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李强摇摇头,“没呢,没听见有动静。”
张月英叹口气,说:“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你知道不?”
李强摇头:“我哪儿知道啊,你上午你叫我出来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李强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当时他从屋里出来,就看见李麦多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挂在孔宇身上,孔宇呢,手上的行李包也扔在了地上,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紧紧的抱着李麦多。
李强刚想喊一声,那边麦多的呜咽声就传了过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大女儿这么个哭法,李强记得就算麦多小时候,挨打的时候,都没这么哭过。
李强就不敢喊了。
李强越想越后悔,看着张月英问:“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张月英道:“不知道。”
“你看你这当妈的,你怎么就不问问呢。”
“麦多都哭成那样了,你敢问啊?”张月英把厨房收拾干净,解下来围裙对李强说:“你咋不问。”
“我也没敢。”李强说了实话。
这两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眼看着天都黑了,两人就更着急了,李强还在那里说:“月英,麦多出去的时候没拿行李吧。”
张月英确定道:“什么也没拿。”
“那就好,那就好。”李强道:“我还真怕麦多就那么跟着小孔老师走了。”
“走?上哪去?”张月英吓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上海啊。”李强说。
“怎么可能!米多是那种不给我们说一声就跟人走的人吗,不会的,你别瞎想。”张月英连连摆手。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许久,李强干脆就搬了个椅子对着大门就坐下了。
张月英满脸愁容的看着辫儿胡同,胡同里黑黑的,只有胡同口和外面的大路交界处,因为马路上的路灯被照亮了一些,反而趁着里面这一段,更暗了。
“你咋想的?”李强突然问张月英。
张月英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黑暗里,李强缓缓道:“麦多和米多不一样,麦多还是老大,她如果要走,你同意吗?”
张月英没有说话,如死一般的沉默,恰好表明了她的态度。
“再说了,小孔老师都考上大学了,我记得之前还听金多说他想出国呢还。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麦多在一起,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李强说着,黑暗里重重的叹一口气。
张月英何尝也不是这么想的呢?
她看一眼李强,道:“那你说怎么办?”
“如果确定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就不如早早散了。”李强道,“小孔老师是男人,又考上了上海最好的大学,以后多好的前程都在等着他,他定然是不会着急的。可麦多不一样,她都多大了啊,不说别的,就她以前的同学,孩子有的都会打酱油了,她是不能再拖了的。”
“是。”张月英说,“和小孔老师耗,咱们可耗不起。”
“毕竟麦多已经工作了,还是女孩。等不起啊。那小孔老师大学就要读四年,你说咱们麦多有几个四年可以等?而且谁能保证,她等个四年,就能等出个结果呢?”李强说着,扶着椅背就要站起来,对张月英说:“我先回屋躺一会儿,你记着,麦多回来,和她谈谈。”
张月英连忙搭一把手,“行,你先去休息吧。”
李强进了屋,张月英就坐在堂屋里等,一直等到快九点了,李麦多才回来。
张月英听见门口有动静,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
果然,大门口传来说话声音,声音很低,但张月英还是能听出来是麦多和孔宇的声音,张月英就连忙喊一声:“是麦多吗?”
李麦多正和孔宇抱在一起,两人半年未见,在一起处了一下午,这一会儿更是难解难分,可眼看着天色晚了,李麦多知道自己再不回家,她妈就要出来找她了,这才和孔宇往家走。
孔宇轻轻搂着麦多的腰,借着夜色的掩护,也不怕了,两人那么久没有见面,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反正也被麦多爸妈发现了,两人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在麦多家的大门口,麦多听见她妈叫她,立刻推一下孔宇,小声道:“快放开我,我妈叫我呢。”
孔宇双手揽着麦多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再待一会儿吧。”
“不行。”麦多又推一下,“我妈出来了可怎么办?”
“又不是没看见,上午你整个人挂在我身上的时候,你妈和你爸都看见了。”孔宇咬着麦多耳朵道。
“那也不行。”李麦多说着就去掰孔宇的手。
孔宇就是不放,双手紧紧揽着麦多。
“麦多?”张月英又喊了一声。
李麦多有点急了,连连推孔宇几下。
孔宇叹口气,小声说:“那你亲我一下。”
李麦多没办法,只能踮起脚尖在孔宇脸上亲了一口。
孔宇胳膊都软了,一瞬间没了力气。
麦多趁机从他臂弯里逃了出来,笑嘻嘻的把大门关上,说了声明天见,就赶紧往屋里走。
这一进屋,就看见张月英还在堂屋里坐着。
麦多就说:“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张月英声音沉着:“麦多,你跟妈聊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米多他们四年大学不会具体写,时间会嗖的一下就过去的。
第112章
李麦多听见张月英这么说,也不急着往卧室里走了,心想她妈可能是要和她说一说她和孔宇的事,毕竟她和李强都看到了,肯定是要问一问的。
李麦多想到这里,又想起张月英对米多和向南的态度,心里倒是不怎么担心,搬一个马扎往张月英面前一坐,十分轻松的看着张月英道:“说吧,妈。”
张月英看她一眼,先是抿了抿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犹豫了一下,便说:“麦多,你和小孔老师什么时候开始的。”
麦多笑一笑,道:“他都不当老师了,你还小孔老师小孔老师的叫呢,就叫他名字就行。”
张月英未置可否,反而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麦多:“喝点水吧。”
李麦多接过来:“行。”
李强在屋里听着,听着张月英半天没有说到重点,就在里面轻咳了几声,当做提醒。
张月英没有办法,这种事只能她来说,总不可能让李强当爸爸的来亲自和女儿谈,再为难也得开口了:“麦多,不是妈不让你处对象,你这么大了,年龄也到了,你处对象,你爸和我都很高兴。”
李麦多喝一口水,水温温的,温度刚刚好。
这是一种舒适又极易陷进去的生活。在自己的爸爸妈妈跟前,哪怕他们递给你的一杯水,也是温度正好,不用去管太热或者太凉的问题。可生活又像极了这杯不冷不热的温水,习惯了,就挣脱不了了。
麦多喝了几口水,看着张月英笑了笑,以为张月英不会再说什么了,就要站起身。
张月英看麦多要站起来,立刻拉她一把,“你干什么去?”
李麦多愣了一下,指指卧室:“睡觉啊。”
“我话还没说完。”张月英看着麦多说。
“哦。”李麦多只能再次坐好。
“那个,麦多,你可能没明白妈说话的意思,爸爸和妈妈不反对你处对象,而且你也应该处对象了,我前几天还和你小姨说呢,让她帮忙看着点,有合适的就赶紧给你介绍。”
“哦。”李麦多看向张月英,让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小孔老师不行。”张月英终于说了出来。
李麦多压根就没想到张月英会反对,她亲眼看见张月英对米多和向南谈对象的态度,推己及人,也同样认为张月英不会反对,可张月英并不同意。
张月英的态度让李麦多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张月英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不是一路的人。”张月英说:“麦多,他是大学生,你呢,你只有初中毕业。先不说这个学问高低,妈问你一个实际的问题,闺女,你觉得小孔老师上大学是为了什么?”
李麦多手哆嗦了一下,看着张月英,“妈,你什么意思?”
张月英不想让麦多难受,所以先是笑了笑,然后拍一下麦多的手:“好孩子,小孔老师上大学,那就是想通过读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你知道妈连字都不识,不会什么大道理,可妈也是看着金多米多每天努力读书高考的,金多就说过这句话,他们这些人,或许真的可以通过高考完全改变自己的人生。闺女,你觉得小孔老师不是吗?”
张月英看着麦多缓缓道:“小孔老师当年跟着他叔叔在山沟里待着,受过多少磨难,咱们想象不到,你想啊,他满肚子学问,却过着那样的生活,好不容易他叔叔平反了,他也跟着到了红县,最多也只是一个学校的老师。”
张月英看一眼麦多,她知道这些道理李麦多肯定想过很多次了,可她却选择视而不见,张月英只能自己说出来。
“终于,国家恢复高考了,他考到了上海,他的学问终于能用的上了,闺女,如果是你,你还会回来吗?毕业后再回红县来?来红县能做什么?继续做老师吗?”
李麦多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如果还会回来,就不会参加高考了。如果他想回来继续做老师,更不会参加高考了。”张月英突然说出最本质的问题。
“所以,你就有两条路,第一个和他走,第二个你们暂时在一起,等他毕业后确定不回来,你才能死心。”
“麦多啊,你跟着他走,到了上海,你能做什么?你不是大学生,只有初中水平,在那么大的城市,你能做什么。你和妈说过,这里有你最喜欢的酒厂,你在咱们红县,在酒厂你就是李麦多,出了红县,到了上海,你只能是从农村来的一个小丫头。”
李麦多一直低着头,她的身体微微发着抖,虽然没有回张月英的话,可她都听了进去,也知道,她妈是为了她好才说这些的。
“麦多,妈妈知道你不愿意听。”张月英说着,掌心覆到麦多的头发上,一点点的抚摸着,“可是,这些话除了我这个当妈的,还有谁能和你说?麦多啊,你好好想想,你愿意等他四年吗?你又有多少个四年能等?四年后你知道你多大了吗?”
麦多低着头沉默不语,张月英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可听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她本来是想和孔宇分开的,可是她不舍得,他也舍不得,所以才会在繁忙的暑假抽时间回到红县挽救他们之间的关系。
麦多一天都处在极度兴奋中,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大脑,她眼睛里只剩下孔宇了,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和他多在一起一秒钟是一秒钟的,就像米多曾经和她说的那样,她不能只考虑结果,过程才最重要。
可是人的一生终究不还是追逐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过程很重要,但也最难捱。
既然可以一眼望的到结果,知道那是一条死胡同,自己还要硬着头皮再去闯?
麦多坐在马扎上,整个人安静的可怕,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声响,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地面。
她的两只手慢慢搓着,继而十指交叉,紧紧的扣住彼此,就像做着最后的挣扎一般,一旦抓住,就再也不想放开。
张月英看着麦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看见麦多坐着的地方,地面突然有东西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
麦多低着头,眼泪就那么一滴滴的掉在了地上。
张月英心里刀绞一般难受,自己养大的女儿,小时候挨打也没哭过的孩子,今天一天就哭了两次了。
张月英看着也心疼啊,心里难受的紧。
她伸出手去拉麦多的手,麦多的手指依然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手,指间因为太用力了,指头那一段通红,而手指的关节都成了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