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孙若云定定看着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收到你最后那一封信时,我是很开心的,当即就想答应下来,然后在家中等你上门求亲。却不料恰逢选秀,我也在名单之中,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办法更改了。”
“当时我就想,若是落选我再回来给你写信,若是选中了,那便也不用再联系。”
孙若云这么说着,满心的愤懑、无奈和愧疚竟消散开来,不再时刻纠结于她的心海中。这一刻,她觉得身上一轻,所有压力都烟消云散。
这段有缘无份的过往,只有亲自同那个他说出口,才算彻底了结。
沈定安别看一直沉默不语,却是认真在听她说话,孙若云的声音很轻,又软又柔,一听便知是个很温柔的人。
跟她的字,她的词一样,便是时隔一年,她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变。
还是心中的那个她。
沈定安抬头看向她,渐渐沉下心来,竟是又恢复了往常那个沉稳的他。
“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或者觉得鸿雁传书不稳妥,以沉默拒绝了我。”沈定安长舒口气,笑了起来,“现在知道了原因,我也算放下心来,不再日日为此事纠结。”
孙若云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心里有着莫名的雀跃,她双手在膝上紧紧攥在一起,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她低着头,沈定安就只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耳廓,心里却想:真是太瘦了。
孙若云是今年入宫的宫妃,怎么也得十六七岁的年纪,如今看来,却还是那么瘦弱单薄,一点都不像是嫁了人的大姑娘。
这么想着,沈定安心里隐隐升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疼惜,觉得她为了两人的事苦熬,肯定日子过得很苦。
沈定安叹了口气。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那么犹豫,早些同你表白,或许事情便又是另一种模样,”沈定安道,“因我的犹豫,却害得你如此辗转反侧,这是我的大过错。”
孙若云终于抬起头,遥遥看向他,她眼中仿佛含着一江春水,带着无限的柔情。
“不,我也有错。”
孙若云喃喃自语:“我当时应该跟父亲母亲坦白的,哪怕事情不可更改,也不能就这样被送入宫中,是我太过软弱,从没有为自己争取一回。”
孙若云说:“我当时怎么就不敢呢?”
她怎么可能敢?她从小到大都是逆来顺受,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没想过“反抗”二字,等到事情成了定局,再说什么都晚了。
人生没有后悔药,她也改变不了过去。
沈定安看满眼都是自责,不由有些急了:“怎么能怪你呢!要错都是我的错,哪怕早一个月主动同你告白,也不会是如今下场,都怪我!”
孙若云摇头:“不,怪我。”
沈定安刚要再反驳一句,抬头却看她一脸坚定,不知道怎么突然笑起来。
“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沈定安笑着说,“好了,过去都过去了,与其自责过去,我们不如展望一下未来?”
孙若云呆呆看着他,少顷片刻,也跟着笑起来。
沈定安心中一松,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话。
于是他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开口说道:“我姓沈,名定安,盛京人士,家中祖父母、父母皆亡故,只剩大哥驻守边关,妹妹就是凤鸾宫贵妃,你应该认识的。沈家祖宅位于……如今家中尚有祖产……”
他大概说了一盏茶的工夫,把家中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说了个遍,甚至连族中还有多少铺子田地都说了,就怕孙若云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孙若云安静听了一会儿,又笑起来:“你怎么对家里庶务如此了解?”
沈定安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大哥尚未娶亲,妹妹又已入宫,家中只我一个人,只能我自己管家了。”
孙若云听他这么一说,莫名有些同情他。
瞧他的岁数,他大哥怎么也要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居然也是尚未娶亲,也不知沈家的儿郎们为何都如此古怪。
沈定安见她神情放松,似乎并未对沈家有什么偏见,不由又有些放心。
“我家里事便就事如此,至于我这人,书信里如何我便是如何,至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过为了做做样子,你不用往心上去,”沈定安说到这里,举起手发誓,“我可以起誓,今日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说话快,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孙若云还没来得及拦他,就被他抢先说出了口。
孙若云不由有些动怒:“你这个人,怎么竟胡乱发誓,以后可不许如此。”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沈定安傻乎乎笑起来。
孙若云控制不住白他一眼,做完动作自己也笑起来,想着这沈小将军真是个活宝,连带着她都活泼起来,老是忍不住想笑。
不过沈定安的话说完,就轮到她了,孙若云想了想,便把家里事简单说了说。
说完这些,她决定把苏轻窈跟她说的后续事宜也都说清楚,末了道:“你也看见了,我如今是宫中宫妃,身份自不寻常,无法像普通人那般和离。只能假死改名,才能同你结亲。我嫁过人,以后还会顶着庶出或者养女的身份过活,里面各种不便,你应当也明白。”
这些话楚少渊没同他说过,那时要保护孙若云的身份,不可能把这各中曲折都说清。现在孙若云同意见他,便由她自己说也很好,起码两个人能做到坦诚以对,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遗憾。
沈定安认真听着孙若云的话,末了真心实意感叹一句:“若要在一起你的付出太多也太重,无论以后结局如何,我都能接受。”
他道:“实不相瞒,进来之前我自己也很忐忑,你看我这个人,五大三粗莽莽撞撞的,也不会哄人开心,就是一个傻子。再一个,我家里是武将世家,将来我也要上阵杀敌,你若是跟我去边疆,从此便要离开家中父母不说,还要面对边疆苦寒,时刻担忧我的安慰,怎么看,你都亏大了。”
“我们今日能见上一面,能把话都说清楚,我就觉得很满足,起码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过得好不好,这就足够了。”
孙若云定定看着他,沉默无语。
沈定安柔声问:“我明日就要南下巡视,年后才能归京,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尊重你的意见。”
孙若云叹了口气:“好。”
沈定安咧嘴一笑,看起来是高兴极了。
孙若云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浅浅笑了。
真是个大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孙若云:情郎感觉有点傻。
沈定安:嘿嘿嘿嘿嘿。
第131章
苏轻窈跟楚少渊一局棋行至收尾, 雅室的门就开了。两个人其实都很好奇,但是又怕沈定安和孙若云不好意思, 就都忍着没往那边望。
楚少渊抬头看了看苏轻窈,见苏轻窈冲自己挤眉弄眼, 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余光扫到沈定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楚少渊立即轻咳一声, 对苏轻窈做了个口型:“别闹。”
沈定安从雅室里缓步而出,过来给楚少渊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楚少渊努力板着脸,看他一眼:“谈完了?”
沈定安点点头:“是, 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楚少渊只说:“那便退下吧, 此去路途遥远, 务必平安归来。”
“是, 臣告退。”沈定安对他们俩个都行过礼,就退了下去。
等沈定安走了,正巧轮到苏轻窈落子,楚少渊便道:“宝儿, 该你了。”
楚少渊话音落下,苏轻窈都没什么反应, 抬起头一看, 却发现她正在发呆,根本没在看棋盘。
楚少渊叫她两声:“宝儿?宝儿?发什么愣呢?”
苏轻窈回过头,利落起身:“陛下, 咱们不下了,我去看看她去。”
她说完,转身就往雅室里行去,那背影果决的,仿佛这一盘棋特别无关紧要。
楚少渊轻轻“哼”了一声,低估一句:“沈定安这家伙,就会给朕惹事。”
另一边,苏轻窈进了雅室,看见孙若云淡定坐在那,正在喝茶。
“如何?”苏轻窈问。
孙若云抬头看她一脸担忧,不由起身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挺好的,话说开了,我也不那么纠结。”
“多谢你,轻窈,真的太感谢你了。”孙若云又说。
苏轻窈拍了拍她的后背,也放下心来:“说开就好,以后就不用再为这事心烦。”
“他说他过完年归京,让我那时再给出答复,”孙若云道,“我要好好想想。”
苏轻窈道:“这样很好。”
孙若云抬起头,定定看向远方,她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透着无人能阻挡的决心。
她身上蛰伏经年的胆怯懦弱都不见了,此时的她,是那么耀眼夺目,让人无法一开眼睛。
“这么多年,我过得太糊涂,”孙若云道,“我应该更坚定也更坚强一些,不能事事都等旁人主宰。”
孙若云叹道:“若不是你,我还是那个可悲的我。”
苏轻窈却说:“不,你只是没发现真正的内心而已。好了,咱们不说这些,回去我宫里,咱们吃顿好的。”
孙若云点点头,笑着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楚少渊就看苏轻窈领着孙若云从雅室出来,一起给他行礼。
苏轻窈让孙若云先跟柳沁出去,自己则去了楚少渊面前,笑着说:“陛下中午用完膳,定要好好午歇再起来忙,晚上我叫人准备了梅酒,等陛下回来一起品。”
楚少渊亲自给她系上斗篷,送她到门口:“去吧,不用惦记朕。”
于是安嫔娘娘就领着小姐妹走了,头都没回。
留下皇帝陛下坐在水榭里,自顾自生闷气。
罗遇心里头骂躲出去的娄渡洲,这边还得赔笑:“陛下中午想用什么?”
楚少渊冷笑一声:“不吃了。”
气都气饱了,为了陪外人吃饭都不说留下来陪朕,真是岂有此理!
罗遇笑得脸都僵了,嘴里直发苦。
不吃是不可能不吃的,永远都不可能不吃,安嫔娘娘吩咐过要陛下好好吃饭,陛下就要好好吃。
于是罗遇就不再敢废话,出去给楚少渊安排午膳去了。
晚间楚少渊回到景玉宫,刚一进正厅,就看她坐在花厅里做针线,一边做一边哼小曲,显然高兴得很。
楚少渊进了花厅,也不往她身边凑,只站在火盆边驱散寒意:“怎么这么高兴?”
苏轻窈放下绷子,过来给他更衣:“早上不是娘娘宣我过去?我下午回来便赶紧去了,娘娘说没什么事,就是让我安排腊八节的宫宴,说要把曲目尽量挑得欢快一些,也好热闹热闹。”
因为雪灾的缘故,京中气氛一直很压抑,趁着雪灾平息下去,楚少渊才道要开宫宴。
若放在平时,他可不爱做这事,一顿宴席起码要两个多时辰,坐都坐累了,可一点都没放松,还不如书房里批奏折呢。
听到太后要把这差事交给她,楚少渊理所当然点点头:“这事也不难,你以前参加过那么多宫宴,照着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