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沈辛夷没忍住又拍了他一下:“都说了别提这个了!”
赵如接到帖子立即赶了过来,他擅长的多是跌打一类的外伤,因此半天诊断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开了几副润肺止咳,安神静心的方子。
不知道是不是方子真的起了作用,陆衍吃了药之后终于不再咳了,沈辛夷借着熬药的功夫走出去吩咐齐叱:“殿下的病不能耽搁,你快去把太史公请过来,明天我要见到人。”
齐叱也担心太子病情,二话不说就答应下。
沈辛夷又命人去给父母传了消息,这才反身回去陪陆衍,又喂他吃药。
陆衍今儿已经喝了四五碗汤药了,瞧见这碗就直皱眉:“我不喝了。”
沈辛夷好生哄他:“莫要做小儿姿态,喝了药,病才能好。“
陆衍嘲弄一笑:“我喝了这四五年,可也没见病好。”
沈辛夷又好言劝了几句,他只是不喝,她给他弄的烦了,干脆自己把那药灌了满满一口,十分霸总地捏过他的下巴,嘴对嘴给他把药灌了进去。
陆衍:“...”操作这么骚的吗?
沈辛夷是个精致的人,精致到什么地步呢?她每日都会命下人收集清晨的露水烹茶,而且别人的零嘴都是干果蜜饯糖块等物,她荷包里放的零嘴都是用花蜜腌渍的花瓣,就连喝的茶也多是花果茶。
以上是为了说明,他哪怕是个有洁癖的人,也完全不反感她以口渡药的行为,甚至还很喜欢,原本苦涩难闻的药里也带了淡淡兰香,让人觉着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他被她亲着亲着便有些情.动,等喝完一碗药,伸手握住那把杨柳腰,低声道:“素素...”
沈辛夷毫不犹豫地拍开他的手了,铁面无私道:“我现在怀疑你突然病重就是这几日纵.欲过度所致,你给我老实点。”
她又正色道:“来日方长,你也别老想着做这事,我等会就收拾了搬到偏殿去住,这几个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生调理身体才是。“
陆衍:“...”
他缓缓重复:“几个月?”
沈辛夷点了点头:“对,你先把身体将养好,别的事儿再说。”
他眼底掠过一丝悔恨愤怒尴尬交杂的复杂情绪,还没出声反对,沈辛夷就已经命人收拾了准备搬到偏殿去住。
他在悔恨交加的情绪中渡过了一晚,第二日早上,沈辛夷面有喜色地带来了太史捷,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太史公回来了,快让他给你瞧瞧。”
陆衍:“...”
太史捷面色古怪,倒不是很慌张的样子,但还是伸手握住陆衍手腕,含糊道:“似乎有些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容我仔细瞧瞧...”
他走之前给陆衍诊断过,十分确定他不会突然病重,但陆衍装病是临时起意,他又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为何非得装作重病,因此只能嘴上含糊敷衍。
陆衍暗松了口气,素素就在旁边,他无法给太史捷使眼色,幸亏太史公机敏。
沈辛夷也顾不得羞了,立刻问他:“太史公知道,我和太子近来...同房,可是因着这个他才突然重病的?我们以后要不要分开睡?”
若是他答是,陆衍没病只怕都要堵出病来了!太史捷忙道:“没有的事儿,太子妃万勿如此,太子并没有病情加重,大概是天气寒凉,受了风...”
陆衍:“...”
他不知道事情始末,仓促之间编的借口实在不怎么样,沈辛夷一听就不对了:“如果只是受了凉,他怎么会咳出那么多血?”她先质疑了一句,很快就拧眉,低声重复:“并没有病情加重...”
太史捷帮陆衍治了这么多年,轻易不可能瞧错,他神色又断然,想必是十分肯定的,既然他这边问题不大,那就是陆衍在说谎了......
要是平时沈辛夷肯定不会这般无端,但她联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很快断定陆衍装病的事儿。她双目喷火,转向他:“殿下作何解释?!”
陆衍:“...”他狠狠瞪了太史捷一眼。
他的智商一向傲视群雄,从未有失手过,当年未病之时,多少纵横官场的老狐狸都栽到他手上了,偏偏遇到她的事儿就屡屡降智,这么小儿科的把戏,换做以前,他自己都是要笑掉大牙的。
他当时不知怎么的,脑子邪光一闪就想到装病这招,种种漏洞都没来得及补,就被她给发现了。
太史捷见势不好,当即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陆衍玉白的面色微微泛红,迟疑了一下,从床上站起身,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要把她拥入怀中,柔声哄骗:“素素果然聪敏,我昨日确实有些不适,我...”
沈辛夷一听他这般狡辩,面上怒色更甚,抽出手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还想骗我?!”
这一巴掌打的十分重,陆衍面色又白皙,脸上很快就清晰地浮上一个巴掌印。
颜面是何等要事?她是唯一一个敢抽他巴掌的人,陆衍从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一时怔了怔,脸色不由沉下来,怒声道:“我昨日已经告诉过你了让你回去了,你自己硬是要留...”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后悔了,正要补救,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沈辛夷差点被他气笑,恨不得扑上来把揍烂这张混账脸:“你说得对,就是我自己蠢才信了你的鬼话!你心里怕是也在笑话我蠢笨吧!”她发了狠:“我这就走,你好好‘养病’吧,殿下!”
陆衍也顾不得脸上的掌印了,伸手要抱她,一叠声地唤:“素素别气坏了身子,都是我的不是,我这回...”
沈辛夷愤懑道:“放手!你再不放,明日我就去呈向皇上呈和离书!”
陆衍知道她说得出也做得到,瞧见她眼底的决绝,不由松了手。
就算她呈上了和离书,皇上也未必同意,但他实不想跟她闹到极处。
沈辛夷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
她的东西都是收拾好的,还没来得及命人归整,因此只吩咐了一声,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侯府归去。
张媪她们瞧见沈辛夷出来的时候面色铁青,忙上前劝慰,沈辛夷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等喝了几盏凉茶之后,火气稍减,虽仍在盛怒中,但理智到底是回了笼,眼底慢慢浮现了几分失望。
陆衍厌憎沈家的事两人都清楚,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手段拖住她,她倒宁可他大发一场脾气了,实在不行两人大吵一架,反而比用耍手段好的多。
上回陆衍因为她暂时放沈家一马,这事儿让她很感激,她也知道陆衍喜欢自己,但如今瞧来,这份喜欢到什么程度还难说,她没傻到要求陆衍爱自己爱的神魂颠倒忘却仇恨,但若他真的有心,有话直说也比这样强,他这样欺骗,宛如在她脸上扇了几个耳光。
她只感受到了陆衍的喜欢,没感受到自己之于陆衍对自己有多重视,他难道就不会想想欺骗她会有什么后果吗?还是他对此根本就无所谓?她失望愤怒伤心他是不是压根不在乎?这样看来,他对她这种喜欢仿佛可以随时抛却。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可能真的有些喜欢陆衍了,因为喜欢,所以不由自主地对他提高要求,可陆衍这样的做法让她心里实在是膈应。
她越想越是烦闷,把软枕往头上一盖,努力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马车行了许久才到沈府,沈侯一家昨日才到长安,而今还在收拾东西,门口的仆婢见到她,一边激动大喊一边连忙进府通传:“五娘子回来了!”
沈辛夷想到马上要见到父母,终于开心了些,被张媪扶着下了马车。
她双脚才落地,沈修远和周氏就已经匆匆赶来了,周氏一把握住她的手,神色激动,嘴上还是嗔怪:“你昨日不是说太子身子不好,你要在家照看,不能回来了吗?怎么今儿匆忙就赶回来了,也不命人提前说一声。”
沈辛夷在陆衍那里受了气,感受到父母的温柔,冲她咧嘴一笑,把脑袋埋进母亲的怀里,撒娇。
周氏最爱女儿如此,搂着她进了府,又命人先准备几个小菜垫补垫补:“没料到你回来,厨下也没准备你爱吃的,你先垫垫,晚上你哥回来,咱们再好好庆贺。”
沈修远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太子可同意?”
沈辛夷靠在母亲怀里,身上跟没骨头似的,随口敷衍:“太子只是着了风寒,过了一晚就好多了,我瞧他好了才回来的。”
沈修远点了点头:“太子待你如何?”
沈辛夷不想让父母操心,点了点头:“太子待我很好,上回我不慎着了凉,太子就把所有事推了,一心在家里陪我。”
她生病那几天,反而是两人过的最开心的几天,她想到那几日的浓情蜜意,再想到今天的横眉冷对,心里又烦闷起来。
沈修远瞧出她神情恹恹,但他是典型的古代大家长,威严有余,慈爱不足,心里固然疼爱女儿,可是没了妻子就不知道和女儿沟通,他想了一下,起身道:“我再命人去买点你爱吃的八锦糖和酸乳回来。”他又看着周氏:“好好陪陪素素。”
周氏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等沈修远走了,周氏这才捏了下女儿的手:“跟阿娘还说谎吗?瞧你这没精神的样子,哪里像过得好的?”
沈辛夷跟阿娘才能说得来,把这大半年遇到的不顺心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她犹豫了一下,没把陆衍骗她的事儿说了出来,只说自己是因为整宿照顾太子太累了。
周氏叹了口气:“我还担心你嫁给太子要吃苦,现在瞧你们感情越来越好,我也就放心了。”她顿了下又道:“你们平日里摩擦肯定少不了,这些得你自己掂量,只要拿住理,你也不用怕他,有的夫妻就是越吵感情越好呢。”
沈辛夷还在心烦,敷衍地嗯了声。
周氏又蹙起娥眉:“不过你们两口子吵架倒也罢了,齐皇后跟着掺和什么?还有那鱼望月,她昨日和你表兄(八殿下)一道来拜见,我瞧着便不是个安分的,她这般针对你,不会是为了太子吧?“
鱼望月在陆衍面前都十分客气守礼,沈辛夷一直以为她使出种种手段是为了帮齐皇后,但被母亲这么一提点,她还真发觉鱼望月有点不对。
她不由纳闷:“可她已是八殿下的正妃了啊,谁给她的胆子嫁给宗室了还想脚踩两只船?一旦被发现,斩首凌迟都不在话下。”
周氏也挺诧异,又道:“不管她安的什么心,你多留个心眼就是。”她说完不禁笑道:“你觉着齐皇后烦人,我倒是觉着有这么个婆母你才能好过。”
沈辛夷不解,周氏又笑:“男人都爱弱,齐皇后不是个聪明的,每回都明面上刁难你,太子见自己母后跋扈,如何不心疼妻子?再说她又不是太子生母,再多折腾几次,那点养育之恩早晚得折腾没了。”
沈辛夷听着听着不由一笑,还真是这个道理,她和陆衍能发展出感情,齐皇后居功至伟,神助攻赛高!
周氏又絮絮跟她说了好些夫妻相处的道理,什么男人都是贱骨头,不能对他们太好,否则就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的了,不过也不能太过分,不然没多久他就得去寻别的女人了。
沈辛夷细细想了一遍,觉着有理,不禁一笑:“阿娘你就是这么拿住阿爷的。“
周氏不无得意地道:“你阿爷是天生的好男人,不用教导那也是好的。”
沈辛夷不由羡慕,想她爹当年也是有名的美男子,身后追求者不乏出身高的,甚至还有宗室女,但她爹就是跟她娘恩恩爱爱过了一辈子,平时连家里的侍女都不看一眼,俩人都中年了,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母女俩絮絮说了一下午,等到晚饭的点了,沈桂旗和沈凌风也赶了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
跟沈家的温馨和睦相比,陆衍那里就凄凉的多了,他还是还在懊恼自己处事不周,轻易被她发现,等到五六天后就越加烦闷了。
不就是装了个病吗?若他真的不顾惜她,大可以直接把她扣下不放她归家,再说他本就病着,不过夸大了几分,她何至于小题大做!
他已经说过抱歉了,还挨了她两巴掌,颜面无存,她还有什么可气恼的?
他难道对她还不够温存体贴?换了别的男子,哪里能容妻子在自己跟前这般放肆!
陆衍在太子府待的烦闷不已,无奈再烦闷,那没良心的小混账也不会回来。
他实在忍不下去了,吩咐齐叱:“备马!”
他这几日的烦躁底下人都看在眼里,齐叱忙命人备了马,又道:“殿下可是要接太子妃回来?太子妃还有行礼,备马可不够,咱们得把马车备上。”
陆衍眼底闪过羞耻愤怒交加的表情,冷冷道:“蠢货,谁给你的胆子揣摩我的心思?”他重重甩袖:“我想去崇名巷瞻仰名胜罢了!”
齐叱不解地摸了摸脑袋,崇名巷有什么名胜可瞻仰的?再说哪里离沈府不就隔了两条街吗?
......
沈辛夷知道陆衍不高兴,原本想在家里待个四五天就回去陪他的,由于被这狗逼气的够呛,她打算待到父母离京再动身。
她才住了六天,玉烟就匆匆跑来告诉她:“娘子,有人看见太子在崇名巷呢。”
崇名巷离沈府隔了两条街,沈辛夷拿不准这狗逼又想搞什么鬼,一边研究烹茶古方一边道:“随他去,别理他。”
等到了第七天,玉烟又一脸震撼地来报:“娘子,殿下今儿又到金钱巷了。”
金钱巷就在侯府隔壁了,沈辛夷皱了皱眉,声音里带了些恼意:“他爱在哪儿在哪,你告诉我干什么?!”
玉烟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嘴了。
主仆二人正说话,天上忽然下起了雪,漫天雪花洋洋洒洒,没多一会儿就给侯府的红墙翠瓦覆了一层浅白。
沈辛夷一怔,看着雪花出神。
还是贴身侍女最知晓主子心意,她又跑出去一趟,匆匆报道:“娘子,太子还在外面呢,身上都覆了一层白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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