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她也吃了林妈妈加了料的菜的,虽然不多,但分量足够她昏睡几个时辰,而不被外间的动静所吵醒了,哪里会想到,等她一觉醒来,会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自然,在她昏睡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也一律不知道。
想来这样,大伯母和林妈妈在大火熄灭,发现她还活着后,不会再连她也一并杀了灭口吧?运气好的话,指不定大伯母还愿意跟以前那样锦衣玉食的养着她,留待日后派上用场。
可若大伯母还是坚持要杀了她灭口,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可靠的……不,她决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活着,她一定要求得大伯母答应她继续活着为止!
至于事后张氏和林妈妈要如何收场,又会不会被官府的人捉走,绳之于法,施兰如倒是没想过,在她看来,林妈妈既敢下药放火,自然张氏和常宁伯府就有本事把事情给摆平了,谁让施家人在京城无依无靠呢?
还都死绝了,连苦主都没有了,那民不追官不究,事情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所以,她更得一直“昏睡”了,她要是也死了,她那些亲人们的冤屈,岂不是都只能带到阴间里去了?
她活着,他们的冤屈反倒有重见天日那一日,也还有沉冤昭雪的希望……老天爷一定不会怪她的,一定不会的!
施兰如就这样自我催眠着,拿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至于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施家这么大的火,岂有不惊动了街坊四邻的?
很快各家便都带着人来帮忙救火了,毕竟火势一旦蔓延开来,他们自家也得跟着遭灾,帮施家救火,说到底也是在救自家。
如此自然发现了倒在外面的林妈妈,还有人闻到了菜油味儿,于是都恍然大悟,这场大火不是天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了!
忙有人捆起了还没醒的林妈妈,又有人忙忙找坊间该班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去了,剩下更多的人,则帮忙灭起火来。
如此一直到天蒙蒙亮后,施家的这场大火才终于扑灭了,里面的人也都烧成了一具具焦炭。
待顺天府的官差将尸体都抬出来后,胆小者自不必说,早就各回各家去了;便是剩下的自谓胆大的,瞧得几具尸体的惨状,也都忍不住发抖的发抖,呕吐的呕吐起来。
而这时候,林妈妈终于醒了,张氏母子主仆十几人,也终于在官差弄开了锁住正院大门的大锁后,从正院来到了事发现场。
张氏当即尖叫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会失火的,还、还烧死了……”
不敢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忙也捂住了施迁的眼睛。
顺天府带头的是一个佥事,姓宋,问清楚张氏是这家的主母后,便肃色问起她来,“请问这位太太,死者都有哪有人?昨晚失火时,你和你家的这些下人为何又会被反锁了起来,根本没法出来救火?我们已经初步可以确定,现场有洒过菜油的痕迹,且贵府其他地方都没有失火,刚好就此处失了火,还烧死了这么多人,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有人蓄意纵火,还请回答本官。”
张氏仍不敢看地上,只侧着身子哽声回答那佥事的问题,“妾身现在也说不好死者都有哪些人,因这院子大,素日都是妾身的公婆和小叔在住,还有小叔的姨娘庶子和一个女儿……昨日、昨日我家老爷与妾身发生了争执,然后把妾身母子和跟前儿服侍的人都锁在了院子里出不来,所以到底死者都有哪些人,又是怎么失火的,妾身一律不知,还请大人明察。”
宋佥事却仍一脸的冷肃,“这么说来,昨晚那么大的火,连左邻右舍都惊动了,你这个主人家,反倒不知道了?你说你家老爷将你们母子和跟前儿服侍的人都锁在了院子里出不得,又是因何缘故?”
张氏忙道:“妾身自然知道失火了,可这不是出不来救火吗?至于我家老爷为何要将我们母子主仆锁起来,却是因为一些私事,就不方便透露给大人知晓了,还请大人……”
话没说完,被反手绑着的林妈妈已叫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太太难道还要为老爷隐瞒吗?大人,我来告诉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您听完我的话,自然什么都明白了,案子也破了。”
“昨日我们家老太爷老太太又对太太百般挑剔,百般辱骂,这一点街坊四邻应当多少都知道些,不信您可以问。我家太太纵是泥人儿,被人那样日日辱骂,尚且要生出几分血性来。何况我家太太自嫁给老爷以来,主持中馈,孝顺翁姑,生儿育女,完全尽到了一个为人妻为人媳的本分,心里又岂能不生气不委屈的?别人家的公婆都巴不得儿子媳妇能好,我们家的是随时不忘火上浇油,我家太太一时委屈之下,就回了几句嘴。”
“不想却惹得我家老爷也勃然大怒,竟对我家太太动起手来,还拿出刀子要杀人……大人可以看我家太太的手臂,就是昨儿被老爷给割伤的。若只是杀人还罢了,大人不知道,伤了我家太太后,老爷竟然半点也不知错悔改,此后又杀死了我家四小姐,他自己的亲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比老虎还恶啊,可怜我家姐儿,今年不过才七岁,那么小,那么玉雪可爱的一个孩子,他竟然也下得去手,大人您说,叫人怎能不恨他?”
宋佥事见林妈妈说到后边儿,已快泣不成声,一旁的张氏也是泪流满面,满脸的痛苦与凄楚,有些明白了,“这么说来,是你们主仆为了报复你们家老爷,所以才蓄意纵火了?那你们家四小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本官要看一看!”
林妈妈忙道:“大人,不是我们主仆两个,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们家太太带着哥儿,一直被反锁着出不来,直至官差来了,他们方才才得了自由这您是知道的,怎么还能说是我们主仆两个蓄意纵火?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我们家太太无关,请大人明鉴!”
不待宋佥事说话,又哭道:“我们家四小姐从小就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让她小小年纪就枉死啊!偏偏老爷杀了她不算,竟还半点不知悔改,更是立时把太太和哥儿锁了起来,以免太太去报官,或是回娘家求助……我心里真是恨毒了他,也恨毒了他们家的所有人!这才会起了纵火的心。但我家太太事先真的完全不知情,不信大人可以问她们这些人,不止太太,她们这些人事先也没有任何一个知晓的,所以大人要问罪,只管问我一个人的便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都绝无半句怨言!”
一旁张氏也已是泣不成声,不待林妈妈话音落下,已哭道:“妈妈,你真的是好生糊涂,好生糊涂啊!老爷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失了手而已,何况老爷是父宝儿是女,宝儿的命本就是老爷给的,他要收回去,也是理所应当,你怎么能……”
林妈妈哭道:“就算老爷是父四小姐是女,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太太能忍,我可不能忍!大人,我们家四小姐的尸体现下还在正院呢,不信您立刻打发人抱过来,您一看便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她真的死得好惨,叫我怎能放过那杀了她,还有间接害死她之人!”
第一百七九章 问心无愧
宋佥事便忙着了人去正院抱施宝如的尸体,待抱回来让仵作一验,果然是被利器所伤,于昨日死亡的;又让仵作看了下张氏的伤,确定也系同一把凶器所伤。
心里就又信了林妈妈的话两分。
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只让文书一一问起张氏的丫头婆子们林妈妈所言是否都属实,事发之前她们是不是真都一无所知来。
而一旁街坊邻居听得施宝如竟是让施延昌当亲爹的给杀死的,则都纷纷谴责起他来:“当真是比老虎还要狠毒,也不怪这妈妈恨,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疼,换了谁能忍的?”
“那些贫苦人家过不下去日子了,卖儿卖女的都有,可像这样就因为起了争执,便连亲生女儿也给杀了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被烧得这样,也算是报应了!”
“怕是仗着‘父杀子,无罪’的律例,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吧?”
“听说还是个读书人官老爷,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总是读书人’啊!”
又替张氏作证,施家自施老太爷施老太太携家小进京以来,的确过不了几日就要鸡声鹅斗的闹上一场,而在那之前,施家一直都和和美美,是整个坊都知道的。
可见此番的确是施老太爷施老太太当公婆的太苛刻太过分,施老爷当儿子的又太愚孝太无情,才会引发了如今的惨案。
宋佥事听了众人的作证,又见文书审过张氏的丫头婆子们后,得到的答应都是林妈妈所言属实,昨晚失火前,她们也的确都一无所知。
却依然一脸的公事公办,“来人,把这疑犯和相关人等都带回府衙去,等待大人审问。”
哪怕疑犯听起来再情有可原,死了这么几个人却是事实,他只需负责现场查探拿人,只看结果,不看原因与过程,更没资格审问判决,自然要先把相关人等都带走。
有差役过来拱手禀告:“禀宋大人,只找到了四具尸体,据方才疑犯的供词,还差两具成人的尸体和一具幼儿的,兄弟们已经找过很多次了,的确再没有了,请宋大人示下。”
宋佥事立刻看向了林妈妈,“疑犯,你确定你方才没说谎?你若一直主动配合,回头府尹大人知道了以后,见你态度如此良好,没准儿还能从轻发落;反之,可就得罪加一等了!”
林妈妈见问,忙道:“回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里面该有六具大人一具幼儿的尸体才对,会不会是火太大,已经烧得、烧得辨认不出来了?”
一面说,一面不着痕迹飞快看了张氏一眼,就见张氏也正看她,主仆两个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恐与惶然。
林妈妈就想到了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昏迷,她记得当时她后颈忽然一痛……难道是被人偷袭了不成?那还有两具大人的尸体,还有二房那个小贱种的尸体都哪里去了,是被那偷袭她的人弄走了吗?
那会不会,根本他们就还没死?
这个认知让林妈妈瞬间毛骨悚然,比之方才看到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害怕了十倍百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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