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泷芽
“走了。又去山里了。”孔宇说。
“哦。”米多拍一拍金多的肩膀,“别看了,吃饭了,过上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他和咱姐怎么样了?”金多和米多一起往厨房走。
“我觉得应该不错吧。”米多想起昨晚麦多一脸笑意推测道。
“真的?”金多又高兴又不高兴的,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你呀。”米多有时候觉得自己和金多真的是有心灵感应,他现在的想法,内心的纠结,她完全能够体会,就说:“你别想了,再舍不得也不行。大姐找个真的疼她的人,过一辈子才最重要。”
“那你呢?”金多皱着眉问。
米多看他一眼,眉毛挑一挑:“我就不一样了,我和你们在一起,才最重要。”
金多转头看身边的米多,终于笑了。
吃过午饭,张月英看着李强睡了,连忙拉着张月萍和关喜东去医院。
下午医生一上班,三个人一同进去,排了一个第一号,第一个做的检查。
医生说,等着吧,明天一早来拿结果。
张月英连忙说明天她来拿就行,他们小两口该上班上班,她拿了结果去厂子里给他们送去。
三个人说好了,就分开了。小两口回厂子上班,张月英高兴的往家走。
荷花中午顶上回了家,一进家就看见她小姑子在那里哭呢。
荷花也不理她,这么大的人说哭就哭,当做没看见,就往自己房里走。
上午荷花去择花生去了,这次生产队分下来的活又多了许多。这秋收了,地里的活忙不过来,荷花就算仗着自己的亲爹也逃不了,自己哥哥嫂嫂都下地了,她肯定躲不了啊。在一堆活里挑了件最轻松的,那就是择花生了。
地里刨出来的花生都运过来,在地头一铺,荷花和几个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妇人,都坐在地上,就开始择花生了。
这择花生不用站着,也不用动,就坐在那里用手择,没什么累的。
她坐在那里择着花生,就看见被分在另一边地里的李苗吭哧吭哧的掰玉米呢,头上包一个花头巾,一边掰玉米,一边往荷花这里看,气不忿的看一眼荷花,见荷花看过去,又连忙把头低下去。
李苗低下头就偷偷骂荷花,真的什么活轻松她能干什么,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李苗心里骂着,随手掰一个玉米,那边的小组长就喊了:“中午吃过饭赶紧来,这掰完的玉米就该剥了。”
李苗听见,连忙问一句:“我们掰玉米了,剥玉米也是我们的活?”
那队长瞪她一眼:“革命要彻底,干活也一样!你掰都掰了,肯定是得剥,废什么话啊。”
李苗缩缩脑袋,是不敢再说了,怕到时候分给她的玉米更多。
一直到中午下工,李苗累死了,拖着沉重的腿就往家里走。
这一走不打紧,没走几步,就感觉有人跟着她。
李苗往后看一眼,都是公社里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几个说说笑笑的往家里走,也没见有人跟着她。
李苗摇摇头,继续往家走,可还是心里怦怦跳,总觉得身后有个影子,一直尾随着她。
李苗吓坏了,大家都知道她没有男人,离了婚住在娘家,是不是哪个不存好心的,想要对她怎么样?
那玉米地里的玉米老高了,一半放倒了,一半还没有放倒,李苗就觉得那玉米地里,摩擦着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
李苗吓的心要跳到嗓子处了,赶紧加快了步子。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李苗看见了她二嫂荷花就走在前面,连忙喊一声,想和她一起走。
“二嫂!”李苗喊一声。
刚一出声,李苗就感觉后面的影子立刻停了下来。
李苗趁他一停,赶紧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二嫂,等等我,咱一起走。”
荷花早就听见李苗叫她了,想着刚才李苗一边掰玉米,一边拿眼瞧自己,肯定又偷偷骂了,故意装作没听见,一转头,就往自己娘家走。
李苗一看,她嫂子突然改道了,没人和她一起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疯跑啊。
一口气跑回了家,她妈王月容正在厨房做饭。
王月容把火烧好了,大铁锅里放一点点大豆油,然后把切好的葱花和干辣椒撒进油里。
滋啦一声响,香气扑面而来。这时,李苗也到了厨房门口。
辣椒放了很多,又是特别辣的那种,油烟扑出来,呛的王月容一眼的泪。
她回头看见李苗回来了,抹了一把眼泪说:“你回来了,一会儿就吃饭。”
李苗喘着大粗气,给她妈说:“妈,有人跟着我。”
王月容正忙着做饭,这一大家子人回来就要吃,早吃早歇一会儿,下午又要上工了。
她忙着没听见李苗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她出去。
这葱花和辣椒都扔锅里了,王月容立刻拿起大勺子,从旁边的锅里把煮开的水往这个锅里舀,这热水往热油里一倒,又哗啦一声,溢了一屋子烟气。
王月容这才想起来馒头还没热呢,连忙叫李苗:“苗儿,来,把馒头给馏了。”
李苗坐在外面院子里,又是害怕又是心烦,嫌她妈不关心她了,坐在院子里生闷气。这听见王月容叫她热馒头也不搭理。
王月容见李苗不吭声,还以为她没听见,在里面又喊一遍,见李苗依然不进来,气的要死,就自己去馍筐拿馒头去了。
这刚把馒头馏上,就想起来面糊还没插呢。一回头看见那个三十多岁的闺女闲着玩呢,自己这么大年龄了,做了一上午工,回来还要伺候他们吃喝,连个忙都帮,走到门口就说:“我喊你你听不见啊。”
李苗看她妈一眼,一样怒气冲冲,语气也冲的要死,叫道:“没听见!”
王月容见这闺女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心想着饭还得做,就跑碗柜拿一个大碗出来,盛了一大勺玉米面,又盛一小半勺白面,混在一起,拿筷子一边搅一边往里加水。只能自己来了,谁也指望不上。
这一心急,面糊都是疙瘩,王月容心烦,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使劲的搅起来,把疙瘩都搅没了。
锅里开着汤,上面还飘着葱花和辣椒,王月容抓一把粉条子就扔了进去,水瞬间就不滚了,没一会,又滚了起来。
王月容把搅好的面糊放旁边一放,就去切青菜。
一把小油菜洗的干净,正要切,王月容心里还想着外面的李苗,在厨房里就念了起来,“这孩子,啥时候才能懂事,就不能帮一点忙!这些天看她比以前懂事多了,怎么又过回去了。这么大年龄了,也没一个给说媒的,哎……”
王月容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小声嘟囔着,没成想这李苗在外面早就听见了,冲她妈嚷起来:“怎么了,嫌我吃你家饭了?”
王月容正切着菜,她这个闺女一喊,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气死了要。
可当妈的还能怎么样,再气也得先把饭做喽,粉条煮的差不多熟了,王月容生着气把锅掀开,锅盖哐当一声扔到一边,再把白面和玉米面面糊倒进锅里,拿大勺子赶紧搅起来。
这下是彻底没什么事了,就等着锅里开了,把这糊涂煮的稠稠的,再放上这小油菜,出锅前放盐和酱油,就可以吃了。
王月容这才腾出工夫,走出去就对着李苗喊:“你说你,怎么一回来就找不痛快,到底咋的了?谁又惹你了!”
李苗本来就嫌她妈不管她,回来和她妈说有人跟着她,王月容也不管。后来又听见她妈都嫌弃她了,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合着这全天下就没有一个人心疼她,她在哪里都是多余。正自怨自艾中,听见王月容这么一喊,那眼泪没忍住,哗的流了下来。
正好这个档口,荷花回来了。荷花听见李苗叫她,不想和她一起走,转头回了自己娘家,看见家里的小侄子在吃桃酥,顺手拿了一块儿,想着这一会儿,李苗也该走了,这才一边吃一边回家。走到家门口了,桃酥也吃完了,赶紧抹了抹嘴巴,把嘴上、身上掉下渣渣都给划拉干净,高高兴兴的进了门,就看见李苗正坐在那里哭呢。
荷花本来开开心心的,兴致颇高,这一进家却看见李苗在那里哭,心里骂一句丧门星,就当没看见就往自己房里走。
李苗见荷花回来了,更生气了,嫌刚才那么危险,喊她她不理了,立刻叫一句:“荷花!”
王月容在厨房听的真真儿的,听见自己这个不省事的闺女连嫂子都不喊了,直接叫名字,吓的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
荷花怎么会听不见,在李苗那声喊后,立刻停了下来,倒着往后走一步,然后转过身来,站在自己屋门口和李苗面对面,一脸正色问:“你喊我啥?”
李苗咬咬嘴唇,一副鱼死网破的表情:“咋了,我就喊你名字了!”
“嘿!”荷花觉得好气又好笑,走出门,看着李苗:“你有病吧。”
李苗一点也不怕,想着自己一直受她压着,怎么就不能反抗一次了,也站了起来,直着腰道:“你才有病呢,你不光是有病,你耳朵也聋,你眼睛也瞎。”
王月容心里咯噔一下,拿着勺子在屋里转圈圈,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啊,出去了帮谁啊。可看这样子,再不出去,这两人非打起来不可。平时看着她们,早就剑拔弩张跃跃欲试了,都是碍着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面子,才一直没干起来。
王月容想到这里,立刻走出厨房,劝道:“好了好了,一会儿你爸和你哥都回来了,你俩别吵了。”
李苗听她妈来拉偏架呢,说她爸她哥,那说的就是她,不是荷花了,转头瞪一眼她妈:“你别管!”
荷花可不把她这个婆婆的话放眼里,更往前了一步:“你说谁有病,谁又聋又瞎?”
“你!就是你!”李苗也很强硬。
荷花听着,顿时火冒三丈,想着自己刚回来,什么也没做,怎么就惹着她这个魔王了。这荷花本来就是个一点就炸的个性,平时大家都顺着她,尽量不点她,这下好了,李苗直接抱着炸药桶来了。
荷花不想打嘴官司,一身力气使不完,抬手一使劲,用力推一把李苗,“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苗突然被荷花推了一把,心里更气了,就在那里喊:“你敢推我?你凭啥推我,我来的时候有人一直偷偷跟着我。我害怕,就喊你,可你呢,就当没看见没听见,一转头去你娘家了,你不是又聋又瞎吗?”
荷花气的脸都红了,伸手就往李苗脸上够,骂道:“娘的,看我今天不撕你的嘴!”
王月容一手拿着勺子,一手去拉,“别,别打别打。”
李苗被撕着脸,用力摇起头,也不怕荷花了,同时伸出手抓着荷花的头发就往下拽,死死的往下拽。
荷花嗷了一声,吃疼的往李苗手边歪着头,也不甘示弱,一手拧着李苗的左脸,一手也抓住李苗的头发往下拽。
李苗也疼的叫起来,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李贵听见叫声就往家里跑,这俩人的声音不能再熟悉了,一声声惨叫中就能听出来,一个是他媳妇一个是他妹。
李贵跑进家,就看见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了,可谁也不撒手,越疼越上手撕对方,他妈王月容举着饭勺,死死的拉着两个人,嘴里还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李苗你先放手,荷花你也放。”
李贵跑近了,问王月容:“这是咋了?”
王月容见她儿子回来了,连忙说:“别问了啊,快拉开吧,咱俩一人拉一个。”
那勺子也扔地上了,王月容从后面抱着李苗,李贵就抱紧了荷花,死活往外拽。
这两人被身后两人一用力,双方的头皮感觉都要扯掉了,不能不撒手了,都撒开了手。
两人被拖着,一个拖进厨房,一个被拖进了卧室,分开了,还都在骂着对方。
王月容把李苗拖进去,回头去捡勺子,这一往地上看,作孽啊,两人不知道被拽掉了多少头发,一绺一绺的横在地上,打架的那一块,都满了。
王月容气呼呼的走近厨房,先把饭勺洗了,然后往灶台上一扔,坐在灶台上喘着粗气。
“你说你怎么了这是,你们都多大了还打架,你们就不嫌丢人啊,这隔壁住着人,谁听不见你俩打架,说不准现在整个公社都听说了,你们还要脸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脸了,怎么了?”李苗气哼哼的叫起来。
王月容气的看向李苗,这才发现李苗头发上还一绺一绺的碎发,整个人乱七八糟的,嘴角也被荷花拧肿了,更心疼了。
这李贵把荷花拖进了屋,进去就骂,说她一个嫂子怎么能和妹妹打架,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她已经够苦命了,什么都没有,连个家都没有。
荷花气死了,叫道:“她怎么就没家了,她不是把这里当她家了,整天耀武扬威的,想找事就找事,以前把大嫂赶走了,这又想干啥,想赶我走?”
荷花越说越来气,就差跳起来骂人了,趁着李贵没拉她的工夫,一下子又跑了出去,这次不是打架去了,是去荷花的卧室了。
一个院子三出屋子,除了中间的那一出,也在东西两边各盖一出。这荷花嫁来晚,就住了西面,东面本来是张月英住的,他们走了之后,荷花还没来得及搬,就被李苗给占领了。
荷花冲进李苗房间,随便拿了一堆的衣服,抱着就扔到了院子里,指着厨房就喊:“李苗你给我出来,该去哪儿去哪去,别在我家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