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民国千金 第129章

作者:茗荷儿 标签: 穿越重生

  有粗噶的嗓门喊道:“到点了, 怎么还不演?”

  灯光骤然亮起,盛装的高敏君笑盈盈地走上戏台,还没开口,已先自怯了阵。

  她还记得上次演出的情形,大幕拉开,台底下乌泱泱地全是人,她心里颤得不行, 可看到白咏薇从容的样子,顿时镇静下来。

  但整场剧都没敢往台下看,只当做台底下是空的,没有人。

  现在台下真的空荡荡的,为什么她的心竟是这么虚呢?

  按照上次的流程,高敏君要简单介绍两句话剧社的历史跟荣誉,她刚开口说出“观众朋友下午好”几个字,先前那个粗嗓门喊道:“别他娘的啰嗦了,赶紧干正事。”

  有人跟着起哄,“操,正事不都夜里干,天还没黑,着啥急?”

  又有人“哈哈”笑。

  他们特意扯了嗓子,调门比台上的高敏君都大。

  很显然,是专门来砸场子的,听话音都不是善茬儿。

  有两家带闺女来的,悄没声地起身离开。

  杨佩瑶低声商量杨佩珊,“咱们也走吧?”

  “不走”,杨佩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而且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坐得稳稳当当地,“不着急,等等再说。”

  杨佩瑶又看向五姨太。

  五姨太细声细气地说:“我听你们的,你们走我就走。”

  如果她真是东洋间谍的话,自然也不会怕这种街头混混儿。

  杨佩瑶便没坚持。

  葵青戏院是楚青水的地盘,她心里有底气,如果换成其它地方,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这会儿大幕已经拉开。

  第一幕是摩尔人奥赛罗得胜归来,众人向他祝贺,副官伊阿古开始密谋陷害奥赛罗。

  高敏君为了搭配她的身高,特地选拔出两个高个子男生进话剧社。

  其中之一就是今天的主演奥赛罗。

  十七八岁的男生尚未发育开,个子是有了,身板却单薄,加上刚进剧社三个月就担当主演,底气非常不足,全然没有英雄的豪情壮志。

  “粗嗓门”又开始点评,“操,什么狗屁玩意儿,说话娘们唧唧的,赶紧滚下去。”

  奥赛罗本就紧张,听到这话更是连台词都记不起来了,傻傻站了半分钟,旁边侍从低低提醒他两句才继续往下念。

  他一紧张,连带着别人也紧张,别说是动作感情了,连基本的台词流畅都做不到。

  杨佩瑶看着都替他们尴尬。

  少顷,高敏君穿着缀满蕾丝花边的长裙上场。

  “粗嗓门”啧啧两声,“没奶~子没屁股,别是个大老爷们吧?”

  另有人道:“皮儿挺嫩,不知道把那层粉擦掉什么样儿?”

  几人一唱一和,就好像前世看视频的弹幕一样。

  场下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坐不住,从戏台旁边的楼梯走上去,拉着站在幕旁尚未出场的伊阿古的妻子艾米莉亚往台下走,口里念念叨叨的,“演什么演,被人指指点点,不嫌丢人。”

  艾米莉亚哭哭啼啼地说:“你等我换了衣裳,穿成这样怎么出门?”

  妇人气呼呼地拉着她往后台换衣裳。

  又有个妇人上后台找自己闺女,不大一会儿就拉扯着出来。

  高敏君急得跺脚,匆匆喊着让落幕,喊了好几声没人理会。

  “粗嗓门”又开始找存在感,大声吆喝道:“还演不演,不演退票!老子花三毛钱就看这么个玩意儿?退票!”

  其余人跟着帮腔,“退票!”

  演员都换衣裳了,怎么可能再往下演?

  杨佩瑶不愿再看戏台上人荒马乱的情形,起身往外走,杨佩珊拉住她,“等着把票退了。”

  杨佩瑶道:“算了,走吧。”

  三人走到外面。

  “瘦竹竿”蹲在门口跟人吹牛吹得口沫横飞,回身瞧见杨佩瑶,立马站起来,乐呵呵地说:“三小姐,我没说错吧,刚十五分钟……您这会儿就回去,我去叫车?”

  杨佩瑶笑道:“麻烦你了,我们三个人得叫两辆车。”

  “瘦竹竿”道声不客气,屁颠屁颠跑去叫车。

  这空档,戏院里本就不多的观众已陆续离开。

  不大时候,“瘦竹竿”叫了两辆黄包车过来,让车夫等在门口,他把之前送来的鞋盒子拿出来。

  杨佩瑶连声向他道谢,刚要上车,高敏君换好衣服出来,正瞧见她笑意盈盈地跟“瘦竹竿”说话,脸色顿时变了,“杨佩瑶,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卑鄙无耻,专门在背后算计人。”

  杨佩瑶不想搭理她,杨佩珊却沉不住气,跳下车,二话不说当头扇了高敏君一个大嘴巴,“你是哪根葱,嘴巴放干净点儿?”

  高敏君全副精力都在杨佩瑶身上,压根没想到旁边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惊讶地一时忘记反应。

  杨佩珊反手又扇她一下,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张嘴就骂人,也不擦亮狗眼瞧瞧,面前站的是谁?还算计你,男不男女不女的,值当人算计?以为自己是盘菜呢?”

  高敏君连捱两下,顿时激起斗志,揪住杨佩珊的头发往下撕,杨佩珊没少跟孟淮打架,早就打出经验来,抬手往她脸上抓,脚底下也不闲着,踩着高跟鞋死命往高敏君脚上跺。

  高敏君毕竟是个姑娘家,哪里比得上杨佩珊狠,坚持不到十秒立马认了怂,松开手捂着脸“哇哇”地哭。

  杨佩珊甩甩头发,手指一下下戳着高敏君额头,“告诉你,别觉得我们瑶瑶性子好就血口喷人,再让我知道谁欺负她,我灭她满门!”

  之前门口的“刀疤脸”见状,竖着大拇指赞道:“妹子,够泼的,厉害!”

  杨佩珊甩他个白眼,“蹬蹬蹬”上了黄包车,对杨佩瑶道:“以后你得硬起来,你看就连这种货色都敢朝你身上泼污水,你要不给她个狠的,下次一准儿还得欺负你。”又嘀嘀咕咕道:“以前你不挺硬气的,没这样唯唯诺诺啊?”

  杨佩瑶低声道:“这不是觉得同学一场,留个脸面。”

  “切,”杨佩珊不屑地拍了拍裤脚沾的尘土,“你给她留脸面,她给你留了吗?对了,我还没找她要票钱,看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得十倍退给我。”

  杨佩瑶笑着劝道:“算了吧,不用跟她一般见识……我估摸着她已经赔出不少了。”

  二百块场地费是高敏君垫付的,据说是用了积攒多年的压岁钱,又跟她父亲借了八十块才凑够的。

  她信心满满,觉得只要公演就一定能赚回来。

  杨佩瑶不知道高敏君哪里来的信心。

  高敏君的人气比白咏薇差远了,即便上次演出非常有灵性,可毕竟是个没有几句话的侍女。这次轮到她主演,连场子都镇不住。

  男主演也不如上次的魏鹏,才上高一的小男生,太怯了。

  转天星期一,学校要举行升旗仪式和周例会。

  杨佩瑶到校比往常早,没想到高敏君更早,已经在教室里坐着了,腮旁有道明显的抓痕。

  杨佩珊大拇指跟小拇指都留了长指甲。

  看到杨佩瑶进来,高敏君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能一口将她吃了。

  若是没有昨天的经历,高敏君肯定要冲上前跟杨佩瑶理论,可想到杨佩珊放出去的话,心里就发憷。

  回家后,她本来想跟父亲诉苦,因为父亲待她向来宽厚放任,能够理解她。

  没想到刚说个开头,父亲就沉下脸,好一顿把她训斥。

  训完了,又细细给她分析。

  第一,她并没有把柄一定是杨佩瑶干的,不能随意污蔑人;其二,按杨致重的势力,灭他们高家满门并不是开玩笑;第三,高敏君很显然被人算计了,从葵青戏院答应公演,她已经落入套里。

  最后建议高敏君安分几个月,等过年之后,时局明朗下来再做打算。

  高敏君听从父亲的建议,先咽下这口气。

  没想到课间时,接连有好几个女生告诉她要退出话剧社,言语间支支吾吾的,说家里人不同意。以为只在学校玩玩就罢了,没想到要在外头丢人现眼被人指指点点。

  高敏君肺都要气炸了。

  纳新时,是她每天去高一教室宣传;排练时,是她费心费时地指导参与;要公演了,也是她东奔西走地谈妥戏院。

  当时话剧社的成员还夸她能干,异口同声地表示要高质量地完成演出。

  现在演砸了,众人又纷纷撂挑子不干。

  高敏君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退出就退出,以后再别想加入。”

  自由活动课上,高敏君召集社员开会就强调了这一点,要求全体成员平摊演出的场地费用,然后谁愿离开就离开,好走不送。

  场地费用共二百块,话剧社成员是四十六人,每人出四块钱,其余的高敏君愿意补上。

  话剧社顿时炸了锅。

  没有参加《奥赛罗》剧目的,觉得自己没有露脸,不愿意出这个钱,而参加了演出的,觉得自己辛苦两三个月,没得到一毛钱的报酬不说还得往外找钱,更不愿意。

  所有人都不肯平摊。

  毕竟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四块钱不是个小数目,纺织女工一个月也只赚四五块钱。

  只有两个女生愿意从她们每月零花钱里挤出两块交出来,算作她们的费用。

  高敏君不可能自己独力承担这笔开支,吵吵嚷嚷地闹到谭鑫文那里。

  谭鑫文深表同情,但也无能为力。

  教育部门拨发的经费有限,除去用于教员薪水、学校添加桌椅购置图书之外,再无所剩,而校董事会赞助的经费有明确的使用规定,其中并没有话剧社演出费用的名目。

  以往话剧社排练都是到外面租借服装,花不了十块八块,自己就能想法解决。

  谭鑫文思量片刻,表示愿意拿出一个月的薪水四十块钱赞助给高敏君,又建议他们往校董事会提交申请,请求拨付经费解决这笔开支。

  高敏君花费两天时间字斟句酌地写了申请,交到校董事会的秘书手里。

  三天后,得到批示——按往年规定办,不能为之破例。

  秘书跟高敏君解释,“你们话剧社演出要二百块,民乐团添置乐器要不要赞助?书画社租场地展示作品购买笔墨颜料要不要赞助?董事会的经费主要用于学生日常学习生活,至于这些兴趣爱好,请你们量力而行。”

  高敏君大失所望。

  她从话剧社成员那里零零星星要出来十块钱,加上谭鑫文的赞助一共凑了五十块,而她要赔进去一百五十块。

  她父亲再怎么宠她,也不可能任由四个月的薪水白白填进窟窿里。

  高敏君遭受演出失利和金钱损失双重打击,终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