起长腿用力一踢,便把刺客踹的往后倒飞出去,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第71章
这及时现身救了仙草的自然正是禹泰起。
仙草猝不及防地给他揽入怀中,脸正撞在他的胸口,只觉着将军大人胸前肌肉甚是健硕结实,撞的自己的脸隐隐做疼。
仙草仓促中抬头,却见禹泰起微微敛着浓眉,一拳将刺客击退。
他却并不往里去,只是搂着仙草转身。
“禹将军……”仙草忙叫了声,忍着呛咳说道:“得问问他是什么人指使。”
禹泰起却并不理会这句话,只揽着仙草的腰大步往外。
仙草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踉跄而行,这才发现原来客栈之中早就烟雾缭绕,他们是在二楼,那火像是从一楼而起的,火光跟烟雾交织之中,又有宫女们的尖叫声响。
仙草这才觉着惊心起来:“禹将军,其他人呢?”才说了这句,又给呛的巨咳起来。
禹泰起也不回答,只是撕下一块儿袖子,把仙草的脸兜住:“别动。”
仙草还反应不过来,禹泰起单手将她抱住,双足点地,身子跃起,竟是从二楼的栏杆前纵身往一楼跳去。
仙草只觉着身子陡然腾空而起,正要尖叫,又给那浓烟熏得几乎昏死过去,忙尽量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电光火石间,禹泰起已经抱着她落了地。
仙草感觉双脚踩在地上,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但是惊魂未定,又见周围的烟雾中人影憧憧,传来了刀剑交击的响动,一时竟认不清是敌是友,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
禹泰起仍是不发一言,搂着仙草,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这会儿烟雾已经迷了路,且又是黑暗中,仙草几乎分不清门在哪里了,更不知禹泰起到底要如何。
只得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懵头懵脑地行进,突然间脚下给什么绊了一跤,若非禹泰起搂着,几乎要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