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重
等唐浓去卸妆了，霍拆才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的看着花语，花语做了个手势：“我知道你想我问我什么，这么多天我没来见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后来我想明白了，不管真相怎么的伤人，你都至少拥有知道的权利。”
她叹口气，道：“你跟我来。”
花语带着霍拆到了一间暂时没有人用的化妆间，锁上门，对霍拆道：“坐。”
两人面对面坐下，花语双手合塔，说：“我先回答你最想知道的问题——陆零玖是怎么回事。”
“陆零玖的确就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陆零玖，你应该有印象吧，毕竟跟你长得有点像。”
霍拆点头，又低声说：“她是我没到深……陆溏深身边之前，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讲话的小孩。”
花语说：“她后来逃离了陆家，理由是陆溏深要杀她，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是在逃跑途中宁乐双救下了她，我初步猜测是因为她长得和你比较像。”
“宁乐双把她彻底改造成了你的样子，让她学习你，模仿你，这些你应该不难猜到。”
霍拆说：“……那你能告诉我，我妈妈，是我妈妈么？”
她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就像是《霓裳》中的月霓裳，明明已经心如死灰，但是面上从来波澜不惊，可是只要认真仔细得去看，就会发现那哀伤和悲痛已经刻入骨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花语心头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霍拆知道什么了？
霍拆侧头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人脸说：“我觉得……她不像是我母亲。”
第523章 有意思
“她不在乎我，看我的时候，更像是在看一个仇人——真的就像是看仇人的眼神，那种眼神我看过太多次了。”
曾经死在她手下的每一个人，在临死之前，都是用那种仇恨愤怒又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她。
常常让她害怕，让她颤栗。
花语轻轻抿唇，伸手握住霍拆的手，霍拆下意识的想要缩开，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动。
花语轻声说：“她的确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霍拆微微睁大眼睛。
“更甚至于你根本就不叫霍拆。”花语说，“其实叫你陆堇更加合适，因为霍拆是陆零玖的名字。”
霍拆沉默的没有说任何话。
花语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陆溏深为什么要把你塞进霍家，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霍夫人一直知道你不是她的女儿，并且害得她的亲生女儿有家不能回，所以一直和陆零玖偷偷联系，虐待你。”
“……”霍拆动了动嘴唇，自嘲一笑：“难怪……”
难怪，对霍雨柔这么个继女都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周到体贴，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霍拆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荒唐过。
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当年陆溏深说让她回家的那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她陆堇，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家？
“阿拆。”花语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的，至于霍夫人那里……”
霍拆懂了她是什么意思，淡淡道：“算了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她的眼神放的很幽远，仿佛什么都看在眼里，又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她眸中。
她唇边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我已经不想计较了。”
她再也不想回去那个家了。
那个在她心里一直充满着慰藉和温暖的家，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一层粉饰太平的涂料。
霍拆深吸口气，站起身：“火锅我就不去了，自己出去走走。”
花语没拦着她，而是道：“注意安全。”
霍拆将鸭舌帽扣在头上，很快里消失在了化妆间门外。
花语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给余靳淮发了条消息，让他晚上抽点时间吃火锅，余靳淮没有立刻回复，估计是在忙，她倒是很快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喂？小姐姐？”
听见对方那充满童稚的清澈少年音色，花语就有点头疼：“……你先走有事？”
坐在欧式复古风大阳台上，一边看落日一边喝红酒的少年笑的露出了一颗虎牙，明明该是干净无尘的，可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邪肆，他声音也仿佛带了蜜糖的气息，甜滋滋的：“我有件事要跟小姐姐说哦。”
花语疑惑道：“什么事？关于你哥的？”
少年的脸色慢慢变得面无表情：“谁要跟你说那个蠢货。”
花语心想要是甄哥知道你其实是这么想他的，估计得拔出他七十九米的大刀跟你决一死战了，但是嘴上还是下意识的安抚着小孩子的情绪：“嗯嗯，不谈你哥，你说吧，什么事。”
少年的声音这才又带了一点笑意：“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他们已经要动手了。”
花语心头一揪，“你说什么？！”
这似曾相识的话……她曾经在阿恕的嘴里也听到过！苏沉月和阿恕认识？还是说他们都认识同一个人？！
“噫？听小姐姐你的声音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嘛。”苏小少爷的脾气又上来了，不满的嘟哝：“我竟然不是第一个告诉你的……”
花语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哄着这孩子：“其实我也不清楚，就是听人说了一嘴……你说他们要动手了，他们是谁？”
苏沉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是谁，小姐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呀。”
花语不喜欢这种卖关子的感觉，直接道：“你不说？不说我挂了。”
苏沉月说：“小姐姐，可不是我不说。”
阳台上的少年眯起眼睛，看着天边岁如火如荼的晚霞，轻轻的抿了一口干红，酒液将他菲薄的嘴唇染成了鲜艳的红色，“我不认识他们，只是知道一点关于他们的事情而已。”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本来我还以为姐姐你知道了自己是凤家的小小姐，就不想理我了，没想到姐姐没什么变化呢……亏得我之前还一直不想让凤家人知道你的消息。”
花语一愣，“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知道呀。”苏沉月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既然姐姐你这么乖，我就送一个小礼物给你吧。”
“喂……”
苏沉月却已经把电话挂了。
花语看着手机屏幕上“小屁孩”三个字，皱眉凝思了许久，才收起了手机站起身，离开了化妆间。
……
霍拆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街上的情侣手拉手，举止亲密，家人欢声笑语，聊着琐碎小事，幸福又平凡。
霍拆时常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她冷眼看着一个个跟她擦肩而过的路人，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忽然，她的眸光顿住了。
夜晚的街头，霓虹灯交织闪烁，华灯初上，一片灯海里，远处走来一群人。
一群衣着暴露的女人，身上带着呛人的香水味儿和香烟、酒精混合的奇怪味道，她们媚笑着簇拥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
那男人其实看不出确切的年纪，面容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沧桑的，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点笑意，是勾人的，又是冷漠的。
霍拆从来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这个人仿佛活在最喧嚣的尘世，又仿佛游离在红尘之外。
他看向那些女人的目光是温柔的，又是厌恶的，眼神里轻柔之下掩藏的全是一种厌烦和轻嘲。
霍拆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待那群人走近。
他们却忽然停下了。
那个男人停住了脚步，在距离霍拆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左拥右抱中他眼睛里却带着清明和冷静，“有意思。”
第524章 叶藏
霍拆没反应。
男人的声音清澈又清冷，和他这个人其实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给霍拆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却能压抑住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的精神病患者。
甚至还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你挺有意思的。”男人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要是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在路边被这样一个非常吸引人的、长相堪称漂亮的男人搭讪，即便说的话古古怪怪，大概也会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回答。
但是霍拆不是那种女人。
她冷漠的说：“我不认识你，再见。”
“做个游戏吧。”男人却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霍拆顿住了脚步，“你说说看。”
男人修长白皙的可以做手模的手指在其中一个女人的脸颊上打了个圈儿，说：“你的眼神很绝望。”
“失恋了？”
“为什么不能是我家里死人了？”霍拆反问。
男人笑起来——不得不说这个人真的非常有魅力，那是一种超出了年龄和皮相的吸引力，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他痴迷。
“我见过太多人间的悲剧了。”男人说，“每一种悲伤其实都有不同的微表情，而我熟知每一种悲伤表情的表达方式。”
霍拆说：“所以呢？”
男人伸手指指她的心脏，“这里疼么？”
霍拆愣了愣，“……其实也还好。”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男人说，“它要是真的刻进了你的肺腑里，不会痛彻心扉，但是那种疼痛一直都在，并且旷日持久，你没救了。”
霍拆下意识的咬了一下唇，“这么了解，看来你也曾经被伤的不浅？”
虽然很细微，但是霍拆还是确切的看见了这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泄露出来的真实情绪——落寞。
男人自嘲一笑：“嗯。爱上了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后来她死了，不过——”他有点愉悦，“我找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她让我突然对这个世界有了点兴趣。”
霍拆皱了皱眉，说：“你知道你让我想到了谁么。”
男人一弯唇角。
“叶藏。”霍拆说，“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里的，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