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他现在是不敢再让小元宵钻进他衣服里了,生怕再被咬一口, 天知道当时还没长牙的小元宵要人为什么能那么疼?还说他身上的那个部位比较敏感?
这一点,皇帝陛下没敢再试验一次。
不过郁闷归郁闷,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娃娃长牙, 还是有些好奇的。夫妻俩于是把小元宵推倒在床上,掰开他的嘴巴里里外外瞧了一遍,发现最先冒出来的是四个门牙, 伸手过去摸一下,能感觉到十分明显的凸起。
小元宵想要爬起来, 却又被爹娘推倒在柔软的被子上, 再坐起来, 还是被推倒在被子上,如此反复了三次, 换做一般的小娃娃, 这会儿早就已经哭了起来,但是小元宵没有, 他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了看他爹。
皇帝陛下眼神兴奋地回望他, 显然对折腾儿子的这个游戏还有兴趣。
小元宵又看了看他娘。姚燕燕对他笑得温柔, 却半点没有要阻止陛下的意思,她还在等着小元宵再次坐起来。
小元宵眼珠子转了转,小眉头似乎有些纠结了拧了拧, 然后就放弃了挣扎,躺倒在被子上再也不肯起来了。任凭姚燕燕和陛下怎么逗都没有用。
见小家伙没有兴趣,两人只好放弃了和小元宵一起玩耍的计划。
小元宵躺在床上吮吸了一会儿手指,见爹娘似乎已经对他没兴趣了,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自个儿在大床上爬来爬去。
姚燕燕跟陛下商量道:“小元宵都冒牙了,是不是该戒奶了?”
皇帝陛下:“会不会太快了?小元宵才刚满七个月。”从元宵节到中秋节是七个月不错。
姚燕燕有些担心道:“陛下您不觉得小元宵有点胖了吗?也不是立刻就要小元宵戒奶,小元宵现在是一天喝五六顿奶,从明天开始改成四顿,到时候小元宵要是饿了,就让他吃点米糊糊或者蛋羹。”小元宵吃饭不像他们大人这样规律,一天大部分时候就是吃饱了睡觉,睡醒了再吃,到了下午和晚上,会精神些,抓着玩具玩一会儿,然后睡觉,半夜还要醒两次,为了吃奶。
听到姚燕燕说小元宵有点胖了,皇帝陛下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小元宵背对着他们在床上爬,小屁股晃来晃去,还真有点胖。
他看了一眼姚燕燕苗条的身段,再看了看自己经过锻炼后十分精瘦的身板,又幻想了一下儿子长大后变成一个小胖墩的模样,同意了姚燕燕的提议,的确是该给小元宵减减肥了,不能让他就这么吃下去。只不过一下子改成四顿似乎有点少。
两人开始讨论一天究竟该让小元宵吃几顿奶,就在这时候,姚燕燕觉得身边有点异样,侧头看了一眼,险些给吓了一跳,只见小元宵趁着他们俩不注意,竟然裹着一条小毯子,从床上翻了下去。
姚燕燕伸手拦了一下,没拦住,小元宵胖乎乎的小身子就从床上掉了下去,摔到了地毯上。
自从小元宵出生以后,寝殿里各个地方都铺了厚厚的地毯,桌椅板凳和大床也都包了边,不怕这小人儿撞到,但是小元宵直接从床上摔下来还是第一次,姚燕燕给吓了一跳,刚要把小元宵抱起来,却被皇帝陛下拦了一下。
只听皇帝陛下道:“方才朕一直分神看着这小家伙呢,没事的。”
小元宵聪明得很,他想从床上下来,却又不想惊动他们,竟然自己折腾着往身上包了条毯子,然后就勇敢地从床上滚了下去。
摔在地毯上的小元宵半点事儿都没有,他在毯子里挣扎了一下,很快就从毯子里脱身出来,然后抬头朝着两人咿咿呀呀两句,就十分从容地爬走了。
看着小元宵爬远的背影,姚燕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一是惊讶于小元宵的聪明,二是惊讶于陛下的淡定。她抬头问陛下,“那万一小元宵摔疼了怎么办?”
皇帝陛下一副尽在掌握中的霸气与冷静,他道:“床下铺了那么厚的地毯,小元宵就算光着身子摔下去,也不会疼的,就算他摔疼了,那也没事,以后他一定会记住教训,下次想要爬下床就会做好准备……”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顿了顿,忽然睁大眼睛道:“难道……这不是小元宵第一次跳下床?他以前就摔过了?”所以他已经记住了教训,这一次才会往身上裹小被子?
“啊,朕的小元宵!”意识到这一点,皇帝陛下方才的冷静从容仿佛跟个泡泡似的,啪的一下从姚燕燕眼前消失了。
看到张开双手朝着小元宵扑过去,一脸心疼地抱住小元宵亲了一口又一口的皇帝陛下,姚燕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趁着陛下抱着小元宵玩耍的空当,姚燕燕盘问了手底下的人,毕竟她和陛下不在的时候,围在小元宵身边的宫人足足有十个,这么多人伺候着,要还是让小元宵摔了,那她就得考虑处置掉几个人了。
好在盘问了一圈,并没有小元宵从床上摔下来的事。
青壶说道;“小殿下身边每时每刻都至少有两个人看着,若是小殿下在床上玩耍,奴婢们就会打开栏板。”
那栏板姚燕燕见过,打开来有小元宵站起来那么高,怎么看小元宵都不可能翻过去。姚燕燕这才放下心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和小元宵玩得高兴的陛下,不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是前世的她从未想到过的,她真想要永远这样过下去,只要小元宵和陛下能够一直快快乐乐的,再辛苦的活儿她也愿意干。
想到后宫的事务、桑园、织造局,还有新建的糖厂以及女军医的事,姚燕燕转身,去了书房。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把小元宵哄睡了的皇帝陛下走了进来,将一件披风盖在了姚燕燕身上。
已经是中秋了,夜里渐渐凉了,穿得太单薄还真有点冷。
皇帝陛下隔着一张桌案在姚燕燕对面坐下,看着自家娘子借着烛光在整理账册,他道:“还在看账?这些东西交给下面人就行了。”
姚燕燕摇摇头,笑盈盈道:“不是所有事务都能交给下面人处置的,陛下不也一样?”
人心是最不可考验的,权力放出去太久,下面人难免会有生出异心的,姚燕燕可以确保身边的青壶、兰梦诗等人是忠心耿耿的,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因此坐完月子后,她立刻就将本该她处理的事务接了回来。
看陛下露出担忧神色,姚燕燕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道:“这些账目下面人都已经整理过了,我只是再看看,确保没有半点遗漏,并不算辛苦,陛下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先去睡吧!”
皇帝陛下也没有和她争,点了点头就不停打呵欠的嘴上了床,便走便回头叮嘱道:“那你快一点,不要看太晚。”
姚燕燕刚应了一声,就看见陛下一回头,脑袋磕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姚燕燕不忍直视地捂住了眼睛。片刻后,她放弃了熬夜把账目处理完的想法,陪着被撞了头需要安抚的皇帝陛下上床睡觉去了。
*******
过了中秋,天气便一天比一天凉快起来。
燕州附近一座山头上,传出兵器相击与厮杀的动静,过了不久,这些动静便平息了下来,只剩下讨好求饶以及铠甲行动时发出的动静。
兰梦征抹掉溅在脸上的血,甩掉方才厮杀时沾在刀上的血珠子,就听见下属来报,“禀报统领,此地贼匪的三个窝点都已经清理干净,共救出人质五十一名。”
兰梦征点点头,问道:“袁少将军那边呢?”
那下属禀报道:“方才璟州方向发出信号弹,袁少将军那边也清理干净了。”信号弹是工部新近研制出来的传讯烟花,即使白日也清晰可见,只要站在高处,隔着数百里都能遥遥望见。
求援和传信的烟花各有不同,军中人都能一一分辨。
兰梦征和袁昊此次分别被派到燕州和璟州剿匪,一是平定内乱,二是锤炼手底下的新兵,没有见过血的兵,平日里练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只纸老虎,好像这些新兵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失望。
他将手中宝刀插回刀鞘中,朝着山寨深处走去。
这个贼窝为祸燕州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还和上任燕州刺史狼狈为奸,以致于朝廷一直不知道燕州这边还有这么大一个贼窝。璟州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上任燕州刺史刚刚被监察司的人抓住把柄关入监牢,兰梦征就立刻带着手下兵士赶来剿匪。
这处山寨中的匪徒共计五百余人,抵抗的都已经被杀了个干净,剩下的一百人伤的伤,投降的投降,全都被绑了押在山寨前的空地上。
兰梦征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跟着就瞧见了被解救出来的人质,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被救出来的这些,几乎都是些年轻女子,相貌瞧着都不错,只是这些女子面上神情麻木,身上衣衫褴褛,有的被救出来时身上连件衣裳都没有,可想而知,她们在这匪窝里遭受了什么样的残酷对待。
兰梦征的手下试图安抚这些女子,还有人询问她们的家乡姓名,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女子都不肯说,看着他们的目光甚至充满了畏惧。
部下问他该怎么办时,兰梦征也有些头疼,他道:“找几辆马车将她们送回燕州,先找大夫给他们看看。”
这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有下属奔过来:“统领,大夫来了!”
兰梦征瞧见他脸上的兴奋,疑惑地看着他。
就听那下属接着道:“有五个大夫,还带着好几个丫鬟!都是女子”
很快,兰梦征就明白这下属为何如此兴奋了,只见那些原本对他们十分惧怕抗拒的女子,在见到那些女大夫后,竟很快就平静下来,有的甚至愿意说出她们是怎么被山匪抢上山的。
看着那些女大夫细心温柔地照顾那些受害女子的模样,兰梦征忽然明白皇后娘娘提出建立一支女军医的用意了。
委实比他们这些汉子好用多了!
第128章 迟到补更
这几名女大夫当中, 年纪最大的已经三十岁, 年纪最小的才十六岁, 但其中领头的,却是年纪最小的郁宜欢。
郁宜欢上山见到那些女子时, 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在同伴的提醒下领着人走上前去,见到她们, 那些被贼匪掳上山的女子终于没有那么害怕了。
郁宜欢请那些兵士帮忙在山寨中收拾出几间屋子来,而后她们一行人,就领着那些女子进了几间屋子。
她们带过来的, 除了一些处理外伤的药,还有一些衣物, 郁宜欢原本还不知皇后娘娘交代让她们准备的衣裳是做什么的, 此刻看见这些衣裳破烂的受害女子, 方才明白。
这山上的女子有三十一名,其中大多数被打得遍体鳞伤, 有的身上没有伤, 却也神色木然,即便是得救了, 也不见她们露出多少喜悦之色。
已经到了九月, 但自愿入军营的医女加上郁宜欢才五个, 郁宜欢把她们都带来,还特意多带了八名丫鬟,却也不够忙的, 只能每个人多照顾几个。
需要郁宜欢医治的女子有四名,她们也是这其中伤口最多的,很显然也是被掳上山后反抗最激烈的。不过郁宜欢在看见她们身上的伤口后,就知道她们的反抗大抵没有用。
她将那一声叹息闷在心里,迅速帮前三名女子处理好伤势后,就将目光落到了最后一名女子身上,那是个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女孩,拨开凌乱的头发后,能看见一张秀美的鹅蛋脸,郁宜欢注意到这名女子手指纤细、肌肤白嫩,明显家境不错。
她解开女子的衣裳,瞧见这具本该白皙漂亮的胴体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连私密的地方也有几个男人留下的掐痕。
她心中一滞,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疼,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
郁宜欢一边给她清理伤口上药,一边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
女子一开始神情麻木,她问什么都不答,郁宜欢十分耐心,絮絮叨叨和她说了许久的话,女子的眼睛里才慢慢有了神采,她告诉郁宜欢说,她的小名叫昭昭。
昭昭是跟随兄长外出游玩、途经燕州时被掳走的,兄长被害,又失了清白,她想要自尽,却始终找不到机会,那些暴徒欺负了她以后,就将她绑了起来,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她,她逃不了又死不掉,生不如死。
郁宜欢坐在床边抱住她,温柔道:“没事了,外面那些人,是陛下派来剿匪的。他们不是坏人,昭昭,你的家乡在哪里,我请他们护送你回家。”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方才一直显得很平静的昭昭,忽然崩溃了,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我回不了家了!我是族里的耻辱!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给家里丢人……”
从这些话中,郁宜欢终于明白为何获救后,这些女子也不见笑颜。这些女子被掳上山这么久,只怕家中为了维护名声,早就当她们已经死了。
同是女子,郁宜欢能体会她们的绝望。她眼里也涌出泪来,而这屋子里其他女子,听见了昭昭的话,也都低低哭泣起来。
有一名女子凄然道:“被救又如何?我们哪里有地方可以回?还不如死了干净。”
“我被掳走之前,家里已经给我订了一门亲事,现在……只怕我坟头的草都长高了。”
“回去了又如何?我爹娘不会认我的,他们只会当我已经死了。”
听着屋里受害女子绝望的哭泣声,其他人都面露同情之色,却也有些不知所措,她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郁宜欢抹了把眼泪,说道:“若你们无处可去,不如跟我回医女馆,医女馆是皇后娘娘出钱办的,所有女子都可以去那里学习医术,将来或是进军营、或是入宫、或是去外面行医救人,都可以!”
她环顾一圈,诚挚的目光坚定地看向每一个人,“你们不想说出真实名姓和家乡也没关系,到了那里,没有人会轻视你们,你们可以重新来过。你们放心,医女馆中除了我们这几个女大夫,没有人会知道你们的过去,你们可以在那里好好过日子。”
郁宜欢话音落下,其中一名女大夫也道:“姑娘们不必害怕,我们这些胆敢跟着军队出来行医的女子,也大多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往,没有人会看不起你们。”
听了这些话,昭昭心里生出几分希望来,忍不住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真有那样的地方?”
郁宜欢握紧了她的手,肯定道:“是真的,医女馆就在京城,往前走数十步是龙卫军和羽林军驻扎的北衙,那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们!”
听着郁宜欢斩钉截铁的话,不止是昭昭,其他女子的眼中也露出了几分希冀,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可以作为她们的容身之所吗?在经历过那样耻辱的遭遇后,她们真的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
数日后,几辆马车被龙卫军护送着停在了京城医女馆的门口,郁宜欢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医女馆门前已经有几名仆妇等着了,郁宜欢抬起车帘,示意里面的人出来,“大家都出来吧,已经到了。”
犹豫了片刻,一只女子的手搭上了郁宜欢的手,慢慢踩着脚踏下了马车。
是昭昭。她穿着条干净的布裙,头发用木簪挽了个发髻,面色有些苍白憔悴,抬头看到医女馆的匾额时,眼中含着希望,又有几分怯懦。
其他女子的反应也都相差无几,郁宜欢对着等在门口的仆妇道:“先带他们去房间休息吧!”
那两名仆妇应是,就热情地领着姑娘们进去了。
郁宜欢则几步穿过停在门口的马车,朝着骑在马上的兰梦征走去。
“兰统领,多谢您一路护送。”郁宜欢板着脸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