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377章

作者:意千重 标签: 穿越重生

林谨容苦笑:“能有什么主意?你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我就更不用说了。我只想着,若是三叔父坚决不肯,她也许会听听也不一定。”陆缄去劝还好,她若是去劝,指不定涂氏就要骂人了。凭什么大房、二房都在发财,却要来拦着三房?那不是找骂么?最少也会给她安个居心不良的罪名,刚缓和些的关系她不想就这样给葬送了。更何况涂氏那个娘家,才听说析了产,走动就勤快起来,有人耳边一直吹着风,她劝不了。

难陆建立与涂氏算是陆家最特殊的一对夫妻。陆建立没有遗传到陆老太爷的精明强悍,却遗传到了犟的一面。大多数时候他是沉默温和的,不管闲事,能忍就忍,低声下气,只求平静;但如果真的逼急了,他又会爆发出特别犟的一面。可不管怎么说,他的性子与陆建新、陆建中比起来始终是太软弱,对涂氏更是迁就惯了的。两个人相处,不在于谁对谁错,最可怕的就是习惯。当一个人迁就另一个成了习惯的时候,多数时候为了耳根清净都是选择忍让。

陆缄长长叹了口气:“也许可以如你劝三哥那般,折中。”如果三房也下了心非得要掺和,他是阻拦不住的,也没有立场阻拦,陆缮都没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所以只能是尽力相劝,让他们如林世全一般的少投一点而已。

“也只能如此了。”林谨容看了看天色,太阳白花花的闪眼睛,可是晒在身上真的很温暖,然而这种温暖从某一方面来讲,却是件可怕的事情,她低声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却不见下雪……我安排了庄头打井应急。”如果她没有记错,接下来的这一年,大旱之后大涝,收成差得很。大涝得提前挖渠防着,只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陆缄也眯了眼看向天上:“打井也好,大家伙儿都有这个担心。”

林谨容道:“我已经和娘家说过了,你也劝劝父亲和三叔父他们。”太阳晒得她昏昏欲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管不了的事情便由着它去吧,日子还是要照常的过。毅郎缠着她玩了片刻,也困了,小小的身子蜷进她的怀里,小猪一样地在她胸前拱了拱,伸手抓住她的耳朵,也睡着了。

这个午后,没有风,阳光照得人全身暖意洋洋,陆缄看着榻上睡得香甜的母子俩,突然觉得责任很重大。他细心地让樱桃取了块布帛来搭在屏风上头,不让阳光直晒在这母子脸上,他自己则选了一卷最爱的书,坐在一旁细细地看。

终究,陆建新还是通过陆建中与梅宝清接上了头,他自己没露面,一切都交给朱见福去做。陆建立在被陆缄劝过之后,先是立场坚决地不肯参与此事,但经过涂氏要死要活地哭闹了几天几夜之后,不得不把从陆建中兜里掏出来的那部份钱交给陆建新,请托陆建新帮忙把股给入了。

陆缄得知,叹息过后,也只能是祈求梅宝清顺风顺水,顺利把船队建起来,再把生意给做大而已。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品官葬祖父母、父母,品卑者听以子品,葬妻子者递降一等。纷纷扰扰中,陆老太爷到了该入葬的时候,明面上是按着陆建新的官品办的丧事,但实际上多有僭越。按着当时的社会风气,无论是京中还是地方,多的是孝子贤孙不惜以身试法,违礼逾制,为的就是博取一个“孝”字。

陆家虽不敢明目张胆地违礼逾制,却也是下足了功夫,出殡之日热闹非凡,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陆家的孝子贤孙们披麻戴孝,哭得山响。

陆老太爷的这墓地,却又不是葬在陆家祖坟里的,而是另外求的所谓“回鸾舞凤”之吉穴。远在凤翅山下,乃是当年陆老太爷在世时就备下的,花费虽然惊人,却也不曾再让陆家众人再为此花钱。但因着是在凤翅山,平济寺下,少不得又布施了数十万钱给平济寺做法事超度。又特别安排了一房家人在那里守墓。

待到一千名和尚做完一百天的法事之后,陆家人已然是人仰马翻,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外,就没人轻松到哪里去。全都躺在床上将养进补,宋氏走路都不敢用力,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说是要养精神。陆建新的痛风发作,陆建中的风湿发作,就是陆建立也怏怏的,没什么精神头。

林玉珍、宋氏、涂氏几个好容易将养恢复后,也就立了春。妯娌几个叫管事把账拿来一算,吓了一大跳,陆老太爷这场丧事,刨除了陆建中贪污的部分,加上陪葬物品,前前后后也竟然花用了近二十万缗钱。除去花销最大的佛事之外,一处去一点,一处去一点,积少成多,就成了这般模样。

不管放在哪里,这都是笔不小的数目。妯娌三个面面相觑,先前只当老太太手里的浮财还多,公中的钱也多,用起来都没多想,该用就用了。更何况二房早前打的主意就是要把这丧事办得越体面才越好捞钱,现在出现这种情形,却是大家都没想到的。于是就都想,不知老太太那里到底还剩多少浮财,彼此到手的又能分到多少。

宋氏自从战败之后就很沉默,不是点到她的名轻易不肯开口出头,且这事儿就是二房开的头,她一开口必然会被抓住不放,于是就更沉默。涂氏则是素来没什么好主意,二人都把眼睛看着林玉珍。

林玉珍硬着头皮站起来:“我去禀告老太太。”

荣景居里此时正是一片和睦。

陆老太太如今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让人把力郎、毅郎抱到她房里去玩,看两个孩子争东西,争宠,打架,她都很开心。力郎要大些,力气也大,蛮横些,抢东西最是厉害,毅郎却胜在胆子大,坚决不吃半点亏,又记仇。周围人又盯得紧,虽则俩孩子经常闹得大哭,却也没闹出什么大问题,反倒是极喜欢一起玩的。

吕氏养得稍微有精神些了,便开始嫉妒,凭什么老太太只爱这两个孙子,难道她生的福娘就不是陆家的亲骨肉?怎地从来就不见要抱过去的?于是不甘落后,也命乳娘将福娘认真打扮起来,抱到荣景居去。一打眼就看到了林谨容的小丫头双福笑嘻嘻地捧着一堆玩具从左厢房走过来,立时计上心来。

装作不曾看到双福,走上前去撞将过去,把双福怀里的一堆玩具悉数撞得洒落满地,双福看见是她,晓得她这一向气不顺,不敢惹她,也顾不上捡东西,忙忙地跪下去认错。

本以为最少要挨一嘴巴的,谁知吕氏却也不打她,不骂她,就只抬着下巴问她:“你是谁房里的人?叫什么名字?这样急吼吼的做什么?”

双福忙道:“奴婢叫双福,是二奶奶房里的人,这是送玩具过去给三少爷、四少爷玩呢。”

“双福?呵呵呵……”吕氏怪笑了一声,也不多说话,高声命乳娘:“把福娘抱过来,咱们给老祖宗请安去。”言罢仰着头,带着福娘自进内堂去了。

林谨容与康氏正在一旁看毅郎与力郎玩耍,把外头的情形听得清清楚楚的,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疑问。毫无疑问,吕氏挑刺发作来了。双福这名字,刚好冲了福娘的名字,只怕吕氏接下来就是要发酸,让双福改名儿了。

接着吕氏进来,笑嘻嘻地道:“给老太太请安,福娘今日也精神着,带过来给老太太磕个头。”言罢果然抱了福娘给老太太磕了个头。

林谨容回家这么久,除去刚回来时去看过福娘一次以外,还是第二次见到福娘。福娘是去年八月二十一时生的,因是难产,身子弱,吕氏又嫌她害得自己差点送了命,还嫌是个女儿,并不十分上心,平日都是扔给乳娘去打理。

做母亲的都不上心,下人又哪里会有多上心?不过是不让她饿着就是了。这孩子五个多月了,却丝毫没有五个月的孩子该有的精神头,头发又黄又稀,眼睛也没什么神采,显得有些呆滞,沙嬷嬷凑趣逗她,也不过是浅浅一笑,根本不能与当初的毅郎相比。

虽则福娘的身体自来不好,但孩子养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陆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林谨容和康氏则都是暗自叹息了一声。吕氏却全未察觉,只将福娘抱在那里,要往毅郎和力郎身边凑:“两个哥哥别光顾着自己玩,也带我们妞妞玩玩。”

双福静悄悄地捧着一堆玩具进来,试图不引起吕氏的注意,吕氏却偏生就专等着她的,立时就笑道:“二弟妹这个婢女好名字,也和我家福娘一样儿的,沾个福字,还双福呢。说起来,我们福娘的名字还是老太太赐的。”

第420章:后事

林谨容早就防着吕氏这一招的,在吕氏看来,也许让个婢女改名字,可以小出一口气,削削长房的面子,但在林谨容看来,根本不够看。当下不等吕氏再说旁的话,立即起身笑道:“是我疏忽了,那时候,刚回家就遇到老太爷病重,故而没有顾得上这些闲事。幸亏嫂嫂提醒,既然冲撞了福娘的名字,便改了罢。”想了想,指定双福道:“从今儿起,你便叫双喜了。”

双福跪地磕头:“谢二奶奶赐名。”

陆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子扫了一眼,半点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何况这名字也改得喜庆。

吕氏皮笑肉不笑的:“二弟妹倒是个爽快人儿。”

林谨容道:“虽则非是有意,但错了改过就是,嫂嫂不必客气,我但凡有错,还请你多多及时指点才是。”

吕氏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到傻痴痴坐在一旁看着力郎、毅郎玩的福娘,再看看生龙活虎,白白胖胖的两个胖崽子,气不打一处来,也勉强忍住了坐下来,陪笑道:“老太太这一向身子骨可好?”

陆老太太淡淡地道:“不错。”

忽听小丫头在外道:“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来了。”紧接着门帘掀起,林玉珍、宋氏几个依次进来。

“咦,你三个来得倒是齐。”陆老太太见她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心口不由得就是一颤,紧张地道:“怎么了?”也不怪她老人家担忧,这些日子遭逢的倒霉事儿太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敏感。

林玉珍看看垂着眼的宋氏,又看看满脸晦色的涂氏,为难地道:“是有事要禀告老太太,但老太太也不要急。只是家事。”

林谨容打算走人:“那我们几个先抱孩子出去。”

林玉珍想想,道:“不必,大家伙儿都听一听也好。”

几个年轻媳妇脸上都露出惊讶来,陆老太太就更急了:“快说”

林玉珍吸了口气,缓缓将事情经过说了,轻声道:“账簿都在这里……”一挥手,管事婆子就将装在匣子里的账簿呈了上来。

出乎意料的,老太太并没有露出什么激动或者是难过的神情,不过是轻轻一挥手,示意沙嬷嬷不要去接那匣子,淡淡地道:“不必了,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父亲挣来的,他辛劳一生,为了儿女殚精竭虑,挣下偌大一份家业。现在他先去了,给你们留下的家业也不少。不要说用了二十万缗钱,就是再多又如何?你们应该感激他,多少人家为了殡葬倾家荡产,卖儿鬻女,你们不用,还可以过着富足的日子。又有什么值得惊讶难过的?若是觉着什么地方浪费了,日后我不在了的时候,便注意些就是了,省得过后又心疼后悔。”

最后一句话,说得林玉珍几个都难过起来,齐齐跪在地上含泪道:“母亲言重,儿媳不敢。事死如生,本来就是孝道。只是不能不把这事儿告诉母亲知晓。”

陆老太太道:“谅你们也不敢。这浮财啊,说到底,你们父亲说的是老婆子来支配。老婆子自己也有些私房,本来想着要死了又再细说,但今日见你们送了这账簿来,才知道大不可细算,你们又是吃不得亏的人,不得不替身后事打算一下。”眼看着几个儿媳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来,也不当回事,摆摆手:“去把老大他们几个叫来,趁便,把我的身后事都安排了罢。”

众人齐齐道:“老太太长寿着呢,怎地说这样不祥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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