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这是谁,什么省哥哥?”王桂兰看着陈媛问,“当时让你考哈尔滨,是让你追向南去了,不是让你在外面胡搞八搞的,你知不知道?”
陈媛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就说:“妈,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谁胡搞八搞了,我们就是普通的男女朋友。”
“还朋友?普通朋友需要写信吗,需要写亲爱的这三个字吗?”王桂兰道,“你别觉得我不懂,你妈是过来人,你还不说实话?”
陈媛立刻就招了,这个省哥哥是辛向南的同学,陈媛几次三番去找辛向南,去的多了,辛向南没怎么见着,倒是经常见到他的朋友王会省,陈媛一开始还看不上他,都懒得和他讲话,嫌弃他是农村来的。可王会省这男孩精着呢,本来能考上这个重点大学就已经能证明他的高智商了,可这人不但智商高,情商比智商还高,听陈媛说她和向南是邻居,就能猜出来,这陈媛家世一定不一般,而且小姑娘又漂亮,王会省苦惯了的一个大男孩,唯一的目标就是出人头地,这下,他就不能放手了。
一开始陈媛还不搭理他,可时间一长,辛向南总是躲着她,每次陪她的都是王会省,这人怎么说他都是笑着,也不会生气一般,陈媛慢慢就习惯了,习惯身边有个人天天捧着她,把她当小公主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了半年,陈媛和王会省就确定了关系,陈媛过年回家,王会省就给她写信,开头都是亲爱的媛媛。
王桂兰气死了,手里拿着信就给撕了个稀碎,她骂道:“向南你追不到手里已经够丢人了,你竟然还找一村娃子,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向南你追不上,咱们这院里还有那么多领导家的孩子,参谋长家的,旅长家的,怎么样还有团长家的,你给我弄了个啥?农村娃子?叫什么来着,那名字?”
陈媛看她妈撕了一点的纸屑,低着眼睛道:“王会省。”
“对,就是这个名字,会省?会省什么?省钱?连个名字都这么小气巴拉的,你说他能干啥?你和他好,你以后要跟着他去农村过?”
陈媛不乐意了,撇撇嘴道:“去农村又怎么了?□□都说去农村可以大有所为……”
“我呸!”王桂兰叉起了腰,指着陈媛道:“你给我闭嘴!我生你养你,处处都把你当小公主养,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和你爸都能容忍,就是这一点,结婚的事,必须我们做主!你谈对象都不行!去,赶紧给我写回信,分手!”
陈媛不愿意,就坐在床上哭,一边哭一边说:“他和向南是一个学校的,以后工作肯定不用愁,我不分,我就要和他在一起。”
王桂兰伸出手就要打,下面坐着的陈柯就喊了:“桂兰,锅里煮了什么啊,一股味。”
王桂兰听了,这才想起来她还炖着汤呢,就对陈媛道:“你等我回来收拾你。”
说完,就匆匆下了楼,去看锅去了。
陈柯举着报纸坐在那里看,见王桂兰下来了,就说:“你一上去就不知道下来,不知道锅里炖着汤啊。”
王桂兰撇撇嘴,小声回道:“那你就不能去看一眼?”
陈柯报纸一放,一双眼睛瞧着王桂兰,十分不满意道:“你说什么?”
王桂兰立刻钻进了厨房,想到那个叫王会省的,就气的要死。
一九八一年五月七日。
一下班,丁孟骑上自行车就追了过去,眼看着李麦多又早走了,他必须骑很快才能追的上。
这追了大半路,快到辫儿胡同了,才追上,在麦多身后喊一声:“李麦多,你等等。”
麦多听到有人叫她,知道是丁孟,也不回头,也不减速,就按自己的来。
丁孟知道前面的李厂长是听见了的,可是就是皮,根本不管你啊,就使劲蹬了几下自行车,终于在李麦多要拐进胡同之前截住了她。
丁孟骑着自行车,一个急转弯,就横着停在了麦多前面,生生断了她的路。
李麦多见丁孟挡住了路,连忙捏刹车,这才算停了下来,没有撞上去。
李麦多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看着丁孟说:“你疯了,差点就撞上了。”
“我对你的车技有信心,再说了,撞上就摔一起呗,反正我在下面给你垫着呢,你万一摔了,我就一把抱住你……”
“闭嘴!”
丁孟还没说完,就被李麦多给制止了,道:“你给我闭嘴,快闭嘴!”
丁孟笑嘻嘻的推了推眼镜,说:“行,让我闭嘴可以,你以后得听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在厂子里我是厂长,是你的领导,在外面,我们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能听你的啊。”李麦多推着自行车看向丁孟说。
“你看,你这样就不对了。你听我的肯定错不了。”
李麦多懒得和他讲道理,就说:“你把我截住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还赶着回去吃饭呢。”
“大事!”丁孟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李麦多怎么都没想到丁孟会这么说,立刻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股自责在心头,说话的底气也不那么足了,就说:“那,那我又不知道。”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你说我一个人为了你跑红县来,家人都不在身边,连个生日都过不了,哎。”丁孟说着话,就去看麦多,见她更不好意思了,便继续道:“那,你陪我看个电影吧。”
李麦多使劲捏了捏自行车把,看着丁孟坚定的目光,自己实在说不出那个不字了,便说:“我,我还没和家里说。”
丁孟心想,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听家里人的话,知道李麦多是想方设法的拒绝自己,也不慌张,便说:“你走吧。”
丁孟推着自行车就往辫儿胡同走。
李麦多连忙追过去,喊他:“哎,你干什么啊?你去哪儿?”
“去给叔叔阿姨请假。”丁孟道。
这张月英在准备晚饭,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连忙出来看一眼,就见李麦多死死拉着丁孟的自行车后座,不让他往前走。
张月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说:“这是怎么了?”
丁孟见张月英来了,立刻把自行车停好,对张月英说:“婶子,是我,我想晚上带麦多去看电影,来给你请个假。”
张月英听了,再看一眼站在后面差点就去捂丁孟嘴巴的李麦多,强忍着笑道:“行,去看吧,不过吃了饭再去吧。”
丁孟立刻道:“不用了,我带她到外面吃,吃完再看。婶子你放心,看完电影我就送麦多回来。”
张月英摆摆手,放心道:“行,去吧。”
李麦多心里乱极了,就说:“哎,怎么就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啊。我还没说想不想去呢。”
张月英并没理她,指指外面的自行车说:“小孟,你把她的车推家来,你俩骑一个车去吧,大晚上的,她自己骑一辆我不放心。”
丁孟立刻应了,推起李麦多的车子就往家里走。
李麦多对着张月英使眼色,张月英就当没看见,见丁孟把车停院子里了,就说:“那快去吧,她不在家吃饭,我也能少做点了。”
李麦多听见了,小声嘟囔道:“就跟我多能吃一般。”
丁孟正好听见,便说:“多能吃我都养的起。”
他跨上自行车,转头看麦多:“行了吧,假也请了,去看电影吧。”
李麦多看着丁孟,终于笑了。
丁孟知道,她是愿意和自己去的,也知道李麦多的性格,什么事都顺着她的意思,那肯定什么都办不成,别说结婚了,处对象都得艰难重重,要想突出重围,唯一的要领就是他要占据主动权,让麦多跟着他来。
丁孟拍拍后座,“还不上来?”
李麦多苦笑不得,说不想去那是假的,她和丁孟在一起工作这么久,知道自己和丁孟是无限合拍的,他们有共同的话题,有共同的工作,而且还深深爱着自己的工作,更有共同的理想和志愿,和丁孟在一起,李麦多有种鱼如得水的感觉,她之前一直冲在研发的最前沿,因为酒厂里有文化的不多,她还自学了英语,以便看得懂进口机器的说明书,但是麦多的志向便不在此,她不但想生产出好酒,她还想让全国,甚至全世界人民都喝到他们红县第一酿酒厂酿出的酒,可之前那些年,麦多一直被困在实验室,在生产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研究市场,这丁孟来了之后,大后方的研发,麦多可以完全放手了,毕竟丁孟在这方面是大师傅,比麦多要精通很多,麦多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跑市场。
就连厂子里的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儿了,当然这个默认是在丁孟几乎告诉全厂的同事他喜欢麦多的事。
毫无疑问,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已经二十五岁的李麦多知道,如果错过了丁孟,她这一生或许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
而且丁孟还那么喜欢她。
李麦多看着丁孟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坐到了自行车的车座上。
那一瞬间,李麦多突然就觉得时间的确是在飞逝一般,时隔几年,她再次坐在了别人的自行车后座上,一样穿过了这条辫儿胡同,可与多年前不同,现在的心脏不再那么跳了,不再是跳的乱七八糟了,而是,坐在丁孟的身后,莫名的更加平静了,两人像认识了千年万年一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没有狂跳的心脏,换来的是无尽的安稳。
张月英回到家,李强就在厨房里坐着,看到张月英回来了,便问:“麦多没回来吗?”
“去看电影了。”张月英说。
“和谁?”李强问。
“丁孟。”张月英道,“他们也差不多了,别扭了这么久了,到时候了。”
李强点点头,“是啊,差不多了,麦多已经二十五了,到年龄了。”
到了年龄的李麦多和丁孟一起在外面吃了馄饨和芝麻烧饼,两人去电影院,电影院正在放《杜十娘》。
“看这个吗?”丁孟问。
“看吧。”李麦多道,“痴情女子负心汉。”
丁孟正在买票,听李麦多说了一句,便转头看向麦多。
“给,你的票。”李麦多伸手接过来一张。
丁孟看着她,手伸了过去,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握住了麦多的手。
麦多突然一惊,可手却没有缩回来。她抬眼看着丁孟,只见丁孟手指间夹着电影票,然后推了一下眼镜,看着她说:“我们结婚吧,麦多。”
李麦多有点震惊,可震惊之余,又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等他说这句话,一双眼睛瞧着丁孟问:“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再谈一个没有结果的恋爱。我想和你结婚,然后以后的日子,我们慢慢谈。”
*
鲁青过了年开学没多少天,每天回来都不高兴,总是板着一张脸,眼睛也红红的。
李苗抱着鲁燕,见鲁青背着书包回来了,就喊一声:“放学了啊青。”
鲁青上了初一,马上要升初二,是最敏感的年龄,正在青春期,李苗还以为她又不舒服了,就问:“怎么了,上学不高兴吗?”
鲁青一抬脸,就被李苗发现了,眼睛都是肿的,李苗就把鲁燕放下,然后去拉鲁青问:“这是怎么了?”
鲁青连忙回避过去,低声道:“没事。”
“没事?”李苗不相信,就看着鲁青的眼睛说:“你这好久了,经常放学回来都是肿着眼睛,这是在学校里哭了?”
鲁青没有回话。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李苗连忙问。
鲁青的小身板动了一下,又赶紧摇头,一边摇一边说:“婶子,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在学校睡觉的时候,我一趴着睡就会眼睛肿,睡肿了的。”
李苗半信半疑的看向鲁青,拉着她问:“真的?”
鲁青拿起书包,点点头:“真的。婶子,我进去看书了。”
等着鲁大庆下班回来,李苗想和鲁大庆说一说,可鲁大庆一回来就要准备晚饭,还要照顾鲁燕,见他上了一天的班,回来也不得闲,就没再提。
“晚上在这里吃吧。”鲁大庆说,“我买了肉馅,晚上吃大包子。”
“那还没和面呢。”李苗道。
“没事,现在和来的及,天这么热,一会儿就开了。”鲁大庆说着就撸起袖子要去和面。
李苗见鲁燕一天没见她爸了,紧紧抱着鲁大庆的腿不让他走,就说:“要不我去吧,我和好了再回去也行。”
“不,不用了。”鲁大庆一手抱起鲁燕,把她放在小车里,那小车还是五一小时候的小推车,现在给鲁燕用了,鲁大庆推着鲁燕推到厨房门口,对李苗说:“咱都说好了,我下班回到家,你就可以回去了,这看了一天的孩子,都累死了,怎么还能让你和面。”
鲁大庆说完,又看一眼李苗的腰道:“再说了,你的腰又不好,前两天不是腰又疼了?”
李苗压根就没想到鲁大庆还记得她腰疼的事,立刻说:“没事的,我习惯了,再说也不疼了。”
“你回去吧,等包子好了我给你送去。”鲁大庆本想留李苗吃饭,这一想,她在这里呆着就要抢着干活,也就不留她了,催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