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米多愣住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突然话都不太会说了:“我,我问你呢!”
她没想着辛向南会回她的话,只不过是想捉弄他而已,谁知道辛向南却是极其认真的,此刻就站在路灯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米多,郑重道:“有。”
米多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迟疑了一下,问:“什么?是谁,快告诉我是谁。”
她一边倒着走,一边看着辛向南不停的追问。
少年抿着唇,低头看一眼追问的米多,眼底多了层深邃,那个字在舌尖转了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口。
抬头就看见自己的身影和米多的身影交汇在了一起,辛向南看着那影子,那么贴合,似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也永远不会分开一样。
走进辫儿胡同,辛向南便看见她妈在门口站着,连忙道:“妈,你怎么外面站着。”
程艳青看着辛向南终于来了,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向南,快来,快。”
辛向南连忙跑过去,“妈,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程艳青看着辛向南,已经流了一脸的泪,小声道:“孩子,快去看吧,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睡着了我。
第53章
辛向南听完程艳青的话脚步一顿,他明白他妈话里的意思,来信了,来信了。
即使没说是是来了信,可显而易见,全家的期盼,九年多的期盼,都在辛建设身上。
脚下像被黏住了一般,辛向南几乎抬不动脚,不知道该如何迈过这一步。
他不敢相信又满怀期待的看着程艳青,只见程艳青对他肯定的点点头。
米多也动容了,她上一世是个孤儿,知道没有父母在身边是什么滋味,而此刻的辛向南,是有父亲却不得见,几年时光,他从一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娃儿,已经长成了现在的明朗少年,一路磕磕绊绊,却没有爸爸在身边。
辛向南从来没有提过一次关于他爸爸的事情,米多知道,他是爱的深,被伤的深,所以才不肯提及,这一刻,一直把自己当做成年人的辛向南,听到经年没有消息的父亲来信后,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米多看着他的背影,孤寂又寥落,心里一软,在背后轻轻推了辛向南一把,轻声道:“还不快去。”
辛向南没有转头看米多,喉结上下滚动,冬日的夜里甚至要出了汗,长腿一跨,便进了家。
屋里,张老太正拿着一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嘴角也挑着,看见辛向南进屋了,连忙说:“向南,快,快来,你爸爸来信了。”
辛向南的手都在颤抖,他右手伸出来,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了,可手依然是抖着的。
从张老太手里接过信,辛向南立刻看了起来。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写的,没有落款也没有抬头,只是寥寥几个字,却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向家人报平安。
辛向南快速的读了一遍,又读一遍,再读一遍。
张老太在一旁坐着都忍不住流眼泪,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看着辛向南道:“好孩子,给奶奶读一遍,奶奶不识字。”
“好。”辛向南道。
他一个字一个字读的十分认真:“艳子、儿子,你们好:我在这里很好,你们好吗?要变天了,家里衣服别忘记收,我会去接你们。问奶奶好。爸爸。”
张老太听着辛向南又读了一遍,看着程艳青道:“建设说他很好,是不是?”
“是。”程艳青也抹了一把眼泪,“你放心了吧。”
“嗯,放心了,放心了。老天保佑,真的,老天保佑啊。”张老太双手合十,一直对着上天拜。
辛向南又读了一遍信,他仔细看看信纸,好像是从哪里撕下来一页似的,很仓促。辛建设的字迹也很潦草,匆匆忙忙写完了一样,而且他写的很含蓄,连名字都没有写,可能还是怕这信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只写了艳子和儿子两个称呼,下面的落款也没有。辛向南知道,他爸爸并没有信里轻描淡写的那么好,他过的应该很糟糕,想传递个消息,都不太可能。
可是,这封信能传出来,并辗转交到他们手里,就说明事情开始有了回还,事态在慢慢变好。
辛向南拿着那封信,突然就想到米多刚刚和他说的话,这个时代终将会过去,新时代在向我们走近。
会是真的吗?
“妈,这信是谁送来的?”辛向南问。
“不知道。”程艳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下午扫完街,我回家的时候,这信就压在咱家门口的台阶下了,用一块大石头压的。”
“那,你怎么能确定这是我爸写来的?”辛向南看着程艳青。
程艳青道:“这是你爸的字,向南,是他的字。”
辛向南点点头,他知道,如果能见到送信人,或许可以套出更多的消息,可人并不愿意露面,在这个时代,并不难理解。
辛向南拿着那封信,九年来,这是唯一一次联系,辛向南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可再激动,辛向南从信里也能看出来,他爸爸并没有完全安全,那么就意味着,他和程艳青也不是完全安全。
辛向南拿着那封信,看着她妈,问:“火柴呢?”
程艳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从柜子上面摸了一把,摸到了火柴盒,递给辛向南,“你要干啥?”
“烧了。”
辛向南说完,已经把信点燃了。
张老太在旁边看着,立刻说:“那是你爸唯一来的一封信,怎么能烧了?”
辛向南看着张老太,道:“奶奶,我记下来了,你如果想听,我随时都可以给你背,可是信不能留,还有,从现在开始,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这封信,不管是谁来问,我们都没有见过这封信。”
张老太明白道理,看看程艳青又看看辛向南,许久才道:“好孩子,真的长大了,我家向南。”
辛向南看着瞬间便燃烧完的纸张,喃喃道:“我爸说了,他会来接我们的,他就一定能做到。”
米多看着辛向南走进家,顺手把他家的大门给关好了,才回自己家,一回家,见家里人都在堂屋坐着,听黄冬梅说着什么。
米多走进堂屋,张月英看见了,立刻站起来:“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
“哦,我在外面玩了一会儿。”米多说。
黄冬梅看了米多一眼,“看吧,我说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还不信。就跟着我是个狠心的人一样,带她出去把她给扔了?她都那么大了,想扔也扔不了了啊。”
黄冬梅说完,米多就笑了,“是啊,我姥姥把我扔了,我也能找回家。再说了,我姥姥一手把我带大的,怎么舍得把我扔了。是不是,姥姥。”
黄冬梅听了米多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尴尬的看一眼米多,就别过脸去,和金多说话去了。
米多听了她小姨讲的以往的事,才知道原来她妈张月英受了那么多的苦,第二个女儿没保住,这如果不是黄冬梅在身边守着,不定出什么事呢,而且那时候一对儿双胞胎在家,麦多只有五岁,里外里的都是黄冬梅在操持一个家,帮着带大了两个孩子,直到金多和米多快四岁的时候,她才彻底放心回了老家,米多听了之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姥姥,如果没有她,张月英的日子不知道要过的什么田地去。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说了会儿话,吃过晚饭后,又是新的一天。
一大早两个孩子上学去了,张月英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她这一趟是要去关喜东家,眼看着日子马上就到了,张月英心里着急,这黄冬梅也不打算走了,就住在大闺女家等着小闺女结了婚再回去,张月英知道,这件事早晚有露馅的时候,纸是包不住火的。
轻车熟路,张月英很快就到了县委大院的关家。
这刘琴也回来了,头天晚上摸黑到的家。
关家的大门紧闭着,张月英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开门了。
开门的是徐菱,见了张月英便冲堂屋呶呶嘴,小声道:“回来了。”
张月英知道说的是她婆婆,点头说了谢谢,就请徐菱去叫刘琴。
刘琴昨夜回来的晚,这时候还在睡觉,听见有动静就睁开眼睛,问:“谁啊。”
徐菱连忙回道:“妈,是我。”
“哦。什么事?”刘琴问一句,也坐了起来。
徐菱推开卧室的门,“妈,有人找你。”
“谁?”刘琴心里一慌。
徐菱看着她婆婆脸色突然变了,便说:“妈,你怎么了?”
“没事。你说,是谁来找我?”
“那个,”徐菱有点为难,知道她婆婆现在最不愿意见的就是张月萍家的人,可来的偏偏就是,便小声道:“月萍她姐。”
刘琴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本来就严肃的脸,现在很严肃了,听到是张月英来了,长长的吸了口气,似乎做起了应战的准备。
刘琴坐在床上,听见张月英来了,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却对徐菱说:“你去,就说我不在。”
“可,”徐菱压根就没想到她婆婆能做的这么绝,就说:“可是我说了,你回来了。”
“你就不会说个谎啊,你就说我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刘琴急了,看着徐菱,催促道:“还不快去!”
“哦哦。”徐菱连忙跑出堂屋,走到大门口对在外面站着的张月英说:“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我婆婆在家呢,她不在,好像,哦,带着她姑遛弯去了。”
她姑说的自然就是关双双的姑姑,关喜莲。
张月英压根就没有想着是刘琴不肯见她,还以为徐菱说的是真的,只能作罢,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她。”
“哎。”徐菱听着这张月英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说:“可我也要出去了,我家逸国不是下乡了吗,我想把余粮都换成粮票去,给他捎过去,这又快过年了不是。”
张月英听出了这是撵人的意思,脸上也挂不住,“那行,等我下午再来。”
“别……”徐菱想说别来了,反正我婆婆也不会见你,可总不能实话实说,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点头道:“那行。”
张月英走了,这徐菱连忙把大门关上,从里面上了门栓,然后向堂屋走去。
刘琴已经起来了,站在堂屋口听徐菱和张月英说话。
“妈。”徐菱有点埋怨,“你看你,说不让结婚就不让结婚,你也不说个理由出来,这月萍姐姐来了多少趟了,你也不见她,咱不管咋地,也得好聚好散是不是,你见她一面,把该说的说了,不是就了了这事。”
刘琴自然知道这面早晚要见,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见这张月英啊,万一被认出来,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昭然若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了。明天是工作日,白天估计没时间码字,所以,还是老时间晚九点更新。
第54章
一九六零年的一个冬天,刘琴第一次见到张月英。
那时候张月英还大着肚子,身边一个中年女人陪着,在医院做例行的身体检查。
刘琴已经在医院盯了许久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快一个月了,可这一个月里来医院的产妇她一个都没看中。这在医院里盯着,也是为了还没出生的孩子有个好去处。这个年代,能在医院里生孩子的人,家里条件不会差了,绝大多数都是有正式工作的,不是自己有就是男人有,反正单位给报销医药费,所以生孩子,也舍得到医院来。
刘琴就坐在医院的门口,见有女人挺着大肚子来了,她就会在后面跟着人家,听听人说话,看人好不好,这来医院生孩子的本来就不太多,天一冷,人就更不愿意出门了,而且还要找差不多时间生的,就更难了。刘琴盯了许多天,盯的头大,感觉没有希望的时候,张月英走进了她的视线。
张月英个子不低,也没有吃胖,全身上下就那个肚子大,四肢还是纤细的。刘琴看她的肚子,看样子马上就要生了,刘琴高兴的不得了,这老天如果愿意帮她一把,也许能和关喜莲一天生孩子。
刘琴跟在后面,不时的打量着张月英,而且看那肚子,肚子尖尖的,往外突,腰却细,不像有的孕妇,是整个圆,从后腰到前面的肚子,一起大,那种就是女孩子,而张月英这个,像男孩。
刘琴仔细看完,就高兴了,这张月英的肚子和关喜莲的完全不一样,如果一个生男孩,一个生女孩,就更好了。
刘琴的算盘打的很好,就坐在候诊室张月英和黄冬梅的后面,她低着头,大冬天的天冷,包的也结实,头都给围住了,只剩两个眼睛,可还是怕被发现,就在那里低着头,可用力往前探着身子,想听听她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