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这么一想,苏明珠便有些紧张,只叫自己的面色声音都尽量平静,开了口道:“哦,原来是你?起来吧,倒是许久不见了,你家中可好?”
宫中的龙羽卫,除了从各地军伍之中一层层选上的强兵勇将,也常常有京中的勋贵世家,送自家子弟进来镀层金的,便比如之前的苏明朗苏都尉,虽然并非本意,但与他类似的出身情形,在龙羽卫内也并不少见。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缘故,苏明珠身为贵妃,与一个守门的禁卫开口闲聊,放在旁人眼里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觉着这龙羽卫是哪家的子弟,与贵妃娘娘从前便认识罢了。
二哥苏明理,如今正是弱冠之年的岁数,细算起来,他其实并非苏家的亲子,他的生母,乃是苏将军的妹子,当初在西北时曾经嫁过一回人的,只是之前的男人死得早,之后苏战从军,升了将军,便做主又给他妹子寻了门当户对的武将嫁了过去,之后苏将军到了京城,多年之后听闻妹子病逝,觉着不对,派人回去一查,才知道那武将表面装得似模似样,私底下却嫌弃她二嫁之身,诸多磋磨冷待,连妻子生下的儿子也毫不在意,任由妾室欺凌。
苏将军马匪出身,向来是个以直报怨的,知道之后心内大怒,再不讲什么旧情,径直派人寻了证据将这武将一家子都下了大狱,只有妹子留下的儿子,才又改回了苏姓接进了京城,又起名叫苏明理,当作自个的儿子一般的养着,兄弟姐妹之间处的极好,但实际上,二哥与苏明珠兄妹几个,应该算是姑表亲。
因着幼时受了些亏待,伤了根本,虽然之后在家里诸多调理,但二哥苏明理如今瞧着依旧有些单薄,窄臀蜂腰,一双长腿装在龙羽卫的褐色绸裤里直挺挺的,显得格外笔直修长。
二哥苏明理顺势起身,微微抬眸看着苏明珠,桃花眼里便露出一抹安慰似的神色,声音里还是他特有的微微上挑,总带着几分笑似的:“家中都好,劳娘娘记挂。”
“那便好。我不常来这清宴园,你与本宫带带路。”听见二哥这么说,苏明珠略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便随意找了个由头。
苏二哥自是应了,当前行去。
苏明珠故作无事的跟着走了一段,进了清宴园后,瞧见了一旁有一处堆起的山石,周遭也很是僻静,便立即又说腰间的绦带送了,只带了白兰躲进去整理,又叫那带路的龙羽卫守着。
等到周遭终于没了外人,苏明珠这才放下心,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二哥!你怎的忽的来了?不是应该在西北吗?大哥呢?”
二哥放了手上的龙羽卫长刀,摇头笑道:“怎的还是这般急性子?莫着急,大哥还在军中好好的,西北那边暂且都没什么事,我不放心家里,先回来瞧瞧。”
爹爹的确说过,家里这几个孩子,老大空有蛮力,明珠明朗这一对姐弟又都是白纸一般单纯好骗的,也只有一个明理,全家人的心眼儿凑到一处也比不上他的一半。
不论家中还是战场,大事小事,苏将军都十分重视这个二子的意见,常常与他私下里商议决定的。
听二哥这么说,苏明珠这才恍然,心下终于彻底放了心,便也笑了起来,埋怨道:“怎的也没人与我说一声?你这猛不防的出来,还装成龙羽卫的模样,倒我吓了一跳!”
苏二哥解释道:“我回来也是临时起意,正巧遇上了今日在清宴园里办宴,机会难得,平常时候,我想见你一面可就没这般轻易。”
这倒是真的,这清宴园位于皇宫最边角处,加上这样的大宴,鱼龙混杂,想要进来自然要比重重后宫要来的简单些。
苏明珠抿唇一笑,在这暮色里都叫人眼前一亮:“二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苏二哥在这夺目的笑容里略停了一瞬,才又如往常那般带着几分戏谑道:“来看看我们的掌上明珠在赵暗投的手上有没有失了光彩。”
苏明珠便又忍不住的噗嗤一笑:“你别总叫人家赵暗投了!”
苏二哥不甚在意的垂了眼眸:“你不是已打算出宫了吗?怎的还这般在意他?”
“爹爹也与你说过了我想出宫的事?也是……家里什么事,都要与你商议商议的。”苏明珠说着点了点头,便解释道道:“只是如今家里情形还不明,我又哪里顾得上自个?你不知道,爹娘还未回来的时候,那梁王就先回了京,想方设法的构陷咱们家!”
因为二哥素来长于谋略,苏明珠说着,便又忍不住将近些日子的情形又与他仔细的说了一遭。
刚听了梁王的名字时,苏二哥只早有把握一般,丝毫不动声色,直到他听说了梁王故意给她送礼,攀扯到男女私情之上,他的眸光才微微一动,带了几分阴郁道:“他竟敢如此?那赵暗投知道之后如何?可有因此事再难为你?”
苏明珠摇摇头:“怎么会呢?都知道梁王野心勃勃,又历来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德性,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
苏二哥闻言垂了眼眸:“他不是傻子,梁王更不是,明知不会信,他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拉扯苏家?”
看着苏明珠闻言一愣,苏二哥便又继续解释道:“人心多疑,更何况他是帝王,一次两次不信,十次百次如何?梁王野心勃勃的构陷他不信,那他信之重之的太傅呢?淑妃呢?要董家与爹爹之间早有龃龉,你与董家淑妃又水火不容,眼看着爹爹大胜而归,他如何会放过这般好的时机?”
“即便是他当真英明神武,对苏家格外宽待仁厚,可人心难测,焉知他心中不会存疑?就算此时不会,日后如何?”
“孤家寡人不是空穴来风,帝王天生便是多疑猜忌之辈,君不可疑将,将不可疑君,帝王心存疑虑,对苏家满门便是灭顶之灾,为保满门,由不得爹爹不使些手段,落在皇家眼里,便愈发是心存反意,这等事,一旦迈出一步,便是不死不休的绝路,到了那时,不论釜底抽薪还是玉石俱焚,爹爹都只能当真投了梁王门下,这,才叫弄假成真。”
“梁王正是知道的太清楚,才会这般屡次三番,赌的便正是帝王的多疑,与我们家的私心。”
听着二哥一句句的话语,苏明珠的心下便也一点点的发沉,她有些犹疑道:“爹爹说过…当今,不同于先帝,我与他自幼相识,看起来,也的确不像那等妄杀功臣之辈……”
“你说的也无错。”苏二哥面目平静,说的轻描淡写,却每一句却都叫人心惊:“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可能此刻不是,也未必不会秋后算账,日后都永远不是。”
听了这话,苏明紧紧的攥住了手心,终于说不出话来。
以她的私心来讲,她的确认为赵禹宸并非那样的多疑暴戾,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君王,可她自己即便有八成的把握又如何呢?
若她看错了,帝王仍旧是帝王,大焘也仍旧是大焘,只她苏家却会灰飞烟灭,只如晨曦下的一缕薄雾般消失的悄然无踪。
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事关满门性命,苏家赌不起,更输不起。
苏明珠张了张口,她原本觉着之前赵禹宸对她的态度转变并算不得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此刻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将赵禹宸这些日子对她的诸多偏袒照顾都一一说了,最后还着意提起了方才在昭阳宫时,赵禹宸竟与她说起了“举案齐眉、相守一世”的话语。
听到这举案齐眉,相守一世,素来未语先笑的苏二哥,面色便显而易见的沉了下来,他略微抬眸,仔细的打量了苏明珠并未因着这话而心软动摇,这才抿了嘴角,十分的正色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素来都有眼无珠,对你诸多嫌弃,此刻却这般屈尊降贵,一定另有所图,你需得万万小心!”
苏明珠原本就心存犹疑,听了这话,心下便越发谨慎,也十分郑重的应了一声“是。”
苏二哥见状,便又忽的一笑,伸手去轻轻按了按她紧皱的眉心:“旁的你不必管,你只小心些,莫要被那赵暗投骗了去就是。”
“我自然不会!”苏明珠才说罢,外头白兰便忽的扬声开了口:“主子,陛下遣了人来看,问咱们怎的还未到?”
这么一来,两人便不好再多留了,苏明珠看了看天色,最后又开口道:“二哥要在京中待多久?”
“且看情形罢,不知赵暗投之后是何打算,我留着帮着爹爹参谋一二,若是当真不好,便回西北去,早做准备。”
听着二哥这般说,苏明珠越发觉着前途艰险,她还没能来得及再说什么,苏二哥便又上前一步,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鬓角,暮色之下,桃花眼内似有微光:“你不必忧心,有二哥在,定会叫你平安出宫,肆意快活。”
这话说的低沉且断然,加上二哥素有谋断,她自是毫不怀疑,闻言正想再说一句家里正事要紧,她在宫中诸事都好,不必着急,外头白兰便又有些焦急的低声又催促了一回。
“那我去了,二哥诸事小心!”来不及说更多了,苏明珠只匆匆留下这一句后,便动步往前,扶了白兰的手臂,重新摆出了宠妃的气派,继续往清晏园内行去。
留下苏二哥立在假山之后,静静的看着苏明珠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才重新捡了龙羽卫的长刀,趁着暮色转身朝动了步子,行到了定好的地方之后,便遇到了今日送他进来的禁卫,看见他之后,拱手为礼,恭敬道:“苏公子这边请,小人带您出宫。”
苏二哥见状却是面色微沉:“回去告诉梁王,他有什么谋算我且不管,只是他若再攀扯贵妃,坏舍妹名声,就莫怪在下与他反目。”
那人闻言一愣,只又躬了身,恭恭敬敬的继续应了一声:“是。”
——
清晏园另一边,经过了路上的这耽搁,苏明珠也终于到了园中最大的高台水榭之上,宾客都早已到了大半,爹爹与娘亲相伴坐在台下最接近御前的位置,对面便是形容枯槁,却仍旧精神矍铄的董太傅。
大焘以左为尊,今日太后未到,赵禹宸坐于高台正中,右侧是一身水烟素衣的淑妃董氏,左边位置却空着,显然是为着苏家出身的她而准备。
说起来,苏明珠的确已有些日子没见过董淑妃董美人出现了,自然之前梁王回京之时她露了一面,之后就一直称病休养,再加上赵禹宸日日来她的昭阳宫,言行之后都是诸多温和照顾,甚至处处宠爱偏袒,一时之间,宫中竟是只余她一枝独秀,风头无二,从前的受宠的淑妃董氏,只仿若不存在了一般。
“不必多礼,来。”台上的赵禹宸见着他,面上带笑,起身到了台下,便要亲自带她落座。
“梁王野心勃勃的构陷他不信,那他信之重之的太傅呢?淑妃呢?”可苏明珠的耳边,却是不期然又回想起了二哥刚刚与她说过的话,心下便忽的凛然。
她这些日子虽未曾相信赵禹宸的故意示好,但这过于舒服顺遂的日子,到底还是温水煮青蛙,叫人失了该有的小心啊……
这么一想,苏明珠心下一紧,宴会之上,只越发规规矩矩的屈了膝,只恭敬道:“臣妾谢陛下。”
赵禹宸的动作忽的一顿。
第50章
“臣妾谢陛下。”
苏明珠一开口行礼,赵禹宸一瞬间便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要细说是什么又说不出来,但苏明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从行礼的姿势,到看他的眼神都叫他觉着不太对劲儿。
【说的没错,我都还不许你对苏家到底是何打算,如何能这么快放了戒心?】
凝神听去,便是一句格外小心的忧心话语。
谁说的没错?什么戒心?他对苏家又有什么打算了?这没头没尾的……怎么回事?赵禹宸心下又是莫名又是疑惑,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顾不得细思,只顺着方才的动作,继续满面温和的扶起了她,带笑道:“太尉与苏夫人都已到了。”
苏明珠闻言,转身瞧见了父母,便也顺势上前,赶忙拦住了要起身对她行礼的父母,虽然昨日都已见过,却也仍旧是满面的欣喜与亲近,叫了一声“爹娘。”
对着苏父苏母时,苏明珠这笑容明朗纯粹,胜过春光的明媚娇艳,却又与对着他的冷漠戒备时大不相同。
“陛下先请。”与父母见过礼后,回过神,苏明珠便又恢复了方才小心谨慎的模样,格外规矩的低了头,请他当前动步落座。
不,也不是,赵禹宸回过神,忽的有些复杂的回忆了起来,应该说,是与近几年来对着他不同,曾几何时,苏明珠对着他,或许不及久别重逢的父母,却也是开心娇媚,烂漫肆意的。
就算是之后贵妃进了宫,他亲信奸人谗言,对明珠疏远了些,可他这些日子有了这天赐的读心之术,迷途知返,贵妃虽还未尽信,待他也已有隐隐有所缓和,比起从前自然是天下地下,但最起码,在他面前,不会故意冷嘲热讽,处处顶撞,甚至于,他偶尔认了错了,明珠她也会不忍心,甚至与他真心闲谈玩笑几句了,
如何只这半下午的功夫,便又一推千里,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因着他下午与明珠说起的相守一世之言?
“西北大胜,戎狄认降,此乃国之大喜,臣恭喜陛下……”席间有一官员起身说了些恭贺的套话。
赵禹宸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一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一面又凝神多听了几回贵妃的心声,但明珠却并未再多想什么,心中也只是偶尔闪过几句零碎且不相干的的词语,并听不出什么来。
赵禹宸不明缘故,难免便想到了他来赴宴之前在昭阳宫里与明珠说过的的话语。
他下午所说之言,乃是满腔真心,却得来了贵妃如临大敌一般的慌乱嫌弃,他心下自然是委屈不满的,但说实话,自打他有了这读心术之后,所听到的众人心声,比这更叫他震怒委屈的也多得是,更何况,相较之下,最起码明珠还是真心在意他,且之前是因着他识人不清,待她诸多错怪,又有了苏家的担忧,才会如此,他难免就会比对旁人更添了几分体谅。
过了这一下午,赵禹宸委屈不满的心情多少还是缓解了些,此刻见了贵妃这般戒备小心之态,一时间甚至都忍不住有些沉思了起来:
他是不是操之过急,比起以往来,变的太快,太突兀,难免就会叫人暗自疑心?
如此说来,倒也难怪明珠如此。
这么一想,赵禹宸便略微平静了些,回过神,坐下那文官的恭贺之词都已说罢,又有旁人也起身赞了起来,他随意听着,又随口应了几句,也又顺势赞了一番苏将军的卓越军功,与百官用举酒盏,贺了一回苏战夫妇,贺了一回他这帝王,又贺了一回这太平盛世,三巡酒毕,便就顺势在这一派煊赫的热闹里上了歌舞,守在殿外的宫人们也给众人依次上了酒菜。
到了这个时候,席间就可以略微松快一些,在清平乐的掩盖之下,众人可以饮酒用膳,起身更衣,有相熟的,也可以略微走动闲谈一番。
右侧淑妃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呈上来的菜式都只略略沾了沾唇,便擦了擦嘴角再不肯多用,也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略微低头姿态娴雅的坐着。
只不过未过多久,下头的宋玉轮便忽的跑了上来,一口一个董姐姐的叫着,叽叽喳喳,抱怨着之前宫里嬷嬷对她管教极多,又不许她出门,这一遭好不容易才出来,许久没见董姐姐,怎的也不派人去找我云云……
玉轮的说话声有些咶噪,赵禹宸微微皱了眉头,一旁的淑妃便立即察觉到了一般,抬高了声音柔声道:“好玉轮,你略低着些,莫吵着陛下,我身上这病还未大好,还有些头疼呢。”
淑妃这般一说,宋玉轮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只低头问道:“董姐姐病了?可厉害?怎的未听说过?”
赵禹宸顺势回头,便瞧见淑妃果然正在抬眸瞧着他,眼神专注,眸光湿润,仿佛藏着数不清的情意,与他对视之后似是一愣,接着便有些羞惭一般,微微垂眸颔首,侧过了头去。
叫玉轮小声体现自个的体贴温存,用病体未愈来与他求怜示弱,最后再暗送秋波表出情意,嗯,若是从前,他看见这一幕,应该是会心软,又怜惜淑妃这阵子受的冷待吧。
只可惜,自从有了读心术之后,听多了众人心声,他此刻不用凝神去听,便已能将淑妃的目的手段瞧的清清楚楚。
赵禹宸抬手饮了一杯浊酒,略微盖下了些自己漠然的目光。
因着今日的酒宴是为了庆贺西北大胜,与苏战的军功而办,他担心梁王若是出现,又会故意说些攀扯的荒谬之言叫苏将军多心,更叫明珠不悦,这才有意没叫梁王进宫赴宴。
但此刻见了淑妃这般作态,他却是忍不住想着,若是宣了梁王在前,却不知淑妃还能否这般冷静的算计于他?
【哎,这宴席上的酒菜,煮出来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都没什么味。热菜都吃不得,要我说,也就是那一道冷腌猪脚了,腌菜不怕坏,又是冷的,没失了味……刚尝了一只,嗯……要的就是猪脚心里那一口啊……软、烂、咸、香、那个可口哟——吸溜溜——等席散了,咱家得再好好的啃上几只!】
在上前上菜的魏安心声里回过神来,赵禹宸的目光就也忍不住在在桌案上寻到了这一道冷腌猪脚,色暗无味,放在最角落处,瞧着平平无奇。
赵禹宸咬了一口,只觉鲜香满口,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他便摇摇头,暂且放下了淑妃,只转身又与还在出神的苏明珠温声开口道:“明珠,你不胜酒力,才已饮了三杯,不可再多饮,这猪脚滋味极好,你先尝尝垫补着。”
陛下都这般开口了,一旁自有侍膳的宫人将这猪脚夹到了苏明珠的面前,她回过神来,低头看瞧见了碟子上一只黑乎乎,油汪汪,瞧着毫不起眼的猪蹄,一时颇有些犹豫了起来。
【真的假的……这尝上一口,嘴上的胭脂得掉一半吧?说不定脸上的粉都擦上油……怕不是记仇……故意害我?】
啊?还有这么一说?朕不知道啊!赵禹宸一时哑然,竟是愣在了原处。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按着规矩,帝王赐下的菜,是不能拒绝的,更何况苏明珠才从二哥那一番警醒的话语里走出来,疑心赵禹宸这般作态是别有用心,就越发不敢推辞,反而咬牙低头,谢过了这恩德,便当真去拿了象牙筷。
赵禹宸只瞧着又是无措,又是焦急,有心拦下,又觉着这般实在是反复无常,全无道理,眼看着明珠已端起菜碟,满面凝重的寻着可以下口,又不沾染唇脂的地方,他直觉明珠这一口咬下去这账一定又得记在自个的头上,一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忽的起身叫了一句:“等等。”
在苏明珠诧异的目光下,赵禹宸轻咳一声,将那碟子上的猪脚端了过来,又吩咐魏安拿了银刀来,亲自将这猪脚最中的地方一点点的切下来,这才叫宫人重新送了回去,温声道:“是朕疏忽了,如此正好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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