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行
“杨大人,您随意。”程勇听到杨叔达的威胁,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为了这桩生意,我都快将自己的亲兄弟搭进去了,还怕什么?”前去任城郡的是他的亲兄弟,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如今只要一想到其可能回不来的可能,他就想杀了眼前的人。
“不过,据我所知,您最近好像应该会忙的很,剿了我们这样的事,恐怕您没有这个时间。也许,过一段时间,来剿我们的就很有可能不是您了。”说完这句话,程勇便不再搭理杨叔达,直接扬长而去。听说山东来了几个京城的大官,要彻查山东呢,据他所知,依照这位杨大人平日里所做的事,要应付这些大官,可是有的忙了。
而一旁的杨叔达却被程勇的这句话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这是在咒他呢?说他不能让指使人去剿匪,这是咒他丢官呢?他最近确实是没有空搭理这群小人,等到他腾出手来,定然会将其全部剿灭。
杨叔达努力让自己平息怒火,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他现在手上棘手的事情太多,特别是刺杀张敬宗没有成功的事情,让他现在的处境变得极为危险。并且,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的再去刺杀了,特别是有了昨日的刺杀,张敬宗肯定会加强防范,他是不可能成功了。还有卫赜那一边,无论是这次刺杀成不成功,他都算是彻底和卫家这个庞然大物结下大仇了,他已经没有后路了……
他之前幽禁了张敬宗,却没有幽禁卫赜,只是派人接手任城郡的一些事务,卫赜还有着绝对的自由,这便是他不想将卫家彻底得罪死,他想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但是昨天这条路,被他自己亲手堵死了。所以,他现在只有背水一战了。
其实,现在与他这个布政使来说,这隐瞒灾情不报,并不是最为严重,关系性命的罪责。虽然大齐在这方面的规定惩处比前朝严。前陈,规定布政使隐瞒灾情一月不报,罚一年俸禄,两月不报,官职连降三级。而大齐规定,布政使隐瞒灾情不报要罚俸一年,降一级,两月不报,要连降四级。现在距离灾情发生之后,也只是最多有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还要减去勘灾的时间,所以核算他隐瞒灾情的时间,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既然张敬宗已经除不掉,他隐瞒灾情的事实也不可能瞒住,再在这一点上做费功夫已经是枉然了,没有什么意义了。再者,这点降职什么的,也不可怕,只要有靠山,并不会止步不前的。
现在棘手的问题,并不是隐瞒灾情不报,而是他身为地方官有没有救灾的问题。当然,这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只是棘手,而不致命。他最致命的问题出在……,想到这,杨叔达对着身边的仆从道:“来人,去请漕运使杨万里杨大人过府。”
仆从立时应是。
章县
沈皎正在和暗彦商议着这次勘灾的情况。她在前两日遇到柳树村村民之后,便派人手前往章县各地勘灾,如今人手已经折回。情况比她设想的还要糟糕,很多村庄已经饿死了不少人口,近一半的田地被水灾所损坏。这样的情形十分糟糕,田地被毁,若现在还不开始处理此事,那么就意味着章县的百姓在这一年也不会有任何收成。
现在,她需要加快处理这些事情的速度了。
另一边,杨万里收到杨叔达递来的消息后,没有一点耽搁,立时从府中赶了过去。
第164章 诉苦
“杨大人。”杨万里匆匆赶来后, 对着坐在上首的杨万里行礼道:“大人叫下官来可是有了好的对策,下官一定全力配合。”自从收到端王和赵王要来的消息后,他心急如焚,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应对的策略,但却是一筹莫展, 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想出能够掩饰的办法,而是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实在是太大了, 不是人为的想出来的办法可以刻意补救的。
杨叔达抬头看了一眼着急难耐的杨万里,指了指右手边的座位道:“坐。”
“收起你那慌乱的样子, 急什么?现在端王和赵王的心思都在救灾上,还没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你如此做岂不是自乱阵脚吗?”杨万里抿了一口茶, 然后道:“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了解情况,商议一下对策。”他要趁着端王和赵王现在将目光都放在灾情上, 将最能将他致命的问题给处理好,他才能放心。比起漕运和河道上的问题, 像隐瞒不报灾情和没有组织好救灾这样的事,都只能算得上是小事, 这些最多算他职责有失,轻者罚俸, 重者连降几级, 但是一步会罢官, 二不会要了他和家人的命,但是漕运和河道上的事一旦被发现,最轻的也是罢官,重者不仅要丢了性命,还要祸及家人甚至是族人。
“是,是。”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训话,连忙应是,“下官哪里有大人运筹帷幄的能力,这一切还要仰仗杨大人多多照顾。”
“大人尽管问,廷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今年工部拨下来的护河款,有多少发到漕户手中,我们手中还剩多少?”杨叔达问道。
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这个问题,瞬间苦了脸,“大人,您也知道,今年晋王殿下那里催的急,我们今年根本就没有将钱发给漕户的预计,只是给了各县的县令一点辛苦费,让他们多安抚安抚而已。”
“今年一点都没有发?”杨叔达听到这些话,脸上立时沉了下来,“往年不都是还发给他们一半的吗?而且我记得今年朝廷拨下来的款项应该比前两年还高才是。”
“是真的没有发。”杨万里说道这,叹了口气,“今年虽然比前两年拨下来的款项还要高出不少,但是之前晋王殿下派人来催,说今年朝中情况十分紧张,所以要山东比往年多供给一半的银两。”这一半的银两岂是一笔小数目,他又不是造银子的,更不是变戏法的,哪里能凭空生出银子,这银子总要有个出处不是?
“所以,下官只能将原本计划发给漕户的银子,送给了晋王殿下。”杨万里苦着脸,向着杨叔达诉着苦,“大人,殿下要银子,下官也不能推辞,毕竟这是关系到咱们未来身家性命的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当时您也是允许的,谁曾想今年会发生水灾呢?这真的是天要亡我啊。”自从他们选择站在晋王这边开始,便意味着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从大局出发,他们首先要支持晋王在夺嫡之争中胜利,若是让太子上位,他们便完了。所以,就是晋王要再多的银子,他们也都得凑齐送去。
杨叔达听到杨万里的话,眼中更加幽沉,袖中的双手慢慢握紧,手背上已经暴起了青筋。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糟糕。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占早了对,选择了晋王。年年山东倾尽全力,提供了不知多少银两支持,也没见其有占上风的时候,只见年年向山东要的银子在不断的增多,真的让他有一种后悔的冲动。
不过,想着些也是惘然。当初他选择晋王也是出于全面的考虑的,晋王也是他实现自己前程的最好选择。晋王母族出身不好,与其并没有什么帮助,能给提提供帮助的只有妻族安乐侯一府,还有一些晋王自己拉拢的官员,如现任的工部尚书等。比起晋王一派的势单力薄,只能撑撑场面的阵容,太子的背后的势力就强大的太多了。先不论太子原本是嫡子,本就有一群坚持正统的人力保其的地位,其背后的母族和后族的两大家族势力庞大,太子亦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早已拉动了不少人为其效力。可也就是因为太子势力庞大,他才没有选择太子。
太子身边已经聚集了太多为其效力的人,人才济济,一二品大员都不少,又和差他一个布政使呢?他投靠太子不一定能收到其的重视,他相求的东西太子也不一定会尽心为他办妥。他今年已经不小了,能耗费的经历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所以他才选择了晋王。晋王和太子不一样,他虽然看着在朝中如日中天,和太子一般,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陛下有意扶持的结果,晋王本身的实力薄弱得很,其连阁部的人手也只有安乐侯一人而已,并且,大家都知道,安乐侯的这个阁臣,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十分突出,可圈可点的政绩,本就是看在晋王的面子才给的,若不是晋王的母族何家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样的事情其实也轮不到安乐侯身上。安乐侯的能力并不突出,只能算得上是中上而已,比起首辅卫逊和次辅颜思却是差的太多了,所以,只要是有些途径的人,都能打听到,安乐侯在阁部并不受待见,很是被嫌弃。
而他就不一样了。他之前那么多年,都是实打实的政绩,他能从一介寒门子弟做到今天这个官职,怎么可能没有政绩?又怎么可能心中没有点数,看不明白晋王和太子之间的差距,但是他想要再进一步,想要升到内阁,就必须有人支持,投靠晋王是他最快,最好的选择。他投靠晋王,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想要进入阁部,并获得话语权,这只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的,他需要晋王的支持。而晋王也需要一个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阁臣,以此缩小他和太子之间的差距。
但是,他对晋王的其余方面当真是不如太子远矣,特别是这两年对山东的胃口已经是越来越大,这让他真的是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了。不过,这上了船的人,除非到达岸边,否则绝对下不来了。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逃不掉的。
“你也不要在这里给我哭穷。”杨叔达努力让自己平息怒火后,对着杨万里说道。他们这些人手中贪了多少银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觉对不会少,“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们先拿出一部分来,分给那些漕户,让各县堵住那些漕户的嘴,不要让端王查到什么。”
“我记得山东最重要的水运枢纽应该是章县,这次受灾似乎也是章县最为严重。你先将章县漕户的嘴,免得端王查不什么。还有,现在立时派人前往章县,让周仁做好准备,堵住漕户的嘴。”
“还有,让他们不要再卖军仓中的储粮了,不然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第165章 间隙
杨万里听到杨叔达的语气中的怒气, 连忙应是,然后亲自走到杨叔达身旁, 恭身亲自端起桌上的茶杯, 对着杨树达奉茶陪笑道:“大人,您消消气,咱们能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这可全都系在您一人身上,您消消火, 有什么吩咐, 下官一定办好。”
杨叔达看到杨万里对他陪笑的样子,和奉到眼前的茶, 只是觑了他一眼,也不好再端着,接过杨万里递过来的茶水, 轻轻推开茶盖,“也是我心太急了,对不住廷秀了,还望你海涵。”他和杨万里虽然都姓杨,之前也连了宗,但是说到底, 真的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可以对杨万里发火, 一次两次到还行, 但是却不能让其心存芥蒂。杨万里和他不同, 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基本上是靠自己能力一步步走过来的,他投靠晋王,为得是以后。但杨万里本就和晋王有着姻亲关系,他是何启忠的大舅子,这一点是他比不了的。连他这个漕运使的位置,也是凭借这层关系得来的。他还不想和杨万里这种晋王的亲信搞僵,投靠晋王这么多年,这位主子的性子是什么样,他也摸得差不多了。所以,即便平时对杨万里这群人有再多的不满,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杨万里在杨叔达的示意下,重新坐回原位后,杨叔达才继续道:“廷秀,你们以前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管。但是现在真的是不允许我们有任何犹豫和私心,这银子是个好东西,可是也要又名花才行。端王的作风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二,那是个向来雷厉风行的主儿,所以现在可允许我们有一点犹豫和行动上的迟缓。”
杨万里听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回答,而是继续诉苦道:“大人,这银子我也想要拿出来,解决眼下的困局,可这银子真的全都早就送去京城了,不是下官不想将这银子拿出来,而是下官这里实在是没有银子了。大人看看可否有其余的主意?”
此话一落,杨叔达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冷哼一声:“杨大人,你休要拿晋王殿下来哄骗本府,晋王殿下每年要的银两只是护河款的三分之二而已,可是朝廷每年拨给山东的可不止是护河款还有护河饷,别人不清楚这二者的存在,但是你休要期满本官。”在大齐,大家一般将护河款和护河饷都称为护河款,百姓也是如此称呼,大家皆以为这二者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朝廷是将这二者分开发放的。护河款是给地方官府用在整修河道上的银子,每年拨给山东的大概在数十万两,而这两年奇高,大概在八十万辆左右。而护河饷却是朝廷下发给两岸漕户的工钱,每年大概在五万贯左右,这两项银钱是分开发放的。而晋王每年都是打得护河款的主意,而护河饷的那点钱他还瞧不上。他现在要杨万里拿出的是这五万贯的护河饷,而不是晋王要的那几十万两的护河款。这一点,杨万里休想要欺瞒于他。
杨叔达冷眼看了一眼杨万里默不作声,讪笑的样子,心中怒气横生。他虽然从来不问这护河饷去了哪里,但是这去向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到漕户的手中,也没有送去给晋王,这去了哪里再明白不过。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钱你们是那还是不拿?”杨叔达冷声道:“拿了,我们还有缓和的余地,若是不拿,到时恐怕不只是我们自己,便是连晋王殿下说不定都会被牵扯其中。你可要想清楚,事关晋王殿下,你是想要晋王殿下亲自来找你吗?”
杨万里听到最后的两句话,连忙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回去就去筹集好银钱,两日,两日就筹集好,送到章县和其余的各个县城的漕户手中,好好安抚,让他们拿到钱闭嘴。”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十分清楚那位晋王殿下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贪了那么多钱,却在这个时候不愿意拿出来,而牵累了他,那么他的下场也不会比被朝廷治罪好到哪里去?
这个时候,便是心在滴血,他也得把这些银子拿出来。
“你明白就好。现在赶紧去准备。”杨叔达听到其应了是,声音才缓和了一些。只要杨万里愿意按照他说得去做,不让他因此事被牵连,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和其闹僵。
“是是是。”杨万里起身应道,但是又有些迟疑的样子,没有退下。
“廷秀还有什么事?”杨叔达挑眉问道。
“有件事,下官不明,想要请教大人。”杨万里看到杨叔达点头后,才接着道:“大人让在下将这护河饷发给这些漕户,究竟有什么意义所在?到时他们不听我们的话,依旧在端王面前胡言乱语,到时可怎么办?咱们这些钱可不都打了水漂了不是?”
“你只要把这些钱发下去,特别是让人给那些漕户领头的人一些好处,让他们在端王调查时,给我们说好话,这样端王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杨叔达道。
“可是这发款的日期不一样啊。到时,端王要是查起,我们依旧解释不清。”杨万里不解道。在大齐,凡是发给漕户护河饷,都是由官府准备好,发银的当天,漕户领钱的时候便让其签字画押,以防其漏发,重发,漕户耍心思重领的现象。而这上面的日期,必然是发放工钱的日期。这样的事情,一查就能查到,根本掩盖不了。
“整个山东的漕运衙门都听你的调派,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你将日期改一下不就行了吗?”杨叔达满不在意地说道。
杨万里听后,依旧皱眉:“大人,这也不太现实。这些漕户也不都全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很多村正,保长都是识过字,读过两天书的,在这个上面动手脚,恐怕是不太现实。”虽然那些保长,村正什么的,可能没有功名在身,但很多都是识字的,这样显而易见的手脚,能瞒得住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却根本不可能瞒住那些人。到时候,若是其再闹起来,事情岂不是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