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利
不过御史们的消息也灵通的很,尤其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张舒梁张大人得了母亲徐氏的吩咐,让他一定不许小题大做,他也只好暗示下头的人别揪着不放,随便说两句也就罢了。
自然是有人拿着“不和四季时宜”的话来攻讦的,但是也点到为止,看陛下无意追究便不再多言。监察各处是他们的职责,该上报的不能当做没看到,否则还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可该给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大家默契的互动一下也就罢了。
看着沈家大把搂钱眼红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前不久才损失了大笔钱财的秦家大老爷秦谦。他也不会明着说沈安侯的不是,只道:“这法子如此精巧,我竟是闻所未闻,不如请沈侯爷将这法子献出来,也造福京中百姓如何?实在不行也可由我们将作专营采买,供应宫中的需求。”
专营采买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大家熟悉的《卖炭翁》的桥段,官府随便丢几个小钱就将东西拿走。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无耻,京兆尹便忍不住反驳:“沈侯爷这铺子说的明明白白,是怕家内坊和庄子上多出的产出浪费了,这才摆出来卖,一共不过十几天功夫。我若是记的不差,将作的采买是以年计算的吧?我只问你等沈家的产出卖完了,你从哪里找供应给陛下?难不成你能变出来?”
穆荇也说道:“百姓们愿意尝个新鲜不是什么大事儿,朕若是非要冬日吃绿菜可就不合时宜又劳民伤财了。秦爱卿虽然衷心于朕,但也得考虑周全一些,可别陷朕于不义啊。”
这就是警告了,秦谦好歹没傻到底,赶紧躬身表示自己太过心急差点做了错事儿。其余想要分一杯羹的人一看这情形也知道这次不能再打主意了,没见陛下和几位相爷都护着呢吗?
他们其实心中也是纳闷,谁人不知沈放是先太子的嫡系,陛下忌惮他的很。可这几年看着他上蹿下跳的不停蹦跶,圣人不仅不追究,反而仿佛在处处维护着。再有他如今在士林中的名声和半日闲的关系网,最重要的是还有个位高权重手段超级厉害的楚舅舅镇着,谁想动一动沈家的主意,那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再回头看他怼王家怼范家怼秦家,又嚣张又霸气,那几家本也不是吃素的,可就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不禁觉得疑惑,沈安侯不就是每年往外晃荡一回,然后任性玩闹花钱吗?怎么就变得这般举足轻重,无人敢惹了呢?
沈老爷可不知道自己在朝堂官员心中变得越发高深莫测,他还觉得自己很安分很低调,从来不主动惹事儿呢。有那个空闲与人折腾磨牙较劲儿,他还不如到厨房给媳妇闺女做点儿好吃的。林菁抱着沈淑窈在一旁看他捏丸子炸丸子两边不耽搁,还有香喷喷的藕夹茄盒并韭菜匣子已经出锅,就忍不住感慨:“其实你不当侯爷去当个厨子也是很不错的,开个饭馆保证京城第一。”
沈侯爷一边忙活还有工夫讨好太座:“我才不去给不知道谁的人做饭呢。我洗手作羹汤这种事儿只能是你们娘俩儿享受,最多再加上老太太。这叫专属服务,绝对的VIP待遇。”
林菁被他逗的直笑,小丫头虽然听不懂,也给面子的拍手叫好。才踢完球回来的沈汀拉着小程氏也跑了过来,闻着香味儿直流口水:“什么时候能开吃啊?我饿了。”
林菁便看他:你打脸了吧?敢说你做的只给我们娘俩吃试试?你儿子分分钟哭给你看。
沈安侯什么人啊,回头瞟了一眼便佯装生气:“好歹给我去沐浴更衣了再过来,你们的规矩呢?”
两个小的赶忙兔子一般跑走了,沈安侯顺势将炸好的丸子捞起来,吩咐白蕤和侍剑捧剑端走:“这些都送到澹怀堂去,剩下的老罗老张钱婶子麻溜的,大家还等着吃呢。”
林菁不由笑喷,便是几位大厨并厨房里伺候的下人也忍不住的笑出声。小淑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拍一拍手,伸长了胳膊要爹爹抱。
“看看,我闺女就是喜欢我。”沈安侯抱着女儿带着媳妇儿回自己的院子,一边得意的自夸道。
爹爹身上有香香的味道,可真好闻,和锅里捞起来的好吃的一样香。小姑娘满足的吸气,一脸幸福的将脸蛋儿埋进他脖子里。
第65章 楚家来人
翻过年去就到了元安八年,还没出正月, 京中各大家族便蠢蠢欲动, 盖因沈安侯已经透出消息,过不久楚家族长便会亲自来京中,和众位商讨公开造纸方子和白纸生意的事情。
只看看三年时间里, 楚家在这上头赚了多少!如今无论世家还是寒门, 但凡是个念书的就离不开了纸张, 不仅掏钱还要对人家感恩戴德。谁让竹简用起来麻烦又沉重呢?刻刀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弄伤了自己, 更别说书法和风骨了。
而且楚家也是厚道的,没见他们一点儿不专横,将纸张的价格不断下调?这就是世家和商贾的区别了,他们并不会一味的只看利润,尤其是这些日常用品类的东西,薄利多销赚取贤名更加重要。这次他们干脆公开方子也是为了在整个大燮朝都普及和推广白纸,让更多的读书人能够从笨重的竹简中解放出来。
光这一项就圈粉了多少人,便是其他姓氏的世家子也不得不说楚家高义。当然, 若是能在其中分一杯羹就更好了, 因此得知楚岷真的要来,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到了二月初, 楚大族长并族中话事人和精英弟子们果然风尘仆仆的来了。楚怀和沈安侯在浮云间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之后更是直接将他们安置在了禅园里,方便他们与大师和学子们交流。楚家的诗书传承和礼仪规范便是放在世家之中也是极其著名的,其道派思想更是独树一帜。这可把常来浮云间的书生们高兴坏了,只盼着他们能不吝赐教, 而楚家子也显得十分谦逊,直言共同探讨共同进步。
这不就是浮云间的宗旨吗?书生们大喜过望,还有什么能比碰上有志一同的知己更让人心生愉悦的呢?沈安侯也是大方的宣布一个月之内浮云间对全京城的读书人无条件开放,无论世家子勋贵子弟还是国子监的学生,只要想来的都能来。
从读书胜地到读书“圣地”,其中距离不可谓不大,但即便浮云间只是沈安侯用来隐藏金台庄和田园居的幌子,他也想将之做到最好。这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希望所有年轻人都能够学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要再出现文人相轻的局面。历史上因此吃过的亏实在是太多了,见识的多了才不容易故步自封,也不会再敝帚自珍,交流中碰撞出的火花是推动他们思维活跃和思想进步的强大力量。
浮云间一直在维系着这种习惯,没有哪家之言一定正确,也没有哪位学子就绝无错漏。许多东西甚至没有固定的答案,端看各人如何理解。儒家法家道家佛家的思想都汇聚其中,只有“适用”,没有“对错”。而学子们被潜移默化了两三年,也渐渐接受了这种论调,便是看到博群馆中某些“奇谈怪论”也不再是直接否定,甚至愿意抄写出来和一两知己探讨。
西方的哲学和东方体系是完全不同的,沈安侯原本是做好了它们被打入冷宫,甚至直接被扔出来的打算,却没想到学子们居然也平静的接纳了。不得不感慨年轻人就是好,还没有变的顽固,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好不好,但知识是没有坏的,看的多想的多总比一条道走到黑好。楚家的子弟们也没想到京中学子的思维居然如此跳脱,有些问题更是他们从未涉及过的。虽有楚岷一再提醒,他们来之前哪个没带着些固有的骄傲?但是在和京中的寒门书生们交流之后,他们表现出来的谦逊就变得更加真实了。
这种开放而活跃的治学方式不仅深深吸引了楚家的子弟,其他世家的学子们同样受到了感染。和一家之言师长传授中解脱出来后,他们才知道世情还有如此多的考量方法。沈安侯也趁此将这场盛会定名为浮云间的第一届学术交流会,并做《师说》以资鼓励。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好一句“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读书也好治学也罢,哪里就有谁一定胜过谁的?越是“耻学于师”,进步的空间便越小,还不如放下身份和成见,虚心听取各家所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能最终完善自己。
这篇《师说》自然被学子们传抄,京中治学世家和大儒们看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沈大老爷回头就对林菁得意道:“怎么样,我可是把文学家教育家的名头都搞到手了,看谁还敢说我是学渣。”
“然而你本来就是个学渣。”林大夫人完全不给面子:“世家们看着楚族长一心在浮云间浪也不着急?没追着他赶紧公开方子?”
“那样就太俗气啦。”沈安侯邪恶的笑:“他们就算是再怎么想也只能憋着,等交流会过了再提这话,否则还不要被满京城的学子们群起而攻之?”
林菁便指着他:“你这样太坏了,吊人胃口是会被驴踢的。”
然而沈大老爷一点都不害怕,他现在可是风头无两呢。再说纸张生意早一个月晚一个月的有什么关系?可学问的事情是能耽搁的吗?楚岷在这儿又不会跑,世家们只能淡定淡定再淡定的耐心等着。真要有谁敢开口打断这次盛会,一定会被嘲讽到亲妈都认不出来。
好在世家子们在交流会中也是受益颇多,沈安侯让人安排了演讲赛和辩论会,连不少朝中大员都忍不住参与进来。他还暗戳戳的策划了“百家讲坛”,将之前邀请各世家名士给大家讲课的事情给彻底定了下来。大儒和世家们对此也是十分赞成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思想被学子们接受呢?连上书房的师傅们都在积极的奏请圣人想要参与进来。
获利的学子们更是欢欣鼓舞,想到开放月后又要被拒之门外的世家子和勋贵子弟们却是差点没急哭。最后还是楚岷从中斡旋:“安侯拒绝各位纯是为了避免浮云间被朝堂争执牵扯,他自己也是要避嫌的。若是各位信得过楚某,不如写下一封联名信交给我,待我过几日面见陛下时为尔等呈上。治学是国之大事,众位学子亦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若是能得到圣人的支持,此禁令想来也是可以撤下的。”
其实这两年浮云间在各种“威逼利诱”中已经把门槛放松了许多。虽然沈安侯还假惺惺的“避嫌”,但温水煮青蛙之下圣人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如今一道联名信请圣人支持解除禁令也是水到渠成。
果然过了几天,楚岷得到圣人传唤进宫拜谒,将这联名信承上圣阅。穆荇想了想这事也的确没什么好防的,大笔一挥也就准了,京中学子无不欢欣鼓舞,齐声高呼圣人圣明。
圣人的探子自然也将这一幕上报给穆荇,让他很是开心了一阵子。而楚岷也在一个月的交流会结束之后正式下了拜帖,邀请京中豪门在楚岷的府上商议白纸的事情。
接到拜帖的人欣然前往,也有报名却失之交臂的人十分困惑。楚家的话事人便出面解释:“燮朝地广,若是所有参与者都只集中在京城,那么纸张的生意仍旧无法推广,偏远之地的状况依旧得不到改善。因此楚家选择的合伙人乃是在燮朝各地有根基的,便是他们做这生意,也是以地方为主,而不是全都在京中相互争利。只这样一来,所在地域重叠的家族便需要取舍,万望各位能够体谅。”
被舍下的人家虽有不虞也只能作罢,而选中的也并非就此定局。楚岷与各家族长或话事人再三强调自己的要求:“其一,各家白纸不得夸大价格,成品售卖不得超过楚家的定价。其二,各家虽划分区域,但也要允许流通和竞争。其三,造纸的法子不得外泄给蛮夷异族。若是各位觉得这三条能够做到,便与我在此立誓,并留书为证。”
各家能出来谈这生意的人也不是傻的,很快就有人皱眉:“你家的白纸做了这许多年,定价自然低廉,我们若是再低于你们,岂不是要赔钱赚吆喝?”
楚岷便解释道:“我不瞒众位,纸张生意利润极高,一刀普通白纸在京中铺子里卖一贯钱,其实成本不过百文钱,便是加上人工和运费也能有一半的赚头。各位哪怕是成本比我高出一倍去又何妨?且我家也是从生疏到熟练做过来的,如今尔等只需要对着方子去做,连摸索失败都省了,再贪心可就失了风度了。”
所有人闻言都沉默了半晌,他们虽然知道楚家在纸张生意上赚的多,可没想到利润如此之高。楚怀补充道:“条款所指的价格仅针对普通纸张,若是各家发明新式的白纸或花笺自然不在其中。楚家定下这条规矩也是想为天下士人谋些福利,毕竟只靠我一家的力量,很难顾及到整个燮朝。楚某实在不忍别处的学子只能靠着行商贩卖的高价白纸书写,毕竟商人重利,受到盘剥的可不就是士子学生们了。”
这么一说,大家也只能点头认同。可第二条又有人质疑:“既然我们定价相同,又何来竞争呢?只一家负责一处不就很好?”
“在座各位都是君子,但咱们都是有家业的人,下头办事的人里头良莠不齐也该心里有数。这条规矩便是防着哪家的纸坊为了节约成本多捞一些钱财,故意出产些质量极差的纸张来。若是各自划定区域不能流通,那么此地的百姓不就生生吃了大亏?反过来说,甲地的纸张贵而差,乙地的纸张廉而优,只需要将乙地的纸张放到甲地售卖,甲地的劣质纸要么整改要么关门,不就能起到督促各位不可懈怠之意了吗?”
但是这样会损失很多钱财啊。不少人心中呐喊,然而在大义面前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至于第三条倒是没什么人质疑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可不想被套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第66章 角斗风潮(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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