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丹阳郡主还有些恍神,“哦,好、好吧,那你先回去吧,回头得了空,咱们再说话儿也是一样。——百香,着人好生送了施太医回太医院去。”
百香远远的应了“是”,施清如便行礼告退了。
丹阳郡主看着她走远了,方抬手揉起隐隐作痛的眉心来。
清如压根儿没想过要嫁人,那她大哥怎么办?
还是,她是因为韩厂臣身份特殊,注定不能像寻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所以,才说自己压根儿没想过嫁人,打算就这样默默的陪伴韩厂臣一辈子?
丹阳郡主头越发的痛了。
还想着只要清如对她大哥有那么一点点好感,此事便大有可为,她一定会助他们最终比翼双飞,便是韩厂臣,只怕也只能放手,以他的身份人品,定然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反倒反过来替清如撑腰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丹阳郡主自己有,所以觉得韩征也极有可能会有。
那有了韩厂臣强有力的支持,她母亲反对的可能性便会小上许多了,便是仍死活不肯同意让清如做大哥的正妻,侧室却是定然无碍的,等清如先进了门,大家再一起慢慢的设法儿让她坐上正妻的位子便是。
清如人品真不错,性子也好,假以时日,她不信她母亲会不喜欢……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了,清如根本对她大哥无意啊,——她还是劝大哥趁早撂开吧!
施清如顶着艳阳回了太医院。
等见过常太医,坐回自己的长案前,喝了一杯茶后,她的神智才渐渐清明了起来。
现在想来,丹阳郡主方才问她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样时,倒是没让她感觉到什么恶意与算计,不像去年对着平亲王世子时,他简直连头发丝儿都能让人感觉到别有居心。
那,丹阳郡主只是单纯好奇,甚至是出于关心她,才问她的,而她却误会了她了?
她不能因为福宁长公主昨儿跋扈的、令人寒心的行径,就迁怒于丹阳郡主,连她也一并给否定了才是,丹阳郡主待她也算不错了,萧大人更是外冷对热,人品端方。
她后边儿还得日日出入仁寿殿,还是仍保持平常心与丹阳郡主交往吧,至多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下午,施清如无人传召问诊,便坐在自己的长案后偷偷抄袭常太医罚她抄写的《药典》,整整五遍,却十日就要交,白天里还要进宫当值,师父这次可真是有够狠的!
然她心里也知道常太医都是为了她好,所以任务虽繁重,依然每个字都抄写的一丝不苟。
常太医远远看见了,心里那口仍梗着的气,才又顺畅了一些,提着药箱,出了太医院,问诊去了。
次日该常太医与施清如休沐,然因要为太后施针,师徒两个还是打早进了宫,待午时方出宫,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就见街道两旁都已是张灯结彩,一派的热闹喜庆,街上的人也比往常又多了好些,时不时还会经过一拨衣着华贵,宝马香车之人。
常太医不由小声感叹:“这万寿节还没到呢,京城已是这般的热闹了,等到了正日子,岂不得越发的热闹了?各地的封疆大吏总兵们,也都进献了给皇上的寿诞贺礼来,听说应有尽有,只有咱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寻不来的,简直就是劳民伤财嘛!”
施清如也小声道:“我也听说了这次光烟花爆竹都花费了几万两之数,窥斑知豹,这次万寿节下来拢共要抛费掉国库多少的银子,可想而知……”
忽然想到这次万寿节是韩征总领全局,不止烟花爆竹所费惊人,从岭南运送荔枝树进京办荔枝宴一项,花费更是不菲,怕常太医觉得韩征不顾百姓,只知道讨隆庆帝欢心,毕竟他老人家自来悲天悯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忙拐了个弯,“不过这次是皇上四十大寿,不是什么散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也不怪要盛大些,有关大周和皇室的体面嘛,往年不是整生,皇上不都下旨一切从简?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底下的人不过只是奉旨办事,投皇上所好罢了。”
常太医似笑非笑看了自己的傻徒弟一眼。
他说什么了?
他可什么都没说,就赶紧护上某人了,还真是有够偏心的,难道他在她心目中,就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不成,哼,只怕他这个师父在她心里,连某人的一半地位都及不上吧!
可惜……
施清如让常太医看得讪讪的,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忙岔开道:“对了,师父,我听说此次还会有民间的戏班子、杂耍班子进宫去唱戏表演,我们那天晚上正该当值宫中,能去看吗?不过能去看,只怕也看不清楚吧?”
常太医这才收回了目光,道:“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平常天桥下那些卖艺的呢,看戏更是得去戏园子才有那个气氛,宫里规矩森严,初次进去的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出,手脚全被束住了一样,实在没什么意思。再说了,你那十遍《药典》抄完了?”
施清如“呃”了一声,小声道:“还没呢,我知道了,届时一定会老老实实待在太医院,不去凑热闹的。”
好在她本来也对那热闹不感兴趣,不过是为了岔开师父的话,说到这上头了而已。
常太医“嗯”了一声,“晚宴在乾元殿还罢了,宴罢的看戏游玩肯定在御花园,如今这天儿不冷不热的,正合适游园,可就算灯笼点得再多,晚间也是看不清楚的,咱们这样的品级,难道还敢靠太近不成?徒弟你若实在想看,等哪日休沐时,我带你去天桥下看也是一样。”
施清如见师父误会了,忙笑道:“师父,我不是真的想看杂耍,又不是没看过,就是觉着宫里的会不会与外面的不一样?如今听您说来,指不定还没外边儿的精彩,那我就没什么兴趣了。”
师徒两个说着话儿,很快回了家。
待用过午膳后,施清如知道常太医要小憩一会儿,便打算行礼回房了。
“等一下。”常太医却叫住了她,“趁今儿得闲,咱们师徒好生说说话儿。”
施清如笑着复又坐下了,待桃子沏了茶来,她接过奉与常太医后,方笑道:“师父,您想说什么?徒儿听着呢。”
常太医上下打量了她一回,才吃了口茶,道:“徒儿,你还有几个月,便该及笄了吧?及笄了,可就是大姑娘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师父既收了你为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的终身大事,师父也该替你操心起来了,告诉师父,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师父虽没什么大本事,也定会竭尽所能,让你如愿以偿的。”
施清如万没想到常太医会与她说这个。
脸一下胀得通红,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说不出的懊恼,师父又不是不知道她与督主,他们、他们之间……总归师父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还要问她这个,什么意思呢?
片刻,她方低声道:“师父,我从没想过要嫁人,人这辈子也不是非要成亲才算圆满,您不就一辈子没娶吗,至今不也好好儿的?所以,类似的话,请您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只想好好当一名大夫,以毕生去实现自己的志向,才不想只能被圈在内宅那一方小天地里。”
常太医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是男人,一辈子随便怎么凑合着,只要饿不着冻不着,便算是过了,你却是娇滴滴的女孩儿家,哪能跟我一样!就算你嫁人生子了,也不影响你继续行医,不影响你实现自己的志向,咱们完全可以双管齐下,鱼和熊掌都兼得嘛,你说是不是?”
施清如站了起来,“师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可能对别的女子来说,只有嫁人生子才是一辈子的归宿,一辈子才算圆满,可对于我来说,那却是我避之不及的一条路。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生前又受过怎样的气和委屈,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再去重蹈她的覆辙?所以师父,真的请您不要再为我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我早就已经决定这辈子不嫁人了!我不就打扰师父歇息,且先告退了。”
说完就要往外走。
“给我站住!”常太医却再次喝住了她,“给我坐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施清如无法,只得又坐了回去。
常太医这才沉声道:“你如今年纪还小,师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总要比你多那么一点阅历与见识,多那么一点经验吧?那师父的话你就算觉得与你心里想的不一样,你听听总没有坏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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