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 第215章

作者:妙利 标签: 穿越重生

“说的淑窈不是你闺女一样。”林菁拧他一把:“你那大侄女儿也是厉害了,竟然在程相爷严防死守下还能纵着他跑出来?”

“我也没想到,沈敬一家子的脑子不正常,居然能生出个聪明的丫头来。”沈安侯说到沈家二房,心中不免有些唏嘘:“真是叫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还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呢。”林菁轻笑:“还不去迎接咱们圣人小皇帝?看看他今儿又想折腾些什么。”

穆欢这孩子是真喜欢理工科,小半年里没少软磨硬泡的要来秀川上学。沈安侯看着程铎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黑,可不敢给他送这个口,只能让理工学院的研究生轮换去庐郡“伴读”。

可光说理论知识还好,庐郡到底比不得学院里有各式各样的实验室。小孩子再稳重听话识大体,该有的孩子天性却遮掩不住,眼巴巴的样子比哭闹撒泼更让人心疼。

沈安侯招架不住了,直接躲回蜀州假作不知,免得被越发不爽的程相爷剥皮拆骨。沈清漪却是意外的站了出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和程铎辩驳一通,最终给小皇帝争取到每月七日的休假时间。

庐郡距秀川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够赶到。穆欢为了自己心爱的理工学也是拼了,咬咬牙学会了骑马,每月颠簸来回依旧乐此不疲。

有时候碰上程铎心情好,小孩子耍一耍赖,还能提前一两日出门,在山上呆个七八日再回去。

程相爷也是看明白了,穆欢并非不努力,他一直在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学习当个优秀的领导者。只可惜天赋这东西是早已注定的,比起一头雾水的勉强记忆和理解,显然理科实验室更适合这孩子。

作为程门书院的大佬,提倡不分门第收弟子,因材施教出人才的优秀教育学者,程铎也有自己教书育人的原则和爱才之心。且这许多年过去,他哪里不明白物理学化学的重要性?看看百姓如今的生活和十年前相对比,就知道发展科技绝不是玩物丧志。

大人其实远比孩子容易妥协,在穆欢的坚持不懈下,程铎终于放弃了培养一代圣君的想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沈清漪给小皇帝打掩护,纵容他在秀川呆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小孩子却是颇有些得寸进尺,将进学时间从七日延长到半月依旧不够,某次竟偷摸找到沈安侯,说要禅位给他,自己好安心当个理工生,学李懋的样儿一辈子一心一意专心致志的只爱实验室。

沈安侯差点儿没一巴掌扇过去。南燮找个小皇帝出来干什么?不就是立牌坊么?虽然又当又立这事儿被吐槽的挺惨,可有时候就得这么做才堵得住悠悠之口。老沈抹了把头上的虚汗给小家伙分析利弊,总算换来穆欢勉强点头,可显然他并未打消这想法,回回上山都忽悠他大佬爷给他当个接盘侠。

闹到最后连程铎都听到风声,颇为凝重的找了沈大老爷聊天。程相爷倒不觉得蜀王要反——沈安侯要夺权根本是一句话的事儿,可人忙的昏天黑地,且没空立在朝堂上给人当个泥菩萨叩拜。

他担忧的是小圣人再过几年到了叛逆期,说不得真要不管不顾的甩手不干,还不如大伙儿早作安排。沈安侯也不和他来虚的,直说道:“若是过个三年五载,咱们的制度都稳定了,我再上位也没什么不妥。可至少得先完成改革,还要平定了北边儿吧?否则再来个挑事儿的打着平叛逆清君侧又造一回反,不是白瞎了我辛辛苦苦压制各处维持稳定?”

想想程相爷谨守圣训钻研典籍一辈子,如今竟要劝人造反而不得,想想也是无奈的很。沈安侯劝他:“圣人不是个任性的孩子,您好好与他说道,他肯定能听进去的。”

一个两个的都不想当皇帝,这说出去也是没谁了。程铎心力憔悴,回头与大长公主吐槽一回,没想到穆蓉竟是十分开心:“这不正说明沈安侯这些年做的是对的?比起为百姓做实事,为天下谋发展,一把椅子在当权者心中根本无关紧要,这才是国祚延绵的道理呢。”

程铎恍然,看穆蓉的眼神便带出几分感慨:“你始终这样冷静自持,旁观者清,我不如你。”

穆蓉轻轻握他的手,柔声道:“没人不爱权势,连古之圣贤都是官迷呢。可只有圣明之人才明白,心中有野心、手中有权力,还得负起这份沉与之对应的甸甸的职责。你不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在一开始便放任沈安侯大权在握,后头还听了淑窈的话帮衬他们父女俩?真要说朝堂权谋,你身居丞相之职,还架空不了他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莽夫?你爱权,有野心,但更爱天下百姓,所以不会为了私心做出错误的选择。同样的,沈安侯也是有野心、但更有担当的人,所以他才在皇位上推诿,只因这会子,他想做对家国百姓更重要的事儿。”

程铎默然,只拉着穆蓉的手轻拍。他身为丞相辅佐帝王,看似老成持重,内心何尝不是如履薄冰?他对沈安侯的支持一半是信服,但更多的是妥协。便是穆欢的所谓禅位,他也不是没有疑心过是否有沈安侯的暗中引导。

可穆蓉的一席话,让他突然明白了,其实他和沈安侯是一样的。比起皇位,他们更在意这天下万民。穆欢当皇帝,或者沈安侯当皇帝,看的并非正统与能力,而是如何对百姓的安居乐业更有利。

第268章 圣典新论

程铎在大长公主的一番话中想通了心中症结,对穆欢的约束便越发少了。小圣人抽空便往秀川山上跑, 顺便软磨硬泡他大姥爷赶紧想辙将他从皇位上“解救”出来。

这回亦是一样, 小家伙亲亲热热的叫了句“大姥爷”,第二句话便是“您可还要多久去给我背锅?”听的沈安侯随手就是一个脑瓜崩:“世人都说皇帝好,偏你这傻孩子嫌弃的不行。”

穆欢撇撇嘴, 不与他争辩, 甩手就往理工学院的排屋跑:“我上回看他们把蒸汽机缩小到一人高的样子, 不知道这半个月有没有再改进些。”

后头两名侍卫无奈的冲沈安侯行了礼, 赶忙跟上去。虽然在秀川山上没什么危险,可他们的职责便是寸步不离保护圣人的安危。

沈安侯笑着点点头,看着一行人远去,突然回头看林菁:“咱们是不是该取消奴籍了?”

林菁先是一愣,沉思一会儿却是摇头:“要消也得窈儿那头开始,等到她坐上高位后再统一推行。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收复北燮之地,尽快实现统一。”

沈安侯先是一愣,才发觉自己竟是忘了这茬儿。穆岚虽然不是个好皇帝, 但也压制着没让治下横征暴敛。若是让北燮休养生息恢复了元气, 说不得日后要带出怎样的麻烦。

“你可有什么法子?”蜀王殿下虚心求教。

“先从胶州和寿州开始吧,”林菁笑的眉眼弯弯:“听说孔家的圣典新论已经编写好了, 不如让陈安老大人去恭贺一回?他可是当了许多年的寿州刺史,顺路去看看旧地也是使得。”

“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儿,一个陈安老大人只怕不够。”沈安侯亦是秒懂:“我这就修书一封,请程相爷亲自跑一趟。”

“你也不怕他老人家一把年纪在路上多有劳累。”林菁啐他,倒也没反驳。当今能和孔家相提并论的世家大儒唯有程门, 而圣典新论亦是程家发起,程铎老先生亲去恭贺盛事,于情于理都十分说得过去。

至于这位同时还担着南燮丞相一职的老大人会不会就着时机与孔家再说些什么,那就得看程铎的本事和孔家的态度了。然唯有一条,孔家始终代表着读书人的正统,若是能说服他们投靠南燮,必然是在舆论上给北燮重重一击。

至于存在感不高的寿州,于沈安侯来说难度并不大。之前是为了给胶州孔家足够的安全空间才没对这处动手,其实靠着与两州接壤的幽州青州闵州三地,沈安侯随时能用经济战逼着他们就范。

如今南燮已经稳定,沈大老爷能腾出手,给孔家的机会和时间亦足够多,若他们非要冥顽不灵,沈安侯也不介意付出些代价“巧取豪夺”。只做事儿讲究个先礼后兵,不如让程铎和陈安去劝说过一回再施手段。

程相爷和陈大人收到沈安侯手书,心领神会的答应下来。至于朝局则丢给了沈淞和沈汀盯着,可怜小皇帝在秀川还没玩儿爽快,又被送回庐郡当个镇压气运的泰山石使唤。

穆欢眼泪婆娑的走了,走的那叫一个依依不舍,简直听者伤心见者流泪。可惜沈安侯一点儿心疼都没,还欢欢喜喜的直说没了小电灯泡,拉着媳妇儿一块儿下实验室继续突破难关。

程铎老先生收拾包袱从蜀州出发,颠簸了小一个月才抵达胶州。陈安从信州过来却快的多,早在半个月前便在东莱郡孔氏本家住下。

前国子祭酒孔奕老大人比程铎还年长了十来岁,如今已是位古稀老人。他在沈淑窈撺掇程家勘印典籍时便带着孔家子弟急流勇退辞去官职回了胶州,如今亦不问世事,只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继他之位成为孔家族长的是沈安侯的好友孔墨竹,当年京中嬉笑玩闹的青年在一次次困境和历练中越发稳健,看上去比程铎更严肃几分。不过看到沈安侯书信时,他久违的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亏他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呢。几年前悄没声息的拐带了我们家好几个能干的小子,偏把我撇下。这回倒是和我扯什么情面!”

口里这么说,他却明白沈安侯能忽悠走孔青烁孔青灿和孔青炎,是因为三兄弟在孔家本不算重点培养的嫡系子弟,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发配”到琼州去充数。而他孔墨竹却不同——他是孔奕从弟,本属孔家嫡脉,又继任琼州刺史成为一方大员,无论辈分资历还是官位都是孔氏看重的。便是沈安侯书信召唤,他也不可能如那几个晚辈孩子一般,甩甩手跟着沈大老爷就跑。

正是知道他肩负的责任,沈安侯才刻意与他断了联络,否则只会让他处境愈发尴尬。尤其孔墨竹继任族长之位,更是让两人不得不慎之又慎,否则一旦被朝廷追究牵连,只怕整个孔家都少不得受到动荡。

好在如今天下大局已定,沈大老爷也有了足够的底气,自然不会再放过这位至交好友。书信中直言不讳让孔墨竹给孔氏子弟洗脑,带着他们投奔美好未来,熟悉的大白话文看的孔先生心中微暖。他折好书信放入怀中,才有些歉意的对程铎行礼:“晚辈一时狂放,让先生见笑了。”

程铎却是再次感慨沈安侯的能耐,一封手书将孔家现任当家人搞定。两个老书生掉书袋客气一番,又拜会过孔奕老先生,终于将话题转到了这部《圣典新论》上。

“经书十三卷,字数统共不过五十万,却耗费了数百人近五年的时间才一一解读,也算是旷古烁今的盛世了。”程铎抚摸着新印好的珍藏版典籍,忍不住感慨:“岂能想到小小句读会引发如此多争议,将众人背诵了几百年的书籍,解读出这般深远的涵义。”

孔墨竹点头:“可不是这样?我还记得光是‘巧言令色,鲜矣仁’这短短一句,便被十几个学子日夜不休的争辩了三日才定下释义,而补充说明又写了数百字。难怪圣人也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若是只知背诵一代代人约定俗成的说法,还不知道限制了多少人对圣人训诫的解读,更限制了后世之人与先贤的思维共鸣。”

程铎抚掌笑道:“我那几个劣徒回去与我哭诉过了,说我教了他们十多年,没想一朝竟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茫然四顾不知该行往何处,心中惴惴惶恐,夜不能寐,生生熬的憔悴了许多。”

“那先生如何劝解?”孔墨竹不动声色的给程铎添了茶水,自己亦端了茶杯微抿一口。

程铎眼神炯炯:“我告诉他们,书是死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圣人所言是死的,日子是摸索着活出来的。没有什么事物一成不变,亦没有什么道理可以用一句话说明白。圣人虽然圣明,却料不到身后事,与其将自己限制在方寸间,不如大踏步出去,给圣人所言添一笔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