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瑾瑜
哽咽了一声,方又继续道:“若是让母后知道了,母后自来都心疼皇姐,皇姐也委实贴心孝顺,自母后生病以来,多是她陪着母后守着母后,反倒是朕,因为政务繁忙,几日也去瞧不了母后一次,母后本又病着,这要是……朕已经失去一个至亲了,万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韩征沉痛道:“回皇上,臣也是这般想的,长公主已经……,那太后娘娘便再不能有任何闪失了。所以臣的意思,最好先别声张长公主薨逝之事,以免太后娘娘知道了受不了,也要不了多久,便会辗转传到丹阳公主和萧大人耳朵里。当然,如此大事,也没有一直瞒着太后娘娘和丹阳公主兄妹的理儿,时间长了,也瞒不住。”
“所以臣觉着,等臣查明了长公主真正的死因,将凶手捉拿归案后,再缓着告诉太后娘娘祖孙三人,那好歹凶手已经伏诛,长公主不至薨得不明不白,想来太后娘娘祖孙三人心里多少能好受些,也更能接受些,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隆庆帝沉默片刻,叹道:“惟今也只能如此了,那你一定要快,一定要即日抓到真凶,朕要将其碎尸万段,以告慰皇姐在天之灵!”
韩征忙恭声道:“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尽快抓到真凶的。”
隆庆帝揉着额头道:“皇姐的身后事,也得尽快操办起来才是,朕总不能让朕唯一的皇姐走得太委屈。本来不能让丹阳兄妹两个赶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朕心里已很不是滋味儿了,偏先有国才有家,先大家后小家,朕又不能为了私情,便枉顾大周与南梁好容易才得到的和平,枉顾万千百姓们的安居乐业……总归都交由爱卿了。”
韩征再次恭声应了,又安慰了隆庆帝几句话,这才行了礼,却行退了出去。
待出了碧水阁,便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冷声吩咐侯在外面的柳愚,“记得把消息给本督封得死死的,尤其是长公主府,一定要让任何人都不许乱说一个字。御前的人也是一样,本督只看结果,无论是谁走漏了风声,本督都只唯你是问!”
柳愚忙满脸凛然的应了“是”。
韩征方着人去太医院传了两名太医,又传了宗人府的人来,随即点了一队缇骑,即刻赶去了福宁长公主府。
隆庆帝等韩征离开后,再想到自己皇姐昨儿还好好儿的人,今儿说没就没了,纵心里对福宁长公主素日有再多的恶感,如今也尽消了;还因此生出了几分世事无常的恐慌与迷茫来……
自然也没心情再理会什么嫣婕妤不嫣婕妤的了,令嫣婕妤管好自己和自己宫里人的嘴巴后,便带着崔福祥师徒等御前的人,回了乾元殿去。
却仍是提不起精神来,心里也跟空了一块似的,什么事儿都做不成,便一直坐在榻上发呆。
好在韩征回来得很快,还不到交午时,已有小太监进来禀告:“回皇上,韩厂公求见。”
隆庆帝方顾不得发呆了,立时道:“快传!”
待韩征进来后,更是等不及他行礼,已急道:“查得怎么样了,可抓到谋害皇姐的凶手了?”
韩征却是一脸的为难,示意崔福祥将殿内服侍的宫人都打发了,方低声道:“回皇上,长公主她、她不是被人谋害的,而是、而是……”
‘而是’了几声,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隆庆帝不由怒了,道:“而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韩征这才低道:“长公主是与两个男宠一道,溺亡在汤泉池中的,都、都不着寸缕……且据太医检查的结果,三人生前都服食了不少的五食散,还有其他……那方面的东西。长公主中途又将左右服侍的人都远远的打发了,严令不叫谁也不许靠近,臣问过长公主府的人了,说以往也都是如此,长公主还因此打过两个不听话的下人,之后便没人敢靠太近了,只怕也是因此,出意外时,才没人及时赶到救人的……”
第二百四九章 勃然大怒
隆庆帝万万没想到福宁长公主的死因会是如此的不光彩,甚至是丢人!
但犹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或是韩征弄错了,接连问了韩征好几遍:“你可查清楚了,确定绝不会弄错?”
却见韩征一直满脸的沉重,并不说话,再想到他从来都是没有十成把握的事,绝不会禀到御前,从没出过哪怕一次纰漏,隆庆帝那一丝希望也霎时破灭了。
气得“砰”的一声,便重重拍在了榻上的小几上,拍得上面的茶具一阵乱响,随即是暴跳如雷的咆哮声:“她堂堂一个长公主,竟如此的荒淫无度,还是在母后病重期间,她不是因为儿女都远离,一个几年见不着面,一个更是此生都极有可能再见不着,而伤心欲绝吗?以往她内宠无数,言行无状,累得天家的女儿也愁嫁,宗亲们私下都颇有微词,朕说过她什么了,朕又可曾拦过她?”
“谁知道她却是越发的变本加厉,如今更是……这要是传扬开来,天家的脸面何存,又何以再继续表率万民?朕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一个皇姐?宇文家又作了什么孽,才会出这样一个令列祖列宗都蒙羞的东西?她得庆幸她已经死了,否则朕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稍减朕心头之恨!”
隆庆帝自己是没有女儿,纵有也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断不会受丝毫的委屈。
可那么多宗亲家里却是有女儿的,又不是个个儿都有封诰,真到了议亲时,人家一样要诸多挑剔,也一样要权衡家族名声,有这样一个荒淫无度的姑母姑祖母,谁家会不在心里打鼓,侄女侄孙女们多少也会耳濡目染受到影响,甚至有样学样的?
届时都哭诉到隆庆帝面前,让他做主,他真是光想都觉着烦死了。
又不能直接让人滚蛋,那么多宗亲,都是姓宇文的,他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丝毫不在乎亲戚们的感受,可以完全随心所欲,就跟他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就像自己那不成器的皇姐一般荒淫无度一样!
咆哮了一阵后,隆庆帝又喝命韩征:“她的身后事不许再给朕大办了,什么风风光光,还不够丢脸的!让人随便给她装裹了,停灵几日,便随便找个地方,点穴下葬也就是了,宇文家的皇陵决不能让这样一个荒淫无度的东西给玷污了,萧家势必也是不肯让她葬入萧家祖坟的,朕也懒得费那个神了!当年还觉得都是驸马的不是,如今朕方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都是朕和母后素日对她纵容太过了!”
韩征任由隆庆帝发作,待他发作得差不多了,方低声开了口:“皇上,臣知道您生气,但再生气,也要珍重龙体才是。再者,事情已经出了,您再生气再心痛也是于事无补的,当务之急,还是臣之前与您说的那两点,其一,不能让太后知道噩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其二,亦得先尽可能瞒着世人,以免传到丹阳公主和萧大人耳朵里去,着实于大局无益。”
隆庆帝冷笑道:“朕只有生气,没有心痛,那样的人,也不配朕为她心痛,朕只以她为耻!”
韩征低道:“臣知道皇上说的是气话,无论长公主死因如何,到底血浓于水,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也已经没了,那便没什么可计较的了,要紧的还是如何善后。”
隆庆帝知道韩征说的在理,狠狠喘了一口气,道:“那依你说,惟今要如何善后?”
韩征道:“依臣之见,如今最好隐瞒长公主已薨逝之事,对外只称长公主病了,只宜在府中静养,除了太医,也不许人去探望。如此病情时好时坏的,过上三五个月大半年的,再宣告长公主因病不治的噩耗,便太后娘娘也能接受,亦不至影响大局,还能将此番之事一床大被掩了,不至惹人猜疑议论了,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隆庆帝皱眉沉吟片刻,怒声道:“惟今也只能依卿所言了,那就这么办,你即刻把长公主府内外都给朕安排好了,绝不能传出任何的风声,更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韩征应了“是”,迟疑道:“只是一点,长公主的遗体要如何安置,还请皇上示下,再就是太后娘娘跟前儿,三五日的见不到长公主还罢了,时间长了,只怕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得预先想个说辞才是。”
隆庆帝冷哼道:“遗体就先装殓了,送到大相国寺先寄居起来,将来再入土为安便是,至于母后处,且先瞒着,就说皇姐病了,短时间不宜再进宫,以免过了病气给彼此,等什么时候瞒不住了,又再说吧!”
这个结果与韩征预想的差不离,至于太后多久会知道噩耗,知道后又会是什么反应,他压根儿不在乎。
遂再次恭声应了“是”,又陪着隆庆帝说了一会儿话,见他已没有旁的吩咐了,才行礼却行退下了。
待出了乾元殿,便雷厉风行的将命令一道道下达了下去。
首先福宁长公主府的长史属官下人们,知道福宁长公主死因的都要处置,其他不知道的,也该换的要换,该送走的要送走,换上一批全新的。
至于日日过府去给福宁长公主“诊治”的太医,那两名一同去长公主府检查她死因的太医就正好。
还有当时跟随前往的宗人府的人,也得封口,至于给福宁长公主装殓寄灵之事,反倒是最简单的了……事情虽多且杂,但因才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至少以后不必再担心会有人时刻想着对清如不利,时刻想着以最卑鄙龌龊的手段算计她,韩征心里还是很轻松,也很畅意。
施清如却是一整夜都没睡踏实,既担心尹月华不能按计划顺利出发,临时再出个什么岔子意外之类,更担心韩征那边儿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回头后果不堪设想。
以致刚交五更天,便起了身,收拾好草草用过早膳,即与常太医一道,坐车进了宫去。
亏得常太医上了年纪的人,每日都醒得早,不至委屈带累了他老人家。
师徒两个进了宫,就见宫里较之往常,并没有任何差别,仍是华丽富贵中透着庄严肃穆,来往的宫人侍卫们也是纹丝不乱。
施清如不由暗暗思忖,照理死了一个长公主,宫里上下不该丝毫影响都没有才是,尤其福宁长公主还在宫中地位超然,若她真出了什么事,宫里该立时传遍才是……那就是她的死讯还没传到宫里?
或是她压根儿就还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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