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芳古道
苏常鸣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
“昨天我跟晩晚聊了很久,晩晚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从她爹娘结婚那会开始说,一直到他们分家,然后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孩子都跟我说了。”
苏常鸣有些儿吃味:“晩晚都跟你说了?我问她的时候,她可没说的那么详细。”
“你别把话岔开,听我把话说完。”邵奶奶说,“晩晚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不管多聪明,她终究只是个孩子,她能懂什么?她只是心里不平,说到她爷爷奶奶的时候,小家伙眼睛都是红的,但她强忍着不哭,那个样子我看了真的心疼死了,而那两口子竟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还那么的狠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承认人都有偏心,但偏成这样的,我真是少见,除非……”邵奶奶看了他一眼,没有把这个“除非”说下去。
苏常鸣懂了,他知道老伴话里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他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黑着一张脸,全没了在晩晚面前时的慈祥与和蔼。
“我知道我说了你不愿意听,但是只有在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或是仇人的孩子时,才能够做到那么的狠心。我听说,就是分家了,那老婆子还经常上门去闹,苏老刀一副公平的样子,实则比那老太婆还可恶。苏勤工作下来了,老太婆还上门去闹着要苏勤把工作让出来,给她的大儿子和小儿子。”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苏常鸣的手掌已经重重地敲在了茶几上,他说:“这个恶毒的女人,她也做得出来!”
“她为什么做不出来?如果苏勤真的是你的儿子,她完全有理由和苏老刀一起压榨他,他又不是苏老刀的种,他是你苏常鸣的种!”邵奶奶的话,无异是在苏常鸣的心上捅刀子。
苏常鸣的脸色苍白,突然觉得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使唤着苏勤,不把他当人看,欺负他可不就是等于欺负你苏常鸣吗?”邵奶奶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心里比自己的丈夫还难受。
她和丈夫相识在最困难的时候,两人一起扶持着走过来。她心中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早点认识他,不能赶在他第一任妻子之前就认识他。
说实话,她是嫉妒过他的前妻,但也只是可惜,要说恨吧,也有点儿,但这种恨无关于爱情,而是对人性的痛恨。
她一直都知道,丈夫在老家没有孩子,每次听到丈夫说起那些往事的事情,她比他更加的恨。
如果丈夫在老家有孩子呢?如果这种可能性存在呢?
这个孩子有可能一直都在受着苦呢?
她恨这个孩子吗?答案是否认的,她不恨,相反,如果苏勤真的是老头子的孩子,她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同情还有母爱。
孩子是无辜的,而且这还是丈夫跟前妻生的孩子,那是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她有什么理由去恨这个孩子?
她只想要丈夫没有遗憾,想把这种缺憾补起来。
如果苏勤真的是丈夫的孩子,她帮他找回来,他的心里就会永远记着她的好,她何乐而不为?
至于说到家产上的事情,那是丈夫赚下来的,哪怕就是分给他前妻的孩子,又能够分多少?
邵家的家产,已经够多了,而且家产这东西,不是靠父母传下来的,如果孩子们自己没本事,再多的家产那也会坐吃山空的。
相反,如果孩子们有本事,哪怕跟丈夫一样的白手起家,一样能够赚下这万贯家产。
她看得很平淡,比一切都放得宽。
而且,这几日的观察,她看得出来,苏勤那一家子善良,诚实,不是那种贪心的人。
刚才她想要把房子给晩晚,其实多少也是存了试探的心。她想要看看,晩晚她有没有那份贪心?
孩子的人品,有时候更能够反应出大人的人品,反应出家教礼教。
晩晚的回答,让她很满意。
如果晩晚一味的拒绝,她反而会怀疑,但这孩子推了,却也没有一直推。过分的推让,就显得假了,虚了。
孩子说这是“长者赐,不敢辞”,她很喜欢晩晚的回答。
这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如果想要做假,生日是可以做假的,也就是推迟几个月,又有多少人能够记得?”邵奶奶把自己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苏常鸣身子往后靠着,闭上了眼睛,用力地咬着牙关,咬肌鼓起,喉结快速地滚动着。
这时,邵长青已经坐了过来,手里拿着水果拼盘,他说:“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是晩晚不知道的。”
苏常鸣睁开眼睛,用力地瞪向了邵长青:“你还知道些什么?”说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邵长青说:“我知道的,比晩晚知道的多的多。二伯在很小的时候,两三岁吧,就已经要为那个人干活了,跟着大人们出去干活,这还不算什么,农村里很多小孩子都这么干过。当然,大伯和三叔并没有干过这些,他们是被二爷爷二奶奶给保护着的,他们从来都不用为干活操心。”
“二伯在三岁的时候,因为干不好一件活,被二奶奶关在了柴房,不给饭吃,差点就被饿死了。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卖到厂里当童工,差点就被厂老板给打死。十岁的时候,赚来的钱不够,又被二奶奶打得半死不活的。十二岁的时候……”
“别说了……”苏常鸣的呼吸很重,正在强忍着怒意。
邵长青又说:“后来解放了,已经十几岁的二伯,因为国家的政策,终于被送进了小学,但是也并没有读多久,三叔出生了,他也就从学校里辍学了。后来娶了二伯母,一个人做牛做马,变成了两个人做牛做马。建国国出生,建兵出生,二伯母都没有好好地坐过月子。后来建民出生,更加的过分,把二伯母嫁妆都骗光了,却不给她好吃的,建民出生的时候,一度都没有奶水,建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苏常鸣颤抖着嘴唇,想要让邵长青不要说了,但却忍不住又想知道更多。
“晩晚出生,二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晩晚是个灾星,差点就把她掐死。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邵奶奶说:“这些事情,真的是一个亲生母亲能够做得出来的吗?”
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亲娘真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她怎么可能做不出来?”苏常鸣吼出来,心里痛到了极点,他真的不知道苏勤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之前听邵长青说那些故事,长青在说的时候,是捡着说的,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把一切说出来。
“爷爷,奶奶,当我调查到这些的事情,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吗?”邵长青说,“虎尚且不食子,二奶奶她真的比老虎还凶三分。但如果二伯伯不是二爷爷的孩子,那么这一切又说得通了。”
苏常鸣在心里说,是啊,虎毒不食子,她又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二伯伯真正的出生时间了,这些事情真的不难调查。还有……”邵长青看着苏常鸣说,“爷爷,要想知道二伯是不是你的孩子,这个很简单。古时候有滴血认亲这个事情,现在的医学更加的发达,把你们俩个的DNA查一下就全部知道了,到时候我让港城那边的医院查查你和二伯的NDA,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邵奶奶说:“对,咱们比对NDA,我听说国外已经有这个科技了,咱港城那边的大医院,也能够查。”
苏常鸣突然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地说:“查!”
第97章 (捉虫)
晩晚自然是知道,大爷爷大奶奶他们有事情商量。
她把小哥拉出来,也就是因为这个。
有些事情,他们可以猜,但不能跟着屁股后面偷听。
其实自从大爷爷出现之后,她就有过很多的猜想,这种猜想在日益的高涨。
“晩晚你说,爹会是大爷爷的儿子吗?”建民在喃喃地问着,看似在问晩晚,其实也在自问着。
会是吗?这件事情看似随着爹的回去而结束,但是他知道,这个话题并没有完。
一旦怀疑了,就会在所有人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哪怕爹一直说这件不大可能,但依然无法打消他心里的疑问。
爹肯定也问扪心自问吧?
这样大的破绽放在那里,谁都会引起怀疑吧?
或许有人会问,老太太的性格如此,对自己不喜欢的那个人偏心到极点了,也是情有可愿的。但是这偏心确实过了。
也有爹的性格在里面做怪,爹太老实了。
但仔细一想,爹这样老实的性格,又何尝不是奶从小洗脑的结果呢?
“小哥希望爹是爷爷奶奶的孩子还是希望是大爷爷的儿子?”晩晚并没有回答建民的回答,反而反问他。
建民说:“说实话,我内心里虽然不希望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家,但是爷爷奶奶对爹太坏了,都不像一个儿子会有的了。如果最后证明爹不是爷爷奶奶的儿子,那么这一切也就能够顺理成章地解释了,爹心里或许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爹有多渴望爷爷奶奶的爱啊,这个我从小就看在眼里的。可惜奶奶不爱他,爷爷以前看着公平,但好像也差了点……”建民悠悠地说,“如果最后了爹是大爷爷的孩子,那么爹就不是被人嫌弃的,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的吧?”
晩晚说:“那小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最后证实了爹确实不是爷爷奶奶的孩子,而是大爷爷遗留在老家的孩子,以后相认了,会让爹认祖归宗吗?”
建民说:“应该……会吧?”
晩晚却摇头:“大爷爷入赘了,现在是邵家的人。一旦确定了爹是大爷爷的孩子,邵家会接受他吗?”如果接受了自然好,如果不接受,其实想想也没有损失。
他们一家人,也不指望着靠着邵家富贵。他们靠自己。
也就是以后确定了这年事情,可以少跟老宅那边纠缠罢了。
现在老宅那边仗着是爹的父母,一直都有要求这要求那。爹如今跟以前不一样了,并不会满足他们,但这么纠缠也挺烦的。
特别是老太太,扯着大嗓门,在运输队那里哭闹,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哪怕对爹没有什么影响,在背后也会被人议论。
爹现在在运输队越干越好,运气一直都是非常的好。自从分家之后,似乎所有的运气都向着爹倾斜了。哪怕被老太太这么的闹腾,有人在背后做小动作,想把爹拉下来,最后都还能够不了了之的。
但是老太太依然折腾,特别是最近,老宅那边过得越来越不好了,听说苏雨婷回来了,但又被送到了姨家,具体情况晩晚也不清楚。
等大爷爷回了老家那边,或许老宅会沸腾吧?老宅那边会从此扬眉吐气?
但看大爷爷的表情,似乎对爷爷奶奶那边态度不明,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有见了,感情慢慢疏远了,还是因为确实曾经发生过什么。
“不管结果怎样,我们也无力去改变什么。不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什么,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两边不认吗?这不就是我们最想要的结果?摆脱了老宅那边的纠缠,可以过自己的日子了。”晩晚又握了握手。
这种最坏的打算,其实是他们一直都期望的。当然还有一种结果,就是维持现在的现状,爹确实是爷爷奶奶的孩子。
……
他们从外面玩了回来,屋子里大爷爷大奶奶似乎已经聊完了,正坐在那里等着他们。
“晩晚,建民来了,快到奶奶这边来。”邵奶奶朝他们招手。
晩晚乖巧地走过去窝在邵奶奶的怀里,建民则是老实地坐在旁边。
邵看着乖巧可爱的晩晚,又看向懂事的建民,老太太的心里啊,突然很心疼起来。
哪怕这两个孩子不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也忍不住心疼。
有那么一个奶奶,变态的奶奶,真是苦了他们了。
“晩晚啊,以后上学去港城上吧,你爷爷奶奶不疼你,大爷爷大奶奶疼你。”
晩晚低下了头:“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需要我。”又说,“但我又想大爷爷大奶奶。”脸上呈现出了纠结的表情。
苏常鸣说:“那晩晚以后上大学来港城。”他看不得孩子那么纠结难过。
“大爷爷大奶奶,上大学的时候,我肯定会考虑的。”晩晚认真地想了想,点头。
邵奶奶却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抱在了怀里,却没有说话。
谁也没有说话,一阵的沉默。
氛围很沉重。
……
晩晚很快就忘了这些事情,因为她和小哥的比赛结果出来了。
全国确实有很多天才在,有些天才哪怕没有大师教导,也能够脱颖而出。
晩晚得了少年组的第一名,但晩晚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因为她有着李教授这位大师教导,又有前世的绘画基础,前世她的硬笔画很突出,国画虽然是这一世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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