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户贵夫妻 第90章

作者:妙利 标签: 穿越重生

发动府兵虽然是个治标必治本的法子,但好歹安抚了百姓的焦躁。且有兵士在场, 在水源地统一调度, 百姓反而少了争夺许多冲突,让浇灌事宜变得顺利的多。

趁着这空档,沈安侯和几位县令都接触了一番, 并往其它三县也走了走。临平县的徐县令虽然年纪不轻, 世家子的风仪却摆的十足, 对沈大老爷颇为爱理不理。他爱诗词文章胜过爱治理一方, 向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唯一能让他来脾气的,大约就是和同是世家子弟,却比他张扬的多的赵县令对上的时候。

宜安县的周县令和宜冲县的郑县令都是寒门学子举茂才升上来的,背景不算雄厚,也不是琨郡本地人,相对徐县令和赵县令来说低调的几乎透明。不过翻过他们县中账册,沈安侯便知道他们看似老实的外表下也有一颗不小的野心, 周县令一直想打通关节调往别处——毕竟琨郡有赵家压制, 他几乎没有出头之日。而郑县令爱的是银钱,虽然不如赵家那般大的胃口, 但也没少中饱私囊。

沈安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初整治沈家便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他便不养鱼。不过一州之地事务繁多,有轻重缓急之分, 要收拾几位县令得徐徐图之,不可一蹴而就。他暗中记下小黑账,面上却不显露什么,便是被拐弯抹角的问起,也直说当前最重要的是秋收,其他押后再谈。

算起来沈安侯运气也是不错,才四下走访完毕,姗姗来迟的甘霖便从天而降,彻底缓解了干旱的危机。沈大老爷和四县县令算是松了口气,廖都尉却还有些意犹未尽——这群训练起来没精打采的兵崽子,这段时间可是天天心甘情愿的锻炼到极致了,若是能将这种精神面貌保持下去,这群人绝对可以被打造成大燮朝难得一见的精兵悍将。

沈大老爷便顺势出招:“等秋收过后,我要休整郡内的水源体系和浇灌系统,到时候还望廖都尉多多帮忙。”

廖都尉自然是一口答应:“好说好说,沈侯爷既然称他们为百姓的子弟兵,为百姓做事便是他们的本分。”

琨郡一不是交通要道二没有匪贼兵祸,府兵们虽然偶有操练,但多数时间闲散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廖都尉听了沈安侯一耳朵忽悠,也觉得事情就是这般:百姓养着他们,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面临困局的时候得他们解围么?

沈大老爷得他准话也是开心,回来便和林菁道:“廖都尉倒是个好说话的,不过还是得准备些好处给他,总不能白让人帮忙。”

林菁想了想:“军人爱酒,你那蒸馏酒精的法子不是过了明路了吗?不如就教一教都尉吧。至于他做出来是医用酒精还是高度白酒,你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估计他就开心的很了。”

廖都尉被沈安侯在两县交界将了一军,不仅没有翻脸,反而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种安排。不管他这般做是真的公心如此还是碍于沈大老爷的身份,沈安侯都不能亏待了他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酒这玩意儿可是个好买卖,想来廖都尉不会拒绝。

诚如林菁所想,都尉大人在尝过沈府的新酒玉冰烧后,简直就要疯魔了:“这酒看似如清水,入口却比火烧更热辣几分,好!实在是好酒!是我大燮好男儿该饮的烈酒!”

“谁说不是呢?”沈大老爷亦是有几分醉眼朦胧:“醒掌军中权,醉卧美人膝——廖都尉你是个汉子!就该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睡最美的女子,杀最凶悍的敌人!”

这话实在是太有煽动力了,都尉大人直呼过瘾,与沈侯爷连饮三大杯。至于之后的事儿,廖都尉便没记忆了,只知道醒来时已经谁在了自己府上,身边有个小盒子,下人说是沈老爷送的赔礼。

“赔礼?他好端端的赔什么礼?”廖都尉虽然是宿醉,却并没有头痛的症状,反而觉得神清气爽。随手打开小盒子,里头是厚厚一叠纸张,从酿酒到蒸馏到最后如何做出医用酒精都细细记录,连装置的尺寸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那头下人还在絮叨:“太守大人说了,这段时间他拉着大人一路辛苦,民事本不该是大人的活计,可大人一心为公,从无抱怨。他也是第一次到地方为官,并不懂里头的关窍,直到前几日闲下来才知道自己做的不妥。承蒙大人大量,并不与他计较,可他不能如此不知礼,便以此作为赔罪。”

下人一壁说,一壁忍不住伸头去看自家老爷手里的纸——他是廖都尉的心腹,大多数事情都无需避讳。原本收到这么个盒子,他还以为里头会是玉璧或珠宝,哪想到居然是一些看不明白的文字和图画。

廖都尉察觉到他的动作,直接一伸手把人推开了:“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可以僭越的。”他小心将纸张叠好仿佛怀中,忍不住扶着额头苦笑:“他哪里是赔罪?这样一来,该是我欠了他一个大人请才对。”

独门秘方这种东西,用的好了便是扶持起一个家族也是可能的,沈大老爷这么说给就给了,若让廖都尉还回去,他定然是舍不得的。可真手下,又有几分烫手——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了这般大的好处,以后这琨郡中他说不得就要以沈安侯马首是瞻了。

沈大老爷对廖都尉的纠结似乎一无所知,没过几日便又找上门来:“有件事儿本不该来麻烦大人的,只安侯初来乍到,不是很懂琨郡的规矩,这才特来请教,还请都尉大人不吝赐教。”

这话说的有几分蹊跷,廖都尉便追问何事。沈大老爷乃叹息道:“按说安侯来琨郡也有一两个月了,郡中有些资本的人家也该来打个招呼通通气。沈老大人那边我已经去过,倒是聊的不错,可其他几家——你说我是该亲自下帖去请,还是缓上一缓呢?”

沈老大人年岁高辈分高退休之前官职高,沈安侯亲自去拜会是没话说的,可其他几家——其实也就是赵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应该是他们来宴请沈大老爷拉关系才对。虽说往前数几辈,他们家也显赫过,可如今的赵家最强的不过是个并不姓赵的郡丞,他们凭什么拿捏着身份不给沈安侯面子?

沈大老爷嘿然一笑:“世家世家,说白了无非是世卿世禄罢了。若是百年之前,我定然乖乖上门请安,可如今这样——便是我去了,他们可担待的起吗?”

这话说的有几分刻薄,却也是事实。赵家在前朝曾经强盛崛起过一段时间,连续两代家主入驻中枢,不仅将琨郡牢牢握在手中,还差点儿地盘扩张将京兆李家给挤下来。

然而老圣人一朝登极,赵家站错了位置,直接被撸了个干净,多年积累毁于一旦。如今的赵家家主,也就是赵县令的父亲,虽然在琨郡受人尊崇,但对于沈安侯来说也不过是个平民罢了——这和他倒霉大表哥楚岷还不一样。楚族长虽然也没个官身,但他手底下有官位有爵位的族人不少,若非他早就表明心意不愿入朝为官,只怕在朝中的位置坐的比楚舅舅还高些。

赵家却和平宁楚氏不同。一次站错队伍,被毁掉的不仅是官位爵位,还有整整一支嫡脉的人丁。如今的赵家主本是旁支赶鸭子上架,身边得用的子弟更是不丰,否则也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捧出了天大的脾气和傲气来。实在是无人可用,矮子里头拔高个,大伙儿就盼着赵县令能够步步高升,再现赵家的荣光了。

这些内幕廖都尉自然是知道的,便是沈安侯也没花多少力气就查了出来。赵家有几代积累,手中田产不少,在琨郡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郡中富户商人也多看他们眼色行事。可对于沈大老爷来说,这些都不是事儿——他手里有人也有钱,更有无数的点子,只要他愿意,不出一年时间就可以让赵家化为乌有。

只是他到底是来搞建设的,不是来搞破坏的。都说和气生财,若是赵家能有所表示,主动吐出一部分利益,将州府的主动权交出来,沈大老爷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们。可如今沈安侯都来了一两个月、秋收的事宜也稳定下来了,他们还在装聋作哑,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廖都尉看着沈安侯眼里明晃晃的杀意,只觉得心头发苦。他好声好气的劝道:“大人前段时间公事繁忙,赵家想来也是不敢打扰。”最主要的是李天照那头狐狸可不是个糊涂的,莫非赵家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否则便是再如何,也不该出如此纰漏。

他们在这边埋汰赵家,却不知道赵家家主的大院子里,被他们点名的三个人正僵持着。赵县令一脸义愤,李郡丞满面无奈,赵家主左看看儿子又看看外甥,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无论如何,我不觉得我们家需要折节下交。”赵县令态度强硬:“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沈家也不过泥腿子出身,他知道去拜访沈员外,难道就不明白咱们家才是琨郡之主?我们一旦低头,日后只怕就要被他骑在脖子上了!”

“你别忘了,沈安侯不仅是个太守,他还是个三品的侯爷,他背后还站着圣人和平宁楚家。”李郡丞觉得自己口水都要说干了,这表弟怎么就这么拧呢?“沈侯爷和前任刘太守可完全不一样,你想想,有几个人是会带着圣人心腹来上任的?他一来就带了两个!”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赵县令嗤之以鼻:“我早已使人打探过,他不过是无人可用罢了。我倒是不明白你到底居心何在,一路配合着沈安侯来找我的茬儿。”

他这是又想起沈大老爷突袭安平县的事儿了,李郡丞越发无奈:“都说了我没有,我是傻了让他去查你吗?只我和你的关系不是秘密,他一直想探我的底,看我无懈可击,这才用了挑拨离间的招数。”

“你的意思是说我蠢好忽悠吗?”赵县令大怒,李郡丞只能摆手:“罢了罢了,我终究是个外姓人,你只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第109章 秋收

赵宅里的一场闹剧无人能知,沈安侯到底给了廖都尉面子, 并没有打赵家的上门去。这倒不是他有多好说话, 而是眼见着秋收渐近,他想趁热打铁,让府兵们参与百姓的粮食收割, 顺便再摸一摸琨郡的底细而已。

廖都尉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对着兵士们一通鼓动之后, 便令他们听从沈侯爷的指挥。

沈汀自然也带着沈府的家丁参与进来。他还带着些孩子气的爽朗, 也不嫌农活脏累,很快就和士兵们百姓们打成一片。

有了一群身强力壮的劳力加入,这一年的秋收变得异常轻松。百姓们学着他们的样子,不再各自为战,而是将人手组织在一起,一家一家的收割过去,竟是比往年的速度快出了一倍有余。而有了沈汀时不时的冒头,无论收粮的商户还是收税的小吏, 都不敢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倒是顺势让百姓们小赚了一笔,能够过个肥年。

琨郡百姓对此自然是欢欣鼓舞, 赵家上下却是越发的不爽了。盖因他们家隐田隐户不少,自然不敢让沈安侯派人进来“帮忙”。这么一来苦了的就是赵家的佃户,虽然大伙儿必须依靠赵家生存,但心底的抱怨总是会流露出一二,让赵家主烦不胜烦。

偏这时候天公不作美, 突然连续下了几日暴雨。周边百姓的农田早就收拾妥当,该晒的该收的都进了仓库。如沈员外这般的富户虽然也没让府兵“帮忙”,但他们田产和赵家比起来实在不多,紧赶慢赶的也没什么损失。唯有赵家的佃户看着被水浸泡的稻子在雨中流下泪来,心里不免越发愤恨,若不是家主多次拒绝太守大人的好意,他们也该过个丰收年的。

看着李郡丞一日比一日发苦的脸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沈安侯和武长安等人亦是故作不知,反而拉着他看起了水车的图纸。其实早在六月刚来时,林菁就安排着熟手在太守府里建了水车自凉亭,让李郡丞叹为观止。如今听说沈大老爷有意发动百姓和府兵一块儿在沿河一路建造放大版的水车,改善琨郡的浇灌困局,要说他心中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只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儿:“为何这水车的建造路线,偏生绕开了赵家的农田?”

沈大老爷深深看他一眼,沈汀则是直接嗤笑出声来:“我们倒是想建啊,可也得赵家放我们进去吧。我们连他们农田如何分布都不清楚呢,就这么瞎建不成?这一座水车下来,花费可是不低的。”

李郡丞老脸一红,武长安还在继续插刀:“赵家多是良田,离水源也不远,便是没有水车也无妨。太守大人是一郡之长,考虑的自然是郡中百姓的生活,而不是便宜了某家某户。”

便是温文谦逊的沈淞也闲闲来了一句:“我看账目上登记,赵家的良田并不多,反而周边多是荒地,既如此又何必耗费恁多人力物力呢?”

登记成荒地自然是为了逃税啊,否则隐田隐户从何而来?可这时候李郡丞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再不敢说出为赵家建水车的事情。偏沈安侯还不放过他,直言道:“郡丞大人虽然出身赵家,可身为一郡长官,还望能够以身作则为百姓谋福利才好。”

当着同僚的面被打脸,李郡丞便是城府再深也变了颜色。咬着牙躬身认了错,秦江却毫不留情的补了最后一刀:“说起来安平县每年修建水渠花费不少,咱们看着也确实是整整齐齐的,百姓都说县令大人干的极好——那是不是他们这段就可以不用建水车了?”

“我看可以。”沈汀首先跳起来举手赞同:“按照账册上看,他们在源头上可没少修建堤坝,还带着我看了几处呢,确实做的极好。咱们若是修建水车,反而是浪费了这些花费布置,还不如节约些钱财用在其他县里。”

“这可万万使不得。”李郡丞顾不得其他,赶忙阻拦,立刻收到五双疑惑的眼神:“为何使不得?当初便是你说赵县令做的好,还带我们看过,难道那些都是假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