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家苁蓉
李海城心惊胆战，看一眼轿子里的徐芙宝，低低地说道，“臭丫头，你咋就跟马大娘攀上亲戚了？”
“四少爷，我那可不是攀亲戚，她是我娘！”
徐宝珠淡淡地说道。
“啥？你娘？你……认谁当娘不好，非得是马大娘？”
李海城想想，我家中老娘就够厉害了，你再给我弄这样一个母夜叉般的丈母娘，哎呦喂，我何德何能啊，以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听他在外头嘀咕，貌似很发愁。
徐宝珠心里乐开了花，道一声活该，再让你不乐意娶我！
到了李家宅子，张灯结彩，满院子高朋满座，李陈氏穿戴一新，往哪儿一坐颇显得雍容华贵，慈祥有爱。
这边拜天地开始，那边李陈氏就让人把红包抬上来了。
有人一看，这哪儿是红包啊，分明就是一只大箱子，箱子里头装着什么不知道，但看重量里头的物件不少。
“二拜父母高堂！”有司仪喊着，李陈氏打开了箱子，登时满屋子的金光灿烂，一应的珠宝首饰，布匹玉器无所不有。
这哪儿是给新媳妇改口红包啊，分明是打发闺女给嫁妆呢！
大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媳妇知书达理，办事儿有尺有度，我老太婆看着喜欢，这箱子东西呢，是我当初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原本是打算留着给闺女秀云出嫁的，如今得了宝珠这样的儿媳妇，就跟得了天底下最好的闺女一样，我高兴，这些就作为礼物送给她！”
李陈氏这话说完，盖头下的徐宝珠扑通跪下了，“娘！”
这一声娘喊得动情动心。
娘俩都挺激动的。
李陈氏把她扶起来，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宝珠啊，以后这混小子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生替着为娘的管好他，为娘的到死也会感激你的！”
旁的人是听不到他们娘俩说的话的。
但见着她们如此的亲昵，也都不得不佩服这江南来的徐家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不然能一进李家门，就得了婆婆如此天大的恩宠吗？
“还拜不拜了？”
李海城在一旁貌似焦急了。
“哈哈，海城，你这是盼着带媳妇入洞房啊！”表哥陈豹喊起来。
陈虎跟陈龙也都笑，李海城的俩舅舅陈东阳跟陈东祥也都乐呵呵的。
正在这会儿，忽然就有人说话了，“哎呦呦，弟妹啊，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看看，家里忙着伺候老爷子沐浴更衣，好来参加海城的婚礼，这就来晚了，喏，这个啊，可是我们家的宝物，是我拿来给祝贺海城成亲的大礼！”
是李陈氏的妯娌孙凤娥，她身后跟着丈夫李光明搀扶着老爷子李启才。
众人急忙都给老爷子行礼。
李陈氏也过来，跟李海城跟徐宝珠一起给老爷子李启才见礼。
本来李海城的婚事那是该先拜老爷子的，但因为早年李光泽死后，李启才就找了族长做主跟李陈氏他们分了家，也说定了，以后甭管什么事儿，都要李陈氏自己个儿应付，李家再不干涉！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别给我们李家找麻烦，我们呢也绝对不会管！
李陈氏是个有志气的，不哭不闹，就在分家协议上签了字，没有房子住，他们一家七口在村里租了草房子住，没吃 的，她去挖野菜，去给人家出苦力，这些年，带着几个孩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其实，在老大李显仁成亲的时候，李陈氏去请过李启才的，想让他过来给震震门面，终究家里没有个男人，这喜事儿办得也显得不隆重！
可是李光明两口子怕被拖累，就拦着不让李启才老爷子来，所以，这之后李家老二老三成亲，李陈氏也没再请过李老爷子，每次孙凤娥跟李光明倒是也来，不过带来的礼钱就屈指可数了，不过几文钱，这抠门的手笔，就是非亲非故的邻居也拿不出手来。
第十八章 上门挑衅
李陈氏一切都忍下了。
办喜事图一的就是个热闹，他们肯来就成。
这会儿，李老爷子竟也来了，李陈氏有点意外，急忙让人给老爷子搬椅子，又命李海城跟徐宝珠给祖父上茶，行跪拜之礼。
众人都暗中为李陈氏的举止点赞。
听着众人夸赞李陈氏，孙凤娥的脸上就跟霜打了似的，难看得很，她一把从李光明的手上把一个包袱扯了过去，“弟妹，这是我给海城的礼物，你们瞧瞧吧！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吃喜酒一般都是拿了礼钱来，很少有拿包袱的，还这样大的一个，大家都很 好奇地把目光投向这包袱。
“弟妹，你就不打开看看吗？”
孙凤娥一脸挑衅。
“成，打开！”李陈氏一声后，闺女李秀云过去，接了包袱过去，放一旁桌子上，解开包袱口儿，大家几十双眼睛往上一看，顿时都傻眼了。
包袱里装的都是一些小女娃儿穿过的小衣裳，小裤子，还有尿布，一大摞的尿布，有的都没洗干净，白底的棉布上面黄色的尿渍一片一片的……
屋子里瞬时就飘过一阵尿骚味儿。
“这是怎么回事？人家成亲的好日子，他们怎么能送来这样的礼物啊？这不是埋汰人吗？”有人小声议论。
“就是，这屎尿都有的尿布能当祝贺的礼物吗？太不拿人家李陈氏不当回事了！”
有人附和。
“哈哈哈，好，太好了，大伯娘，我李海城从记得你那天起，就没见过你干过一件好事儿，今天这事儿你干得漂亮，送的礼物，我也喜欢，哈哈，太喜欢了……”众人还在惊愕，当事人李海城倒哈哈大笑起来，还一脸兴奋的模样。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心说，这李海城不是疯癫了吧？任谁在成亲的时候，被人上门送尿布，那也得火冒三丈啊？他怎么就……如此反常？
李陈氏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暗中骂了句，臭小子！也知他是盼着有人能把这婚事搅散了。
但嘴上却没说话。
任何情况下，护犊子，都是李陈氏的原则。
任何事儿都得在这条原则下办，没有例外。
“他们根本就是来搅闹的，哪儿是来喝喜酒的！不成，爹，我得替着我姑姑出这口气！”李陈氏的娘家侄子陈猛说话间就要到跟前，去揍孙凤娥。
被他爹陈东阳一把拉回去，瞪眼，“你老实点，看你姑怎么处置，这是你姑家的大事，你姑想怎么弄，咱们配合就成！”
“大哥，爹说的对，只要姑姑一声令下，我们就把这老贱妇给灭了！太欺负人了！”陈猛的兄弟陈虎说道。
“就是，打死这臭娘们！”陈东祥的儿子陈豹也愤愤地说道。
陈东阳跟陈东祥交换了一下眼神，两兄弟的手心都攥紧了，自家妹子从嫁入李家，可是没受罪，虽说妹夫李光泽在世的时候对妹子不薄，两口子敢情甚笃，可是妹夫早逝，妹子苦熬着把几个孩子拉吧大，也算是对得起他们老李家了，哪儿知道，他们老李家不但不知道感恩，还敢来欺负人，这太过分了！
李陈氏腾地就站起来了，不光是她，就是李秀云也急红了眼，还有李家出嫁的大姑娘李秀娟。
姐俩齐刷刷站在李陈氏身后，目光看向大伯娘孙凤娥，银牙紧咬，“大伯娘，你这是何意？”
已经出嫁的李秀娟身量长相都酷似李陈氏，嫁的是东马城东铁匠铺的铁匠赵二憨，自十八岁嫁过去之后，就帮着赵二憨打理铁匠铺子，原本的铁匠铺子是不死不活地好歹混个度日，自打李秀娟去了，生意日渐地好了起来，有些铁器甚至远销到附近的几个小镇甸，李家秀娟娘子的的名头也响了起来，了解李家的人都说，这秀娟 不但长相跟李陈氏相近，那就是脾气性子也跟她娘一样，算是个泼辣的。
知道四弟要成亲，头天李秀娟两口子就带着儿子狗剩回来了。
现在李秀娟见着上门来挑事儿的大伯娘孙凤娥，眼底冷寒，“大伯娘，若是我爹在世，你敢这样上门来挑衅吗？今儿个，我还就不怕你们了，你们是长辈不假，可长辈得有个长辈的样子，不是吗？给人家新婚的小夫妻送沾染了屎尿的破衣烂衫，这是什么行径？爷爷，大伯，你们今儿个对这事儿有个合理的解释还则罢了，不然……”
“不然怎样？哎呦喂，李秀娟，你这个臭丫头，你已经嫁了，没资格回来在老李家说三道四！”孙凤娥叫嚷着。
“娃儿他爹，她说我没资格在这里说话……”李秀娟回头看丈夫赵二憨，赵二憨正抱着儿子耍逗，对于伶牙俐齿的媳妇跟人家吵架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媳妇吃不了亏。
“哦，那我这就休了你，我不会写字，所以口头这样一说，就只当休了你，你不是赵氏了，你回娘家又是李秀娟了！”赵二憨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说了这番话。
众人一听，都你看我，我看你，心说，咋这年头还兴口头休妻了？
“大伯娘，您听到了，我现在可正经八百的李家大姑娘，你觉得我现在有资格管这事儿了吗？”
“你……”孙凤娥傻眼了。
旁边的人都暗暗赞道，这李秀娟可真是驭夫有道啊，一个眼神过去，那边憨厚老实的丈夫当即就明白她的意思，干吧烂脆地口头休妻，只为成全媳妇给丈母娘撑腰的孝心！
“娘……”倏然，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大家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新娘子徐宝珠，她还盖着盖头呢，“娘……”她叫的人是李陈氏，“娘，我听人家说，如果小孩子穿别家孩子的旧衣裳，那孩子就会有福气，并且什么毛病都没有，健健康康的，还有这小娃儿的屎尿，在八卦命书上说，就是钱财，收下这样的衣物，其实就是取金进银，预示着咱们家以后的日子会和和美美的财源广进呢，更何况……！”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头上有红盖头，所以没人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但接下来她的声音却明显带着一些娇羞跟微颤，“何况刚刚夫君说了，他……喜欢，夫君喜欢的我也喜欢！是大伯娘送的吧？大伯娘，宝珠这里谢谢您了……”当下施施然行了一个礼。
孙凤娥错愕之下，就承了这礼。
第十九章 害人不成
但很快就后悔了，心说，我怎么能承她的这礼呢？承了就表示认头她说的了，我把小孙女的旧衣尿布送来，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取金进银啊！
这个狡猾的小狐狸精！
她恨恨着，脸色愈发的难看。
“哦，想起来了，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那可是城里一个半仙儿说的！”李陈氏说着，就笑起来，“哎呦呦，大嫂啊，你对我们老四这样好，我们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啊，快，给你大伯娘安排个好席位。”
“啊？还有这样一说？我怎么不知道啊？”孙凤娥的脸绿了，扭头看看自家男人，李光明的脸色阴沉着，银枪都刺不透，再看她家大儿媳妇罗氏，那一张脸上都是恨意，敢情自己婆婆拿了闺女的小衣裳给别人家送温暖，送福气来了，你把我闺女的温暖福气都送没了，我闺女咋办啊？
孙凤娥窘，想要跟自家媳妇解释解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怎么说，能说我害人不成，反倒遭人算计？
这会儿有人宣布，吉时已到，开席！
席面是丰盛的，但凡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婚宴上能见着的好东西，在李家的这桌子席面上都能瞧见，什么四喜丸子，什么清蒸桂鱼，什么海参、什么海虾……应有尽有。
十二个菜一个汤，那就是换了城里的富户娶妻，也不过如此。
宾朋好友们吃得开心，喝得尽兴，期间各种婚宴该进行的程序也是一样不少，有序地来，中途新人敬酒，一般是由父亲带着新郎官挨桌走一遍的，算是感激大家百忙之中前来贺喜，李光泽早逝，这敬酒之责就由族长李茂林代替，他带着李海城给每一桌客人敬酒，这可是诺大的面子，若非是李陈氏在村里的名声极好，族长是万万不会这样做的。
一圈敬酒下来，众人的酒兴就更高了。
划拳，猜谜语，每一桌子的客人都是吆五喝六的，气氛很是热闹。
李陈氏作为主母是在最重要的女席上，身边守着的几个有娘家的两个亲嫂子，自己的三个亲姐姐，还有娘家本家的三个婶子，他们都是从陈家庄来，给守寡的她争面子来的。
李陈氏也是有日子没回娘家的，这会儿见着娘家的亲人，那也是非常高兴的，跟嫂子姐姐婶子们也小酌了一杯，她在家行六，年龄也最小，因为爹娘早逝所以打小也是被姐姐哥哥乃至家里的婶子们疼护着长大的，她年纪轻轻的守寡，有多少回遇上了事儿，这边李家人根本不管护她，万般无奈中，她回去求娘家人，甭管求到了谁，那都是有求必应，尤其是两个哥哥，简直就把这命运多舛的妹妹疼到了骨子里，跟自己媳妇说了，你们若是敢对我妹子不好，我就是休了你，也要护着妹子，她不容易！
虽说这陈家媳妇听了这话也是有些生气，但陈慧英却是个会来事儿的，每次回家，再没钱，都会给嫂子们带礼物，哥哥们捞不到，都是紧着嫂子先来，小姑子既然如此，哥哥疼着，也算是应该，所以这陈家俩媳妇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了当家的一日日成为霸气十足的伏妹魔。
这会儿三姐陈慧珍说，“六妹，听说你让海城娶的是一个逃荒的女子？海城愿意吗？”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这门亲事啊，还是当年你妹夫在的时候给定下的，如今过了那些年，人家找上门来了，你说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违背了他爹的意思，让人骂？”
其实，对于徐宝珠的突然出现，李陈氏也有点意外，但她是个懂礼的，认可一诺九鼎，何况那日，她的病突然变好，总觉得是因为宝珠！再一个宝珠的性子，她也很欣赏，这姑娘虽然如今家境不幸，有些落魄，可那种骨子里的贵气，却不是谁生来就有的。
海城这小子不谙世事，经历太少，看人也没眼光，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不会走眼了，能从砂砾中给自己儿子捡出一枚珍珠来。
“娘，娘，不好了……”李秀云急急忙忙地跑来了，神情惊颤。
“这丫头都多大了，遇事儿还这样慌慌张张的，就不如你姐姐……”李陈氏瞪了李秀云一眼，“眼前都是你的长辈，你过来这样惊惊颤颤的，一点礼数没有，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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