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 第205章

作者:妙利 标签: 穿越重生

今夜和往常一样,那些围困吴郡的兵士吃过饭便灭了火把准备歇息。莫文武钻进城门上供人休息的小隔间里打个盹,却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遥远的、来自家乡的歌谣。

镇守吴郡的士兵来自宣州各处,有的是自愿入伍,有的是服役入伍,也有近两年被强征入伍的。莫文武便是宣州蓼城人,那儿没有宽阔的街道和华贵的屋宇,却有小桥流水,佳人回眸微笑。

不知不觉间,一行清泪缓缓从眼眸中流淌出来。莫文武擦了擦眼睛恍然惊醒,却发现一切并非全是梦幻。从隔间走上城头,那些围城的宣州同胞在护城河边燃起了火堆,正唱着他熟悉的歌谣。

没有人劝降,没有人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一边人轻轻唱着,一边人默默听着。莫文武却清楚的感知到身边战友的情绪变化,他们一点儿不想站在这高台上冷眼旁观,他们想要去下头,与自己的相亲父老团聚。

歌声渐渐停歇,下头的人却并未散去。他们抬着头仰望城墙上,一双双眸子亮的发光。那里头有思念,有期盼,有希冀。终于有人耐不住,冲着往下头跑——“去他丨娘的吴王老贼!老丨子要回家!”

莫文武的思绪有几分迟缓,阻拦不及让那人一路跑到了城门边,动手松开了卷着大铁链子的转轴。城门被缓缓放下,周围的将士亦没有阻止,他们同样在恍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防守自己最亲近的人。

张瑞阳听着城门落下的吱嘎声,心中终于踏实下来。握住掌心的锦囊,他对沈淑窈愈发佩服的五体投地,更将她看做神祗,满心都是敬仰和臣服。

他就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有个典故叫“四面楚歌”,另有一出“锦囊妙计”的好戏。沈淑窈从小听沈安侯讲睡前故事,不知积攒了多少前人的智慧。一点点算计,加上一点点运气,却让她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一举决定了这场战役的胜利。

踏过吴郡城门,后头便一马平川。吴郡百姓在睡梦中浑然不知此地已经易主,而吴王殿下直到被匆匆赶来“护驾”的亲兵叫醒,都没听明白什么是“无力回天”。

“城门破了?怎么可能?!”吴王穿着华贵的睡袍赤脚踩在柔软的狐皮地毯上暴躁的走动:“咱们八万大军!就算一个个杀,那些暴丨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冲破他们的防御。是不是你们听错了?”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还是有人为了荣华富贵背叛了孤王,故意放那些逆贼进城?”

亲兵首领亦是满头雾水,他与穆芸的疑惑一样,八万人不可能一点儿响声都没有的就败了。可等不及详细军报传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护送穆芸转移。

吴王到底不是个傻的,虽然暴脾气,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待宫人为他换好衣裳盔甲,收拾了细软印信,他看看周围推开寝宫中的一排书架,里头竟是条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寝宫中的都是他心腹,一行人匆匆沿着密道逃走。同时被惊醒的许昌王却逃之不及,直接被张瑞阳带人冲破宫门,抓了个正着。

穆峥眼睁睁看着一群“暴民”三下两下将自己的护卫制服,为首一名书生打扮的人一步步向他走来。饶是他再如何自持身份,这会子也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等张瑞阳走到他面前时,他额上已经满是汗珠。

张瑞阳看着满脸慌张还强作镇定的许昌王,心中突然升起几分踌躇满志来。无论穆峥如何失势,终归是正统的皇家血脉,皇子龙孙。可如今这高不可攀的皇族却在他一个小小平民跟前微微颤抖,怎叫他不觉得自己凭空高大伟岸了许多?

好在张瑞阳是个脑子清醒的,只恍惚了一瞬间,便收起了不切实际的心思,而是耐心坐下来与穆峥“谈判”:“如今大局已定,王爷可愿到外头去宣布归顺我民丨主丨教,也好免了您的忠诚部下再做无谓的牺牲?”

许昌王犹豫:“吴郡之主乃是我叔父吴王殿下,我并无统领官兵之权。”

张瑞阳嗤道:“吴王走了王府里的密道弃城逃脱,却没通知你一声?你觉着他是信任你能守住吴郡,还是将你当了弃子?我如今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代表王府宣布归顺,我亦可给你优待,保你身后富贵。若是你非要负隅顽抗——也不过拖延些时间,给我们造成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罢了。”

他这话说的其实有些水分,毕竟京中八万大军,有大半都是吴王拥趸,如若真拼杀起来,两边儿还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可许昌王不明白其中关键,只当张瑞阳能带人悄无声息的冲击王府,便是已然全盘控制住了吴郡。再一听吴王都撒腿跑了,他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

穆峥懵懵懂懂的成了张瑞阳手中的提线木偶,那头胡将军才整齐了队伍准备反击,听到这命令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松一口气。吴郡安然的成为民丨主丨教和子弟兵的囊中之物,整个宣州亦迎来了新的开端。

而另一边,吴王才从黝暗的地道中冒出头,就被守株待兔等在这儿的张蔷给拿了个正着。一排强弓射击过后,吴王亲卫死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也负伤在身,根本挡不住张蔷带来的彪悍仆从。穆芸气的连喊“逆贼!”张蔷却洋洋得意,大笑着自己拿了他当投名状,定可以被封个大官当一当。

然时也命也,张大人满怀希望的带着吴王回吴郡,为了节约时间还找了艘船走水路。可龙江向来是风平浪静,偏这天夜里狂风大作,竟是将整个船队都打翻在湍急的河流之中。

有侥幸的兵士逃出生天,却再也找不到张大人的身影。岑易当年在龙江上培养出的浪里白条悄悄从水里冒出一个脑袋,看着远去的背影,深藏功与名。

吴王身死,许昌王臣服,宣州上下归附民丨主丨教。而张瑞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分粮食分田地,将许多百姓们从未见过的农具送到宣州来。

没有赋税的重压,却有田地握在手中,百姓奔走相告,喜极而泣。张瑞阳鼓动所有孩童无论男女全都去读书上学,将来学了本事,能通过科考当官成为人上人,彻底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

为了让百姓们明白“科考加选举”的策略,他当众在吴郡进行了第一次科举考试选拔良才。这一套法子其实从沈安侯在琨郡时便开始摸索,如今已经十分成熟。所有职务分门别类各有不同要求一一列在布告中,所有符合要求的人都可以领了试卷参加考核。经过笔试复试面试选出合格者,再由竞选环节最终决定何人成为长官,何人作为辅佐。

这般公正透明的方式避免了许多麻烦,首当其冲的便是外行领导内行。无德无能之辈再也没法通过溜须拍马取得高位,便是身为高门大户,倘若并无才能,他们的子弟也没法被轻易塞进管理体系之中。

虽然不可能杜绝全部问题,可这已经是百姓们见过最公平的法子了。官吏是他们自己选定的,而他们也有弹劾那人下台的权利。比起身居高位便能掌握平民生死的制度,这般革新后显然让百姓们愉悦满足了许多。

所有人生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张瑞阳的新政通过口口相传,激励了宣州所有劳苦大众。虽然也有人反抗,可更多人从中看到的是机遇和希望。终归在磕磕绊绊下,张瑞阳带着民丨主丨教的教众们,彻底完成了宣州的管理机制改革。

安平元年十一月,宣州宣布独立,不再接受朝廷派遣官员管辖,只按照律令缴纳赋税——说白了就是只听调不听宣。圣人穆岚自是不肯,派并州、星州两路大军直冲宣州,势要彻底扑灭这些乱臣贼子。

第255章 星火燎原

并州是范氏的地盘,大都督柳琅之妻乃是范家嫡女。他收到圣旨之前, 已经得了范司空给的书信, 其中要义概括起来不过一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权当打酱油,切莫为了个宣州耗费实力。

这事儿从范司空的角度来说不难理解。宣州有吴王在时便一直游离于朝廷的掌控之外, 如今不过换了一人执掌, 对京中来说除了面子上过不去, 其实并无两样, 甚至还能多出些赋税来。朝廷既然损失不大,估摸着所谓派兵攻打也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能弄点儿是点儿,实在打不下来也不吃亏。

若是能轻松拿下那些“叛民”也就罢了,军功这东西谁会嫌少?可看他们短短一月时间就能逼得吴王去死,显见不是好对付的。柳琅打输了要被罚,打赢了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手下那些兵士,可都是范家好不容易培养拉拢出来的, 凭什么就这么白白折损了?

再退一步说, 拿下了宣州,范家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谁不知道这好好一处鱼米之乡, 生生被吴王糟践的民不聊生,无论谁家子弟去当刺史,都只能鞠躬尽瘁,却捞不到丁点儿油水。

况且世家相争,最忌讳赶尽杀绝。吴郡萧氏可一直都在蠢蠢欲动想死灰复燃, 要是范氏非要插一脚将他们摁下去,说不得洛家王家都要有意见了。

这么一算计,派兵平乱没问题,认真执行就弊大于利。柳琅心领神会的带着五万大军一路南下,心里打定了主意看风头行事。

星州都督廖将军却是光棍的很,若不是地盘离京师太近,他都想直接投靠老沈家算了。正好沈淞就在琨郡呆着,他直接过去寻人:“要么这趟你替我去?到时候将在外王命有所不受嘛。”

沈淞哭笑不得:“我的都督大人,您这哪儿跟哪儿呢!我就是个白身,怎么替您去啊!您就不怕京中说您抗旨不尊,给您治个罪么?”

廖都尉撇嘴:“他有本事治罪啊,他敢治罪,我和老李就能直接反他丨娘的。”他想想还觉得委屈:“咱们星州怎么说都是定王殿下最先经营的地界儿吧?如今发展的竟然连琼州都比不上了!”

沈淞也是没法子,只得一再许诺联系为他联系沈安侯,又答应了许多“不平等条约”,这才让将军大人哼哼唧唧的放他走。

廖都督虽然迫不得已率兵“剿灭乱党”,可他比柳琅更消极些,明明距离近了半,抵达的时间比并州军还晚了四五天。柳都督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人和他一样的心思,两人喝了个小酒打了会儿太极,心照不宣的开始磨洋工。

在吴郡主持大局的张瑞阳这回是真不怕了,一来子弟兵英勇善战,真刀真枪并不怕谁。更重要的是沈大小姐飞鸽传书,几乎直白告诉他廖都督是自己人,而柳将军亦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只需他们保持镇定和强势,最终结果一定是不了了之,这仗根本就不可能打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无论圣人如何派出钦差带着圣旨来督战,两位都督总有法子给混过去。这般僵持到安平二年正月,国库空虚的圣人终于吃不住,只能灰溜溜责令两位都督各回各家。

张瑞阳等人成功完成任务,在宣州百姓的依依不舍中撤回江州。他们还有最后一场考核没有完成,圣女大人要从他们之中挑出三百优胜作为内门弟子亲传法典,而那才是他们最向往的位置。

经历了江州境内知识普及和远赴宣州传教夺权,他们本以为第三场考试会更加艰难。可没想到沈淑窈只是让他们闭门读书修身养性,一个月后便算考核完成。

没有试题,没有考官,但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抛下了心中的紧张和急躁,洗去了一身浮华与权丨欲。心绪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拜入山门的时候,有些期待,有些懵懂,但更多的是一份宁静致远的岁月静好。

不用面对百姓的呐喊挣扎,亦没有高位重权的诱惑。每日里看看书,打打拳,农户摆弄庄家,工匠掏出工具,商人谈谈生意。文人写诗作赋,姑娘们围在一块儿做女工说笑话。

从权利的巅峰走下来,他们依旧是他们自己。这种宁静让某些人变得不适,甚至厌弃,也让许多人回归本我,越发沉凝。

一直到沈淑窈宣布考核结束,张瑞阳从红榜中看到自己的名字,才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懵懂和挫败感。可这份失落之中,隐约又有更多的激动和期待。无论是梁子信还是沈淑窈,他们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都让张瑞阳沉迷。他更希望成为这样的人——永远保持清醒和坚定,永远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