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重
余靳淮眉眼淡漠,仿佛看见的并非自己曾经出生入死当做弟弟一样对待的人,他情绪向来不外露,留给外人的永远只有一副高深莫测又冷漠的模样。
他眼尾一乜,“这些人都是你煽动的?”
井嘉说:“怎么能够叫做煽动呢,只不过是将他们心底的东西放了出来而已,毕竟房子和钱,谁不想要呢?”他说到这里,戏谑的道:“不过我还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因为这件事亲自过来。”
花语:“……"
总觉得井嘉要是知道余靳淮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想要来参加花朝节,井嘉就会一把掐死她。
说实话,以前的相处中,花语觉得,9号虽然算不上喜欢自己,做不了朋友,但是也不至于到了憎恨如斯的地步,花语实在是理解不了他如此浓烈的爱恨。
余靳淮淡淡道:“怎么,离开了逆星,你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井嘉看似不以为意,但是却咬了咬腮帮子,似乎是在努力的忍耐什么就要泵泄出来的情绪,阴沉沉的笑了:“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啊二爷?”
余靳淮抬起单薄的双眼皮,“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只是学前班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井嘉猖狂的笑了:“是啊,我是做错了事!”他几乎是疯狂扭曲的盯着余靳淮:“但是……”
“余靳淮!我把你当大哥!当偶像!跟着你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到头来却比不过你刚刚认识的女人!”
“你为了她把我赶走,让我成为了一个笑柄!我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最后只能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单薄的胸膛不停的抖动,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在生命最后一刻苦苦挣扎:“我变成了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啊!”
余靳淮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井嘉,咎由自取过后,就不要再颠倒黑白了,你自甘堕落罢了。”
“我自甘堕落?!”井嘉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自甘堕落的是你!余靳淮!你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嗯?!你的血气呢!你的狠戾呢!”
花语眼神冷下来,她不笑的时候隐隐有种凌人的冷漠:“井嘉,你闹够了没有?!为什么别人要按照你期望的样子去活?你算老几?!”
井嘉勃然大怒:“你给我闭嘴!”
花语才不:“说到底,你就是个懦夫,神经病,建议还是别当青皮无赖了,去神经科看看吧。”
井嘉被气笑了,眼神却渐渐地阴郁下来,他舔了舔牙齿,退后两步,大声道:“街坊们!这个人就是工程队的老板!就是他想白占你们的房子!只要他死了,你们不仅会得到拆迁款,还能每户得到一栋新房子!”
这话听着跟神经病似的,但是那些居民竟然真的就躁动起来了,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冒出了贪婪的凶光,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余靳淮皱眉,低声对花语说:“井嘉懂催眠,这些人被控制了……”
花语直勾勾的看着他。
余靳淮叹口气:“我知道,不会见血。但是你要乖乖闭上眼睛知道吗?”
他不想让花语看见他出手的样子。
他曾经是最凶狠的野兽,只要有敌人,一定会不死不休,狠辣的超乎人类能够想象到的极点,地狱里最凶的罗刹鬼都输他三分。
他不想让花语看见,即便他今天不要这些人的命。
花语点点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余靳淮手中的水果扫在掌心转了两圈,井嘉冷笑着低声说:“杀了他!”
所有人一哄而上,让人想起狂暴的草原上不知天高地厚的豺狗企图偷袭狼群。
余靳淮站在原地甚至动都没有动,手上的刀刃在空中划过冰冷的光,立刻就有人惨叫:“啊——”
余靳淮直接挑断了最先冲上来那人的手筋。
不杀人罢了。
第1144章 【番外】寤寐思服(12)
这些人对于余靳淮来说没有一点威胁,要是可以直接杀了根本就用不了几分钟,但是井嘉就是赌他不会。
在看着余靳淮手起刀落鲜血四溅的时候,井嘉瞳孔猛然缩了缩:“他们都是普通人!”
余靳淮眉眼冷淡,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点儿都没有手软,花语抿着唇,等声音都停了,才移开了手,看见的果然是一地狼藉。
余靳淮站在四仰八叉的人群中间,身上枪烟蓝色的衬衣甚至没有粘上一点血迹,但是手中那把短短的水果刀却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而倒在地上的人,身上几乎都被放了血。
催眠术加上药物的作用斯的确可以短时间的控制一个人,但是在那个人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自身的意识会占据主导地位清醒过来。
一旦清醒,这些人将不再有一点威胁。
余靳淮随手将刀子丢在了地上,散漫的看了一眼井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没有学好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这点催眠术是你当初跟着潘秋色偷学的?”
井嘉磨了磨牙齿,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他盯着余靳淮的眼睛几乎带着凶光:“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没有被这个女人磨的妇人之仁……”
他忽然将风衣脱下扔到了一边,冷笑道:“当年我加入逆星的时候,就是因为跟你打了一架,我输了,所有我加入了逆星。”
余靳淮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初井嘉还是个瘦弱单薄的少年人的样子。
那时候的井嘉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浓重的厌世和偏执味道,余靳淮本不想要这个充满了未知数的孩子,但是潘秋色看他可怜,他才收下了。
这个孩子加入逆星后,就开始疯狂的模仿余靳淮,不是行为举止,而是那种冷漠的气质,杀人的手法……
只不过他一直都学不像,潘秋色临死之前的前几天专门跟余靳淮说过,井嘉的心理有问题,让他注意一下,但是余靳淮并不是什么婆婆妈妈的性子,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走上了,别人是不能够让他回头的。
井嘉变成这个今天这个样子,他有错,所以他有责任让这个孩子回到最原本的地方。
两人的眸光在空中相遇,余靳淮冷漠淡然,井嘉凶狠炽热,撞击在一起仿佛水火不容,谁也看不出来井嘉曾经那么崇拜余靳淮。
他吸了口气,隐隐有些兴奋,“我们是时候做个最后的了结了,余靳淮。”
余靳淮没说话,似乎是有几分怠倦的样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井嘉被惹怒了,猛然冲向前,从袖口里弹出了一把锋刃削薄却闪着冰冷银光匕首,那匕首携着千钧之势直取余靳淮的面门!
余靳淮眉目不动,好像迎面而来的不是一把吹发可断的匕首,而是小朋友手中的一把毫无伤害力的玩具枪,连躲避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井嘉更怒,横握着匕首反手又是一刀,余靳淮退开几步,井嘉不依不饶的跟上去一脚踹出,余靳淮猛然伸手拧住了井嘉的胳膊,力气极大,井嘉脸上的笑容都扭曲了,但是并不是疼痛导致的,而是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喘了几口粗气,笑着说:“这才对嘛……你一直不动手,我可是很害怕的……”
刚刚说到害怕二字,他已然扬起手中的匕首往前横着一挥,余靳淮弓腰避开,反身一脚踹在了井嘉的腰腹,井嘉脸色一变,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什么话,反倒是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来。
他伸手随意的将血抹去,看着那抹鲜艳的红色,声音像是破风箱里漏出来般的沙哑:“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他单手撑着地爬起来,咳嗽了几声,显然余靳淮那一脚极其的狠辣,伤及了肺腑,此时此刻他的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但是井嘉的脸上看不出分毫的痛苦神色,悍不畏死的又冲了上去,显然是不死不休。
余靳淮皱了皱眉,这次没有再手下留情,跟他过了几招后手腕一转就强硬的夺下了井嘉手中的匕首,井嘉瞳孔微微睁大,于瞬息之间躲开了一刀,狼狈的翻滚了几圈,气喘吁吁的爬起来,冷笑了一声。
花语知道井嘉的实力,她跟井嘉交过手,虽然当初打赢了,但是当时井嘉的身上有伤,所以这人的实力绝对不俗。
她没有见过余靳淮动手,今日一见才知道这个男人恐怖如斯,只要是人就看的出来他对付井嘉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井嘉对上他,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井嘉自己显然也明白,但是他咬着牙,执着的要去在余靳淮手底下讨出个真章来。
余靳淮沉下眉眼:“真不想活了?”
井嘉冷笑。
余靳淮点点头:“那我成全你。”
井嘉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余靳淮你……”
他突然顿住了话音,微微低头,只看见本是属于他自己的那把匕首,插在了他的心口。
匕首上有血槽,血液随着血槽汩汩的流出来,让人能够那么直白的看见生命的流逝。
井嘉看着看着,忽然猖狂的大笑起来,血液于是更加汹涌,他脸色也就更加苍白,但是他毫不介意:“哈哈哈哈哈哈……余靳淮!你下手还真是半分情面都不讲啊……”
余靳淮当年在战场上取敌人首级时神出鬼没仿若幽灵,至今都不知道是多少佣兵团的噩梦,他下手,自然是不留情的。
松开手,余靳淮有些厌恶的将血迹擦去,淡淡道:“你一心求死,我只好成全。”
“你是不是……”井嘉忽然有些难过般,生命力急速流逝,让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猛然跪在了地上:“你是不是从来……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兄弟?!……老大,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逆星的一员?”
“有过。”余靳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然我不会亲自动手杀你。”
第1145章 【番外】寤寐思服(14)
“逆星的人,即便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别人也没有资格动。”
井嘉跪在地上,笑了,笑着笑着却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来,鲜血在他身下开出了一朵暗红色的大丽花,他的手撑在地上,几乎被浓稠的血液淹没:“……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忽然倒在了地上,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喃喃的:“老大……我不会原谅你的。”
余靳淮顿了一会儿,才沉默的走上前,井嘉还睁着眼睛,但是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拔出了井嘉心口上的匕首,放在了井嘉的手边,也沾染了满手的鲜血,神情说不上来是悲悯还是其他的,“死亡我能给你自大的救赎。”
但是井嘉躺在地上,永远也听不见这句柔软的话了。
方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好一会儿才声音发颤的说:“他……他死了?!?”
余靳淮淡淡看她一眼:“嗯。”
方阑差点跪在地上了:“怎么就……怎么就杀人了呢!”
余靳淮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件事我会处理,把你今天看见的事情都忘了。”
方阑呆呆的看着井嘉的尸体,只觉得他身下的血妖艳的刺目,她忽然想起什么,猛然看向了余靳淮:“他之前叫你……叫你……”
虽然她只是D市子公司的一个特助,但是大老板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
余靳淮已经用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散漫的道:“不要说出去。”
方阑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点头。
花语走到井嘉的尸体边上,因为血迹大范围的晕染,她站在了血迹外面,但是白色的帆布鞋尖还是染上了一点红色。
余靳淮按住她的肩膀:“过来干什么?”
花语说:“就是想再看看他。”
余靳淮没说什么,弯腰用手帕擦去了她鞋尖上的血,而后随后将手帕扔进了血泊中,那块淡青色的丝绸瞬间就被鲜红浸湿成了暗红的铁锈色。
花语低声说:“余靳淮,曾经你很信任他的吧。”
不然怎么会让他来保护我?
余靳淮说:“曾经。”
他将花语搂进自己的怀里,道:“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