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哈哈,骗你的!”在赵禹宸的目光下,苏明珠沉思良久,才忽的满面狡黠的笑了起来,将手挣脱出来,笑嘻嘻的对他扮了个鬼脸:“我才不信你呀,你是皇帝哎,谁信了你话,谁就是蠢!就是笨!蠢笨笨!”
“嘿嘿,我又好看又聪明,才不……才不笨,唔——”说着,没了赵禹宸扶着,摇摇晃晃的,便要一头从竹榻上栽下来。
"当心!"赵禹宸顾不得生气,连忙伸手,便将她抱了个满怀。
酒劲儿当真泛起来了,苏明珠的面颊红的只如朝霞一般,都已在漫到了脖下,整个人也都没骨头似的,软绵绵的倒在他的怀里。
都成这样了,她嘴里还在笑个不停:“你想,骗我回宫去,这时候……说得这般好听……让我心软了,日后你,你再反悔!我……我就惨了……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我才不上当!”
对着这样的明珠,赵禹宸还能怎么办?
他也是糊涂了,知道明珠醉了,倒与她在院子里说个什么劲儿?
看着靠在他怀里,一块暖玉化开了似的人,他摇头笑笑,试了试,扶着肯定是不行了,干脆一弯腰,一手绕过背后,一手抱了双膝,便将她轻轻巧巧的一把抱了起来。
“啊……”
直到被悬在了半空,苏明珠才后知后觉的叫了一声,又很高兴似的笑了笑,走了两步之后,忽的又皱起了眉头,扭头埋进了赵禹宸的颈窝,蹭了蹭,便传来了可怜兮兮的声音:“头晕……”
“你,你别动!”赵禹宸咬了牙关,一字字,仿佛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是因为抱不动,而是她这么一扭,赵禹宸只觉有什么东西从他脊梁骨上走了一圈,麻酥酥,又像是难受,又像是舒服,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手上就莫名其妙的有些发软,身子都一下子僵硬的石塑一般,动也难动。
好容易略微缓了过来,赵禹宸唯恐再来这么一遭,他说不得就要将人给撂到地上了,因此丁儿点不敢耽搁,只深吸了一口气,便匆匆往前,几步进了屋内,寻到了放在墙下的架子床,将她放了下去。
“小殿下……小殿下!”赵禹宸正要转身去喝口水压一压,苏明珠忽的拽住了他的衣袖,眸子闪亮亮的,仿佛在说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小殿下,今日一过,我就十八了!”
赵禹宸擦着额角的汗珠,有些没好气:“对,十八了,朕昨日就十八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明珠就轻轻的笑了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了不起的,我这次活到十八岁了呀……上一回,我上一回……就差一个月,就也能过十八的生辰了。”
听着这话,赵禹宸的心下便也忽的一沉,接着,又有些莫名的酸。
“是,你活到十八了。”赵禹宸在床边坐了下来,声音柔的如温水一般:“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光能过十八的生辰,日后还能过二十八,三十八,四十八,五十八,六十八,直到耄耋之年,头发白的雪一样,过到你自个都记不得自个改过几岁才罢。”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一句句的说下来,便也好似一股清泉一般,苏明珠一点点慢慢的停了口。
“那可真好……”她高兴笑了笑,就在赵禹宸的话语声中,一点点的安静下来。
赵禹宸也只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苏明珠慢慢的睡了过去,他的心中也渐渐的宁澈如一汪碧水。
正是十五,月色似水。
雾一般的清辉之中,赵禹宸轻轻伸手,帮她捋去了粘在面颊上的一缕青丝,声音低低沉沉,但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却是响的格外清晰:
“你不必怕,朕不骗你,不逼你,不论如何,赵禹宸都总护你一世太平,一生安乐。”
“这一次,朕绝不失约。”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明珠(果断):谁相信了皇帝,就是蠢!就是笨,就是蠢笨笨!
半年后——
苏明珠:我……我,我才没有相信你咧!
第103章
酒醉的人,是很难睡的安稳的。
苏明珠从前虽也喝过酒,却都只是几口果酒就停下,因此所谓的喝多,至多也不过是一种陶陶然的微醺罢了,不但不怎么难受,甚至于还有几分舒服。
细算起来,苏明珠这是第一遭真正的喝醉,也是第一次知道,喝醉了之后,竟然是这般难受的!
才闭了眼睛没安稳一会儿,苏明珠便难受的又醒了过来。
说是醒过来也不太对,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分明是就在床上躺着,但是她却觉着自己像是还在不停的转圈一般,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方才从丹田泛上来,叫她满心激昂的热流渐渐的退了下去,渐渐的,竟然换成了一股反胃似的难受。
苏明珠迷蒙之间,努力的忍了半晌,但是没过多久,便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个起身,翻了起来:“白,兰……白兰!”
白兰还没有过来,可是真的忍不住,她想吐了。
就在难过之时,面前忽的出现了一方敞口的陶制水盂,苏明珠也顾不得那许多,一阵难过的干呕,她原本是打算沐浴过后再去院子里用晚膳的,结果一出屋就遇见了赵禹宸,之后又出了这般喝错了酒的事,说起来,还当真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吃。
肚子里头没定西,因此苏明珠努力半晌,也不过吐了几口酸水罢了,但是能吐出来,却一下子便舒服了不少。
“可好了?”正在苏明珠咳嗽的时候,身边忽的传来了一道温温润润的男声,一面说着,一面还伸了手,一下下的为她抚着脊背。
苏明珠原本以为是白兰,听着这声才觉得不对,擦擦口,晕晕的抬了头,认了半晌,才愣愣道——
“陛下?”
坐在床边的人,朗目星眸,面如冠玉,可不正就是当今帝王赵禹宸。
听见这一声“陛下,”赵禹宸心下泛起了些隐隐的失望,一时间竟是有些怀念起了方才明珠面若朝霞,眼似秋水,或娇嗔埋怨或娇软缠绵的叫他“小殿下”的语气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赵禹宸面上却是丁点不露,瞧着苏明珠平静了下来,便放下了水盂,又转身去为端了一杯温热的浓茶,回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苏明珠虽然认出了人,但是瞧着却还是有些迷糊的模样,愣愣的接了茶盏,却不喝,仍旧眨着眼睛瞧着他,又不甚确定了似的:“陛下?”
“唉……是朕,真是的,还当你是清醒了!”赵禹宸叹息一声,仍是十分好脾气的应了,又弯腰帮着她抓住茶盏,慢慢往嘴里送了去。
苏明珠也不知道是清醒了没有,倒是乖乖的喝完了茶,接着便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赵禹宸,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禹宸叫他看着有些无措,顿了顿,便伸手将她按了下去,严肃道:“闭眼,睡觉。”
苏明珠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立马紧紧的合上了眼睛,赵禹宸正觉着好笑,她便又重新睁了开来,没头没尾的忽然说了一句:
“陛下,你长得真好看!”
许是因为喝醉的缘故,苏明珠说这话时,眸子里水润润的,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不容置喙的道理似的,又真诚又纯粹,只将这漫天的月光都摄了进去。
在赵禹宸自小的教育里,即便是女子,也是品性德行为上,容貌不过小道,不该太在意的,更莫提他身为男子,还是帝王,被人夸赞容貌,未免便有失庄重,实在是有些失礼的。
但是每每被明珠夸出来,他却都忍不住的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答应的模样,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从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苏明珠有些困倦一般,打了个哈欠,闭了眼睛,又自言自语一样的低声说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你说只找我一个女朋友,再不骗我,也再不逼我……”
赵禹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不是做梦,是真的!”
“若是真的多好啊,若是真的……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
“你便如何?”赵禹宸忍不住的眼眸一亮,忍不住期待的弯下了身子。
可等了半晌,却是怎么都不见她说完后面的半句话,赵禹宸仔细一瞧——
苏明珠侧头靠着床沿,一手抬起,皓腕凝霜,双眸轻合,呼吸规律且轻浅。
显然是重新睡下了。
……
“就一句话,你就不能说完了再睡!”赵禹宸只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的伸手去推了推她:“苏明珠!”
苏明珠哼唧了一声,顺着这力气仰面躺平,手腕也放了下来,显然是睡得更舒服了。
若不是知道她是当真醉了,赵禹宸简直要疑心她就是故意气他。
可是就算是故意气他也没办法,赵禹宸咬着牙看了半晌,苏明珠却是丁点不受影响的,不光睡的死沉,甚至睡着觉还砸着嘴偷偷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在梦什么好事!
半晌,还是他认了,自个叹一口气,站起身,将她随手放在床头的茶盏拿到了一旁,省的熟睡之后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刚把茶盏放下,门外便响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接着便是魏安恭恭敬敬的禀报:“陛下,时辰不早了,方才周统领连夜派人传信,说是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催您立即回宫!”
听着这话,赵禹宸的神色猛然一沉,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不动声色的将茶盏放下,却是不着急出门,而是先转过身,又行到了床前。
几息功夫后,他忽的笑了笑,弯下腰,伸出手来,极轻极缓的在明珠的面颊眉眼上一一描画一遍。
因着烈酒而泛起的热似乎都已出了个干净,如今碰上去,只觉触手微凉,月色之下,冰肌玉骨,静谧莹润只如同画卷一般,几乎不像凡人。
“朕险些以为,自己要落得个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惆怅垂涕,求之至曙。”赵禹宸的声音格外的低沉,却又透着一丝遮不住的庆幸与欢喜:“还好……”
外头的魏安没得着回应,等了一会,忍不住的又催了一声:“陛下,时辰当真不早了……”
知道事关家国大事,梁王那边儿实在是耽搁不得,就算心中再如何不舍,赵禹宸还是不得不站起了身,伸手将床后的一张薄毯展开,给明珠轻轻盖乐,之后便猛地起身,转身几步行到了门口。
“陛下?”屋外的魏安正打算再敲门,不料房门猛地被拉了开,倒把他闪的一个踉跄。
一抬头,看见赵禹宸,魏安便回过神,便立即小心翼翼的低了头,禀报道:“陛下可算出来了?您不知道,周统领那边催的急的很!”
魏安心里有些心虚。
若不是他嘴馋,为了尝一口那从没吃过的蛋糕,非要拿了那果子酒出来自夸讨好,将那一整坛子都送上案来,哪里会出了贵妃娘娘喝错酒的事?
魏安显然也明白自个出了差池,面上格外的殷勤小心,唯恐再叫陛下想起来之后,再挨了罚。
不曾想,陛下竟是丁点儿没有责怪的意思,见着他之后,顿了顿,便知道吩咐道:“留个仔细的,将案上的蛋糕带上,后头慢慢回宫,当心些,莫要在路上颠散了。”
嘿,那蛋糕甜的厉害,陛下您又吃不得,怎的也跟咱家一样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呢?魏安心里偷偷的念叨了一句,自然是不敢说出口来,除了暗自感叹一句陛下再苏主子面前实在是不一样之外,面上便只是恭恭敬敬的一口应了。
周统领那边催的急,赵禹宸出门之后,便只是一路快马,离了翠微宫。
————————
月落星升,转眼之间,天色便又一点点的亮了起来,直到日头都也一点点的攀到了窗外,一夜宿醉的苏明珠,才终于迟缓的睁开了眼睛。
晨曦明媚的有些刺人眼睛,苏明珠坐起身来,一手遮在眼前,愣愣的呆了半晌,才终于慢慢的从晕晕沉沉的混沌里,稍微清醒了一点过来。
“哎哟,可算是醒了!”白兰就在外头缝着衣裳,听见了动静,拿着绣棚行了进来,面带关怀:“这都快正午了,您觉着怎么样?头疼不疼?可要喝水?”
白兰这么一说,苏明珠也觉着自己嘴里又苦又涩,干渴的厉害,额角也有些隐隐的昏疼,她张张口,声音透了些嘶哑:“要喝,等等,我先漱漱口,洗漱罢了再喝。”
“好,您先坐着缓缓。”白兰放了绣棚,扭头去提了屋里的大铜茶壶。
苏明珠紧紧的蹙了眉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头这么难受……”
“还说呢!您昨个喝多了!夜里闹了半晌,直到后半夜才好容易安生些,一觉睡到了现在!”白兰手下利索的送来了漱口的清水和拧好的棉巾。
“哦…对了,喝醉。”苏明珠洗漱过后,捧着茶杯喝下了大半杯温水,这才觉着彻底清醒了过来:“我好像是喝错了酒来着?难怪这么头疼……都是陛下带来的果子酒,我以为……嘶……陛下!”
说到这,苏明珠才终于回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她猛地坐直身,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抬了头:“昨个陛下来了!”
白兰听着这话,倒是一乐:“那可不是,来与您过生辰来着、”
苏明珠的面色都有些发白了,单纯过一个生辰,自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只是她这会儿脑子里记起的东西,却是一幕一幕,都叫不肯承认。
她顿了顿,口上犹在勉力坚持着,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估计是睡迷糊了,有点迷迷糊糊,什么都记不太清了,我醉了之后,陛下是不是就该走了,没听着我说什么胡言乱语吧?”
白兰一面利落的接回杯子,将帕子塞进她的手里,一面却是干脆利落的打破她最后的一丝侥幸:
“这是什么话,当真是醉糊涂了,您醉了之后,陛下便亲自把您抱回屋里来放下,又是送茶,又是要水,亲自照料了您半晌,直到子时往后,好似是宫中来了人有什么事催的急,陛下才又回了宫,走之前还叫了我过来,千叮咛万嘱咐,叫奴婢伺候好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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