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皇帝陛下摇摇头,得意道:“娘子错了,不是因为朕认了太后当嫡母才当了皇帝,是因为只能让朕当皇帝,她才必须认我做嫡子。”
姚燕燕:……
虽然有点绕,但这样一想,还真是十分有道理呢!
皇帝陛下写字的地方是永安宫中的书房,他就坐在书案后那张雕花楠木靠背椅上,姚燕燕凑过去,拿身子挤了挤他,把他挤到缩到一边,自己则在那块空当上坐了下去。
这张椅子一个人坐宽敞得很,两个人坐就有些挤了。
不过两人都毫不在意,姚燕燕搂着陛下的腰,也跟着感叹道:“陛下,要是提早十年就能有这条律法,那臣妾一定立刻去衙门申请断绝父女关系。”她说着,靠在陛下颈窝嘤嘤两下,“陛下,我爹他好讨厌的!我嫡母也讨厌,他们一家人都讨厌,要是能断绝关系,我就是去外面讨饭都不回去!嘤嘤嘤,人家从来就没有感受过父亲的温暖。”
姚燕燕原本只是习惯性地撒个娇,但听了她这话皇帝陛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燕燕,要不然朕来当你爹。”
姚燕燕:……
她不由抬起头,眼神古怪地看着陛下。
皇帝陛下还觉得自己这念头十分有可行性,他放下笔,把那圣旨撂到一边,然后从变得很狭窄的椅子上艰难地把屁股抽出来,抚了抚衣角站直了,才蹲在姚燕燕面前,仰头煞有其事对她道:“燕燕你想想,朕如今已是三个娃娃的爹了,朕当爹已经有丰富的经验了!而且朕带孩子带得可好了,元宵、算盘和周周都喜欢朕,朕还是皇帝,权倾天下,富甲……咳咳,虽然朕不富裕,但是朕是皇帝嘛,以后肯定会有钱的,你当了朕的女儿,朕一定让你感受到父亲的温暖……”
皇帝陛下说着说着,不知道幻想到了什么东西,脸上露出了可疑的笑容。
姚燕燕浑身激灵了一下,忍不住道:“陛下,你这样……好变态啊!”
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的表情裂了,皇帝陛下的脸僵住了,皇帝陛下不高兴了。他哼了一声,仿佛十分生气,抓起圣旨,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转身走了,出门前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眼神凶凶的,仿佛在说:哼,让朕当一下爹都不肯,你对朕的爱一定是假的!假的!
姚燕燕:……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陛下近来可是成熟了不少,方才那小孩子一样的陛下肯定是她看错了,嗯!一定是!
陛下抓着那张纸跟朝臣商议去了,毕竟新增律法一事还是很重要的,不是他一个人说怎样就怎样的。
姚燕燕却是十分关心兰梦征那事儿的后续,于是见宫里没什么事儿要她忙,就出宫去看看,当然,她没带孩子。反正孩子有奶娘侍女照顾着,她好不容易出宫玩玩,才不要带孩子。
这么一来,仿佛又回到了生孩子前的潇洒日子。
姚燕燕这样幸福地想着。
她让马车停在将军府不远处,果然见到将军府门前贴了喜字挂了大红灯笼,还有不少仆从忙碌的进进出出,看来是真的要成婚了。
姚燕燕不由想起当年,她和陛下第一次见到兰梦征的情景,当时兰梦征被绳子捆着,瘦巴巴一个少年,像条干柴,满脸写着愤世嫉俗,谁能想到,当年要被贩卖为奴仆的少年,会成长成如今这个英姿飒爽的将军,还要成亲了呢!
姚燕燕也是有些感慨,她想进去看看兰梦诗姐弟,忽然瞧见一身浅紫色衣裙的郁宜欢背着包袱走出将军府,面上心事重重的,不知在想什么,连那些将军府的仆从跟她打招呼也仿佛没有看见。
姚燕燕见她这模样,还以为她要离开兰梦征,谁料跟上去后发现并不是。
因为郁宜欢回到了她的医馆家里,又和郁大夫吵了一架。郁大夫的声音很大,姚燕燕站在外边,也见听见郁大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你以为将军府是好攀的?你只是个医女,咱们又是这种人家,你嫁了大将军,将来被欺辱都无人能替你出头……”
“赵家与咱们家才算是门当户对……你这两日弄出这么大动静,就算如今反悔了,也没有人会愿意娶你!”
“……”
郁大夫说话真是越来越激动,姚燕燕本以为郁宜欢会受不住,谁料她很坚强地一一反驳了回去,末了在医馆门前拜了一拜,而后在街坊邻居复杂的目光下离开医馆。
她眼睛红红的,一转头,就对上了马车里姚燕燕的视线,姚燕燕朝她招手,让她上来。
郁宜欢连忙抹了抹眼角,下意识露出恭敬的姿态,上了马车。
姚燕燕摆摆手,让她不必拘礼,问她今后怎么办,何时成婚?
提起这个,郁宜欢有些脸红,道:“娘娘,日子已经订好了,在十日后。”
姚燕燕点头,不算仓促。她见郁宜欢双眼通红,问她后悔吗?
郁宜欢摇头,昨日她说要状告父亲,但其实并没有去,即便父亲说过要把她浸猪笼,即便父亲强迫她嫁给一个陌生男子,她也无法真正狠下心去告他。
姚燕燕摸摸小姑娘的头,说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柔弱单薄又胆小,其实适应力和意志力强得惊人。当初朝廷招女军医时,她第一个站出来,忍受着世人的不解和流言蜚语,带着其他女子走进军营,走上前线,在军中待了一年多。
加上朝廷这两年的有意引导,她的事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飘到全国各地,在不知多少女子心中扎了根。
有人不解有人排斥,自然也会有人向往敬仰,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发酵,变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还有昨天,你逃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爹决裂。肯定有人不理解,但是你这样的举动,又能给许多深陷泥淖的女子带去一线光明,等你的事迹越传越广,她们就会知道,原来女子也能拥有掌控自由的权利,也许等到很多年以后,女子也能参加科举,也能当官做皇帝。”
姚燕燕最后这句话确实有些大逆不道,然而郁宜欢在惊讶过后,却忍不住心生向往。她期盼地问道:“娘娘,真的有那一天吗?女子真能与男子平起平坐?”
姚燕燕无比肯定地点头,“一定有。即便我们有生之年看不到,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一定能看到,而这一切,要靠我们现在的努力!”对于这一点,姚燕燕无比自信,冥冥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曾经就生于那个辉煌灿烂、人人平等的时代……
但回到宫中后,享受着侍女服侍的姚燕燕回想起在马车上和郁宜欢说的那些话,又思量了很久,最后肯定道:“嗯,虽然人人平等的日子似乎非常好,但是当皇后显然更好,如果可以,本宫要生生世世和陛下在一起,生生世世当皇后!”
哎,为什么本宫是这么爱慕虚荣的女子呢?
姚燕燕有些纠结,随即很快就将这个想法抛到脑后,不管了,反正只要陛下一直觉得本宫是个清纯不做作的小仙女就好!
今夜陛下回来得比较晚,因为麟德殿那边正设宴接待外国来宾,就是周围那一圈的小国国王。
姚燕燕想着陛下肯定能搞定,也就懒得一起去了。她一直等着陛下回来睡觉,等到半夜,却等来一个醉醺醺的小白脸。
看着陛下一步三晃地进来,脸蛋潮红、眼神迷茫,姚燕燕觉得自己仿佛又看见了十七岁的陛下,哎,虽然浑身酒气有点臭,但这样的陛下实在太可爱,姚燕燕扶着陛下坐到床边后,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谁知被亲的陛下却捂着脸,一脸震惊失望地瞪着她。
姚燕燕:???
陛下你为何这副表情,你清醒一点啊!你已经是人夫了,不是清纯少年了啊!
没等她动作,就听陛下一脸愤怒地指着她,谴责道:“你怎么能亲为父?你这是乱伦啊!”
姚燕燕:啥?
她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否则怎么能把“为夫”听成“为父”?
第163章
皇帝陛下还在愤怒又失望地看着她, 仿佛她方才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姚燕燕对上陛下被酒意熏得潮红的脸颊, 和他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她忽然捂住脸, 嘤嘤嘤起哭了起来。
这可把陛下给哭懵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姚燕燕就摸着肚子, 哀哀怨怨地开口,“可我已经珠胎暗结,怀了你的骨肉。”
皇帝陛下如遭雷击, 他连连往后缩,缩到了大床最里头, 无法相信这背德的事实。
“你在骗我, 我们是父女, 怎么可能……”这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 因为他那不太清醒的脑子里, 忽然想起了他和姚燕燕躺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情景,他脸色煞白, 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姚燕燕瞧他这仿佛要吓晕过去的样子, 心道陛下这剧本拿得真是稳, 到现在都没掉。
哎,陛下每次喝醉了都是这样,还是不要吓他了, 太可怜了。
对着这样柔弱恐慌的陛下,姚燕燕实在不敢再捉弄他了,免得陛下气急了跑去撞柱子。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她猛然抬头望去,就见陛下一下从出床上蹦下来,果真跑去撞柱子了!
姚燕燕:……
皇帝陛下一边撞柱子一边绝望地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姚燕燕:……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到陛下身边,劝道:“陛下,别撞了,对柱子不好。”
皇帝陛下啊啊乱叫,一边叫着一边继续撞柱子。
姚燕燕看了眼疯狂拿头撞柱子的陛下,再看了眼陛下裹在额头上的软枕,抬手按住他抓着枕头的手。
陛下:“你不要劝我,让我撞死吧!”
姚燕燕笑了下,甜甜道:“陛下您误会了,臣妾只是觉得这枕头可怜,想拿过来安抚安抚。”
皇帝陛下:……
他勃然大怒,一把将挡在头上的枕头塞进姚燕燕怀里,斥道:“你这个不孝女!”
姚燕燕:……
她看着陛下一双漂亮的眼睛大大瞪着,一对英气的眉峰紧紧拧着,一张泛红的脸蛋一直绷着,两片粉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她看着他这副气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世的样子,终于无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的天呐!”姚燕燕抱着枕头笑倒在地上,砰砰砰地锤地板,觉得这寝宫简直不能留了,再待下去她就要升天了哈哈哈哈!
守在寝宫外的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耳朵全都聋了,听不到里头半点动静。
而看着笑得倒在地毯上的姚燕燕,皇帝陛下更生气了,醉了酒的皇帝陛下意识不清醒,情绪却非常容易激动。他猛地扑过去,双手攥着她的手腕压在身下,恼怒道:“不许笑你这个不孝女!”
姚燕燕听见“不孝女”这三个字简直要笑抽过去,她觉得此刻的自己跟犯了疯病一样浑身颤动,好久之后才慢慢忍住笑意,抖着声儿道:“那怎么办?女儿生来就是不孝,爹爹要惩罚女儿吗?”
“哼!”皇帝陛下冷哼一声,开始解她的衣裳。
姚燕燕也不笑了,连忙挡住他的手,故作惊恐道:“陛下你这是作甚?陛下不可以啊!这是乱伦呐!”
皇帝陛下哼哼一下,一改方才寻死觅活的模样,无所谓道:“反正你已经珠胎暗结。”
这意思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姚燕燕正这么想着,忽然发现方才还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陛下忽然不动了。
姚燕燕有些想了,抬脚蹭蹭他的腿,妖妖娆娆地勾引他,“陛下……爹爹,你怎的不动了?”
皇帝陛下为什么不动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立不起来了!
姚燕燕很快就发现了陛下的窘境,笑得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
次日一早,清醒过来的陛下想起了昨晚的事儿,又羞又窘地拿脑袋撞床板。
姚燕燕坐在床边笑,一边笑一边问他昨日那条律法的事。
提起这个,皇帝陛下就很郁闷了,他摇摇头,说没通过。
姚燕燕有些惊讶。
皇帝陛下就把昨日发生的事都说了。原来他拿着那张纸去找封先生他们商议时,遭到了朝臣的激烈反对,其中以太傅也就是林大儒的反应最为强烈,气上头来还居然还骂陛下不知所谓,就连封先生也语气委婉地向他表示这条律法不可行。
封元当时说,“陛下,何谓不慈?阻挠儿女婚事是不慈?虐待儿女是不慈?砍杀儿女是不慈?还是不顺从子女便是不慈?这条律法若是出了,怕是陛下将来要被诟病。”
许是看陛下当时脸色不好,封元继续道:“陛下,您的这片心好的,但是天下百姓之多,人心之复杂,陛下还未全然看透,民间有郁家这样强迫女儿出嫁的父亲,也有不义不孝的子女……”再之后,封元又说了种种弊端,每一条都给了陛下一次暴击,成功把陛下这个念头打消了。
皇帝陛下把封元当时说的话一一复述了,他对姚燕燕道:“封先生当时说了,律法最重要的是维护稳定,每一次修订律法都要慎之又慎,即便朕是皇帝,也不能凭借喜好私欲随意而为。”
他说着说着,又躺了下去,叹道:“当皇帝真难啊!”
姚燕燕也躺了下去,两人脑袋对脑袋,反思了好一会儿后,姚燕燕忽然道:“陛下,臣妾觉得咱们近来好像太膨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