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慕容檐挑了挑眉,似乎很意外虞清嘉竟然问了出来。他笑着看了虞清嘉一样,说:“你希望我如何?”
虞清嘉有点生气了:“慕容檐,你好好说话。”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
虞清嘉听到这句话更气,她认真在问这件事,慕容檐总是不肯正面回答,反而还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虞清嘉心里是不信慕容檐会真的听她的,她心里有气,故意说:“那如果我说不,你还能真的不夺权不篡位,一辈子屈居人下?”
“当然。” 慕容檐瞳孔漆黑,里面只有虞清嘉的影子,“只要这是你的愿望。”
虞清嘉顿时被梗住。他们之前谈过类似的话,虞清嘉觉得慕容檐偏执猜忌,占有欲太过旺盛,最重要的是不信任她。他宁愿用强权困住虞清嘉,都不信虞清嘉的感情。那一次他们没能谈妥,虞清雅正好在那时生下儿子,慕容檐中途被心腹叫走了。之后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起这个话题。但是虞清嘉知道,有些问题并不是不去碰,它就再也不存在。慕容檐的多疑固执,甚至有些病态的感情,是横亘在两人中间最大的问题。
慕容檐伸手抚上虞清嘉的脸,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流连,眼神幽深,隐隐癫狂:“嘉嘉,我爱你胜过我自己的生命,只要是你说的,即便让我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虞清嘉感到心惊,她知道慕容檐对待感情的模式不太正常,她原以为是慕容檐遭逢大变,从小缺爱,故而导致他爱人的方式不太对。可是现在看来,他这根本不是童年经历影响。他的病除了表现在嗜血冷漠、缺少共情上,也表现在精神方面。
虞清嘉眼睛瞪得大大的,说:“如果我真的这样说呢?”
“那我心甘情愿。”慕容檐轻轻笑了,他伸手,将虞清嘉揽在怀中,深深地、迷恋地将下巴埋在虞清嘉脖颈。
“为了你,我愿意赴死。但是,我一想到我死了,你就会被其他男人看到,碰到,我就杀意沸腾无法抑制。所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先杀了你,再自杀去陪你。”
虞清嘉靠在慕容檐怀中,慕容檐最近越来越喜欢身体接触,可是这一次,她却良久都没有感受到温度。虞清嘉静静待了一会,默然推开慕容檐的手,对他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白芷回来没。”
两边香炉袅袅,慕容檐坐在深秀温暖的新婚房内,看着虞清嘉一身华服,背着他毫不犹豫地离去。慕容檐耳边突然浮起武成帝临死前的诅咒,他说他注定不得好死,父子猜忌,众叛亲离。
当然,这些他并不在意。可是他唯独不能忍受,离开他的人中,有虞清嘉。
慕容檐想起那次高平地动,他原以为折磨他许久的欲念到此为止,可是虞清嘉却冒着大雨,冒着乱石,硬是从山谷里跑了回来。慕容檐那时候想,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我都不会放开你了。
时到今日,慕容檐依然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情景。大雨倾盆,将外界一切声音都掩埋,他身上还在流血,鲜血的味道混入她的体香,就是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他怀着卑微可笑的侥幸心,自欺欺人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会做一些很极端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我知道啊。可是谁让你就是这样的人呢。”
慕容檐轻轻笑了出来,她真是天真又简单,她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压上全幅身家去信任。然而有时候,她那种全然不设防的模样,又让他忍不住心生贪念。
慕容檐看着摇曳的烛火,暗暗道了声可惜。可惜,真实的他,还是将她吓跑了。
白蓉守在屋外,见虞清嘉出来,她正要问好,看到虞清嘉脸色的神情怔了一瞬:“王妃?”
“我没事。”虞清嘉抬手按了按眉心,然后睁开眼,示意白蓉退下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你下去吧。”
没有哪个人听到丈夫说“我爱你,但是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杀了你”之后还能平静如故,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慕容檐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这段感情,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第147章 权倾
琅琊王府的下人连着几天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自从那天从宫里回来后,郡王和王妃不知道怎么了,陷入莫名的冷战中。虞清嘉和慕容檐成婚以来蜜里调油,慕容檐又是那样的性格,两人连冷脸都不曾。没想到两人婚后第一次危机,突如其来地爆发了。
其实说是冷战也不像,虞清嘉照常做自己的事情,慕容檐亦早出晚归,整天忙得不见人影,俩人谁都不像扭捏闹脾气的人。可是,全府的人都知道,郡王这几天的心情非常之差,想要命的话最好不要往上凑,偏偏王妃还是一副从容冷静的样子,近身服侍的人夹在中间,真是苦不堪言。
于是朝中的人发现,慕容檐心情好了仅仅一天,突然急转而下,暴戾非常。宫里的人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死活想不通哪里得罪了琅琊王,最后只能归结于慕容檐喜怒无常,捉摸不定。
广平王尚有一子在世的消息很快流传出去,而这个婴儿即将登基为帝的事也不再是秘密。之前京中本来就盛传先帝欲立广平王为太子,虽然后来广平王战亡,皇帝病重,立太子的事不了了之,可是从礼法上讲,广平王依然是最正统的继承人。如今先帝驾崩,众王凋零,立广平王的儿子为帝,任何人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礼部已经飞快赶制登基大典的事。与此同时,新皇帝刚刚满月,不能理政,慕容檐理所应当成了摄政王。
慕容檐成了摄政王后明显变忙,有时候好几天才能见到一面。白字开头的几个丫鬟看着,个个心急如焚。白蓉毕竟是慕容檐身边的人,这种时候不好开口,白芷陪伴虞清嘉最久,情分最深厚,这时候就成了最好的说客。
因为国丧,新年也不能大办,许多府邸都打算自己家吃顿团圆饭就算了,琅琊王府人丁少,这种时候就更显寥落。虞清嘉倚在窗边看书,白芷给虞清嘉抱来一件披风,又给她塞了一个手炉,一边整理披风,一边试探地对虞清嘉说:“王妃,你最近……和殿下是怎么了?”
虞清嘉没有回答,翻了页书,淡淡问:“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白芷叹气,索性和虞清嘉说了实话:“王妃,你不要嫌奴婢多事,但奴婢是真的看着心急。殿下对你绝对真心实意,这几日因为王妃冷淡,殿下也成天冷着脸,那边伺候的人都快吓死了。王妃,殿下毕竟年轻,现在又成了摄政王,辈分比皇帝高了一辈,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和曾经大不一样了。奴婢知道王妃从小就是心有成算的,必不会无缘无故闹脾气,但是嫁人和做姑娘不一样,若是王妃冷着殿下时间长了,难免不会被其他狐狸精趁虚而入,勾引走殿下。到时候,王妃和殿下就真的生分了。”
虞清嘉一直静静听着,神情看不出波动,但是到后面,不知道她听到了哪个词,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芷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虞清嘉。
虞清嘉笑着说:“你这个狐狸精骂得好。”
“什么?”白芷更加迷惑,虞清嘉咳了一声,收敛起嬉闹之色,说:“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能被勾引走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另外找到了新欢,那我绝不说二话,就此一拍两散。”
“哎呦娘子!”白芷连忙去捂虞清嘉的嘴,她和虞清嘉相伴多年,彼此早就如亲人一般。白芷不知不觉间换回了在娘家时的称呼,对虞清嘉说:“娘子,奴婢知道你看着脾气好,爱说爱笑,其实很难让别人进入你的世界。这次你和殿下闹脾气,实在把奴婢惊到了。娘子,这正是因为你在意殿下,才会闹脾气较真啊,要不然,你只会礼貌得体地维持面子情。”
“谁和他闹脾气?”虞清嘉冷着脸辩驳,“我都多大人了,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好好好,没有。”白芷哄道,她转而变得严肃,说,“娘子,缘分是最难得的东西,两个人相遇相恋难,能走到成婚这一步的,更是少之又少。娘子最清楚你和殿下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错过了喜欢的人啊。”
虞清嘉放下书卷,长叹道:“我知道。但是这次我和他,远不止是闹脾气的事。他的一些做法让我觉得,我于他只是一件摆设,或者,一件战利品。”
白芷听到这句话狠狠一怔,她没有想到虞清嘉的想法竟然这样严重。白芷脸色立刻变了:“娘子,你怎么会这样想?郡王对你乃是百依百顺,无有不应,怎么会是……”
“这是两码事。”虞清嘉摇头,剩下的不肯再说。白芷见这次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不好再劝,叹了口气出去了。
虞清嘉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屋外一片苍茫的雪景,良久未动。自从那天谈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虞清嘉对慕容檐态度绝对说不上冷淡恶劣,但也不会再像曾经那样亲昵。包括床笫之事,她也以国丧期间不能怀孕为由,拒绝了。虞清嘉也才发现,只要她说拒绝,慕容檐确实一丁点都不会勉强她。
虞清嘉需要好好想一想他们这段感情,在双方想清楚之前,还是先保持距离,免得口不择言,互相伤害。
虞清嘉有时候真的怀疑,她对慕容檐来说,到底是什么呢?一个美丽的瓷器,一个呼之即来的物件,还是和战马、宝刀一样的战利品?西楚霸王战亡前斩乌骓,杀虞姬,虞姬岂不是就和宝剑、乌骓马一样,只是个物件。荣耀时不离左右,一旦出事,当然要毁掉,谈何生而为人的尊严和意志?
而慕容檐也说,如果他死了,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
虞清嘉自认对待感情坚定,在婚姻中小心呵护两人的感情,可是慕容檐总是信不过她,偏执,多疑,猜忌,即使她一遍遍地说了,慕容檐也不肯踏实信她,一定要将一切都攥到自己手中。仿佛她是他的属下,或者对手,需要全权把控,日夜监视。
虞清嘉叹气,她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呢?
虞清嘉坐了一会,天色渐暗。白蓉站在隔间外,轻轻敲了敲屏风架:“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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