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
穿过院入，入得厅堂。
堂内的家具摆设很简单老旧，却十分干净整齐，显然眼前的少女每天都有在擦拭。
少女在厅堂里停了一下，朝凤歌道：“有一事很奇怪。”
凤歌眉尾微挑，“哦？什么事奇怪？”
少女指着厅堂里的几案桌椅道：“这里每天都很干净，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过。”
凤歌问：“不是你打扫的？”
少女摇头：“不是，我每天要给爹爹和祖父祖母端茶送水做饭做菜，还要帮他们擦洗身子和衣服，还要照顾菜园子里的菜，否则我们连菜都吃不起。”说着苦涩的笑了笑，“我根本没有时间做这些，也觉得没有意义，反正不会有客人来我们家喝茶。”
简单的几句话，却道出了一个人内心最深沉的无力与酸涩。
明明是洛家千金的身份，却过着连丫鬟都不如的生活。
第418章 有‘人’在帮她做
厅堂里的阴气比院里更重些，若不是她做的，自然是有‘人’在帮她做。
既然是做好事，对他们一家子没有恶意，便也可先放着不管。
“先去看看你爹吧。”她想，若洛星寒还在这洛府，应该会留在亲人左右，不在兄长身边，便一定在父母身边。
穿过厅堂进入后边的厢房，只有东西两处厢房。
少女说：“我爹住东厢，我住西厢，其他都荒着。”她用手指了指地方。
顺着少女的手指看去，东厢房上空并没有阴云聚集，干净的很，看来帮他们打扫厅堂的‘人’，也知道自己对于活人的影响，对一个病人的影响会更大，故而不会经常出现在他们身边。
转目再看西厢，上方和东厢一样干净，反而是与西厢间隔数丈远的一处排屋有些异样。
上方聚集着薄薄的阴云，是寻常人肉眼看不见的阴云。
看来那位悄悄帮他们干活的‘人’，就栖身在此呢。
再看整间院子的风水格局，那一处排屋正好是聚阴之所，最适合养阴蕴煞。
凤歌指向排屋，朝少女问：“那里从前住着人吗？”
少女点头：“翠姨以前就住这里。”少女说着，眼眶便泛了红。
破陋的木窗缝隙里，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外面。
那双眼睛始终盯在少女的身上，眼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少女看不到这双眼睛，凤歌却看得很清楚，一双女人的眼睛。
凤歌刻意拔高声量道：“去看你爹吧。”
少女点手，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从她一出生起，洛家便开始败落，但那时，她还小，并不知道这些，等她渐渐长大，也习惯了清苦的生活，自然也不觉得辛苦。
真正的辛苦，是从翠姨生病起。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担子有多重。
翠姨死后，她好几次承受不住压力，好几次想要寻死，一了百了。
可每次都没成功，就像有一个她看不见的人，始终都在保护着她。
到了后来，她渐渐习惯了，也不再有轻生的念头。
进入东厢正房，屋里很敞亮，毕竟糊窗户的纸破了，他们也没有钱买新的纸糊上。
屋里没有什么贵重精细的家具或摆设，都是一些普通人家用的桌椅床榻。
想来那些好东西，都卖了换钱吧。
床榻上躺着一个男人，似乎睡着了，盖着薄被，面容苍白清瘦，下巴蓄满胡子，胸口起伏倒是平稳。
两人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就怕吵醒了这个男人。
后头一阵阴气袭来，她知道那女鬼进来了。
令她惊喜的是，在这个女鬼的身上，她似乎嗅到了一丝洛星寒的气息。
人的气息各不相同，鬼也一样。
她没有回头，直接走到床边坐下，先看洛星宸的面相，虽然瘦弱苍白，却不是短命之相，也不是一生穷苦的命格，乃是有后福之人。
从薄被中扯出洛星宸的手腕，纤指搭在其腕脉上，细细诊听。
一旁的少女注意到法师伸出来的手，那手指竟比她白嫩纤细了许多，一股自卑感涌起，下意识的将手给藏了起来。
第419章 以为他死了？
诊了一会后撤手，她将洛星宸的手塞回被中，扭头朝少女道：“你父亲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郁积时久导至的气喘胸闷，加上长期卧床，身子越发沉重，只要吃上几味开郁的药，再配合下床行动，很快就能好起来。”
少女听到前面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可听到后面，却又变得愁眉苦脸。
“我父亲很固执。自从我母亲与他和离后，他便再也不愿出门见人，成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时日长久，便成了这模样。再说，再说我们也没钱买药。”
说着话，少女的眼眶又泛了红，晶莹的泪珠眼看就要滑落，一张银票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五百两，你先拿着。”凤歌见她愣愣的不接，便干脆直接塞进她手里。
少女虽然过着清苦的日子，脑子却不是傻的。
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她知道的。
“为什么？你与我们洛家素不相识毫无瓜葛，为何要这样帮我们？出钱又出力，你图什么？”少女问。
凤歌看了眼少女身后的女飘子，淡淡笑道：“也不能说素不相识毫无瓜葛。其实我是你二叔的朋友，今日来此，便是来找你二叔的。”
少女愣住，而少女身后的女飘子则一脸震惊之色。
待少女回神，急急问道：“我二叔回京了？他不是，不是永远都不能再回京了吗？祖父派去找他的人，也说没找到，还以为他——”
“以为他死了？”见少女顿住，她接话道。
少女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是，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死在了那苦寒之地。可祖父祖母说他没死，说他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们一直在硬撑着，想再见小儿子一面。”
真正的亲情，原来是这样的啊。
凤歌心里酸酸的，面上泛着苦笑：“你二叔回来了，只是他，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少女一脸惊讶的看着凤歌，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一会又说二叔回来了，一会又说二叔十三年前就死了。
那回来的又是什么？
凤歌知她很难接受，但也必须接受。
“你二叔遭奸人陷害，十三年前被发落至苦寒之地，还没到目的地便被灭口，尸骨无存。”
少女脸色惨白，捂着胸口看她。
这时床上的男人醒了过来，恰恰好听见这句话，忙撑着手臂坐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歌复述了一遍，眼神坚定清明。
“你怎么知道他是遭奸人陷害？你凭什么这么说？”洛星宸问。
凤歌耸肩：“凭我是他朋友，我信任他的为人。你是他兄长，应该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那种入室奸人儿媳的事，他会做吗？且对方还是相府千金。”
洛星宸很坚定的摇头：“我不信。我二弟虽然平日爱玩，有许多纨绔子弟的小毛病，便绝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男人将眼前的少年打量一通，又问：“你是我二弟的朋友？莫非我二弟还活着？”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十三年前还是个小孩子，若是二弟的朋友，一定是近期认识的，那二弟一定还活着。
第420章 阴阳两隔
洛星宸还没来得及高兴，凤歌便先摇了头：“不，我二弟早在十三年前就被人灭口杀害，回来的，只是他的魂魄。冤屈不洗，无法入轮回。”
洛星宸怔了一会，眼眶逐渐湿润。
老父老母熬了这么多年，熬到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吗？
伤心了一会，洛星宸擦净面上的泪痕，朝凤歌问：“你为何能见到我二弟？既然他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为何能见到他？”
凤歌道：“我是法师，自有办法能见到。”
洛星宸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急问：“那他现在在这里吗？他在这里吗？”
凤歌摇头：“他不在，但另一个在。”说完她的目光移到少女的身后，对上那素衣女子的眼睛。
素衣女子身形微震，迅速转身要飘走，凤歌喊道：“你不想他们看见你吗？”
素衣女子飘起的身形停在空中，终是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你守着他们这么久，难道不想与他们再相见吗？”凤歌又道。
素衣女子终是回过身来，青秀的脸上布满泪痕。
凤歌大约猜到她的身份，除了她，还有谁会在死后也不愿离开这里呢。
“你在和谁说话？是谁？”洛星宸面上露出激动之色，或许他也猜到了，但不敢确定。
少女也想到一个人，眼泪迅速滑下，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冲上前抓住凤歌的手，哽咽着道：“是翠姨吗？是翠姨在这里吗？是她对吗？”于少女而言，翠姨是比生她的母亲还要更亲的人。
父女俩眼巴巴的看着凤歌。
凤歌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双手结印，将玄气蕴聚于指尖，为二人打开阴阳眼，令他们得偿所愿，看到心中思念的那个人。
父女俩感觉眉心一道凉意蹿入，眨了眨眼，屋里似乎真的多了一道人影，再眨眼，那道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翠姨——”少女哭着扑上前，想要抱住翠娘，想要扑进她的怀里，再感受一次那熟悉的温度。
然而，她的手，她的身体，直接穿过了翠姨的身体，她什么也没抓住。
重复的动作试了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洛小姐，阴阳两隔，还请节哀。”凤歌道。
“婉儿，别哭，别哭——”翠姨想为婉儿擦泪，可手却碰不到她，急得也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