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不过李姨太过惯了好日子,吃不了内脏也属情理之中,池槿秋也不跟她计较,就笑着说:“你们不吃我吃啊!我就号这一口!新鲜鸡血神马的!我最爱吃啦!等会鸡杀了,鸡肠内腹什么的,全都留给我,我全吃!”
“……”池大太太、李姨娘成功的变了脸色,眼见是要吐了。池槿秋也不敢再逗她们了,拿起一把菜刀,喊门口的秀秀打半碗水,里面放点盐,跟她去后院花园杀鸡,却得到秀秀一句,我怕……
“没用的女子!我养你何用!”池槿秋怒了,“不就杀个鸡吗,你怕啥?它又不会吃了你!”
“小姐,我没杀过鸡啊。”秀秀万分委屈,“以前在鹿儿庄的时候,家里有田叔,还有其他几个长工,这种杀鸡宰鸭的的事情自然由他们处理。现在田叔死了,长工也早被老爷遣散了,杀鸡这种事情,其他人都没做过,我更不会了。我从小就没爹娘,是太太心好把我买到池家,让我好吃好喝的活到现在。这辈子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太□□情。小姐若要我杀,我,我,我闭着眼睛,杀了便是……”说着,她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闭上眼睛端出一碗盐水来。
那端水的双手抖成筛子,水哗哗掉一地,她都浑然不觉。
池槿秋看得一阵无语,认命的把鸡拎到后院自己去杀,却看见大哥二哥站在一起,面色凝重的说着什么。
看见她过来,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池槿秋一脸问号:“蒋姐姐、吴姐姐去哪了,你们在说什么?”
“要下雪了,她们去前院收衣服去了。”
池槿秋抬头,明明今天天空碧蓝如洗,还有一轮金阳高挂空中,你们却说要下雪,这借口还能不能在走心点?
“北边打起来了。”面对妹子即将爆发的神情,池大少一脸沉重的阐述事实。
“日军?”池槿秋微微惊讶,掐指一算,今晚过了才是1937年,在此之前,北三省已经在张少帅丧心病狂的不反抗政策下,沉寂了好一段日子。
前两月大哥随周团长去打仗,还只是去支援在北平热河偷袭日军的义勇友军。这个支援命令,还是绥城刘军长,违背东北王张少帅去的。
原本池槿秋以为大哥回来了,暂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上战场,没想到才回来半个月,居然又要走。
池槿秋气得狠拍自己的大腿一下,“他奶奶的!这些日本人吃饱了没事干,存心不让咱们过个好年!大哥!你要走的话,不如带我去……”
“带你去干啥?送死还是慰/安?”池二少一脸怪异的看着她,“谁说是跟日本人打起来了?”
卧槽?池槿秋一脸懵/逼,脱口而出,“内/战?”
池二少表情带着呵呵两字,充分印证了池槿秋的说法。
池槿秋默然,她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以前学过的历史,但也有部分印象,在那些年的抗战岁月起初,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内战才会让日军有机可乘。
如今七七事变在即,北边居然还在窝里斗,一股愤怒感油然而生,却没地方诉说。
她觉得有必要说服全家暂且搬去上海,或者重庆、福建避一避。不然按照现在这种窝里横的打法,等真到那一天到来再逃亡,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015章
有了这个决心后,再接下来的日子里,池槿秋每天上午锻炼完身体,下午就去大哥的军营,二哥的茶楼,一边闲逛,一边找来各种时新的新闻报纸、小说资料和他们讨论日本大规模侵华的可能性。
刚开始二哥很不耐烦,以为她病又犯了,整天日军如何如何的说个不停,弄得他心烦意闷,不得不托人在万泉县找了两个心理医生给她看病。
池槿秋在末世与各种丧尸怪物厮杀近十年,见惯了各种尸体残骸的场景,心理早已扭曲的连心理医生都救不了。二哥这番作为,纯属多此一举,只要心里医生一出现,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两人你追我赶近一个月,直到外出执行任务,风尘仆仆归来的池大少听见池槿秋的话,难得的没扭头就走,而是沉默一阵,声音嘶哑说:“池家老少全在这里,池家的祖宅,还有爹,都葬在青石镇外的鹿儿庄。如果我们要走,母亲和姨娘愿意跟着我们走吗?她们自嫁入池家起,就生是池家的人,死是池家的鬼,爹在哪儿,她们就在哪儿。你让她们走,她们能往哪去?上海?重庆?那里没有爹的存在,始终不是她们的家,她们去了,日子就能过好吗?更何况,我不打算离开军营,也没办法护得你们周全。”
“所以,大哥你的意思……是要留在最后?”池大少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池槿秋一脸震惊,“如果日军到时候真打过来怎么办?你让我们等死?”
“……”池大少面色一下变的惨白,有些暴躁的站起身,来回踱步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你们走?从爹死后,我没少劝母亲和姨娘带你们去上海!可是,母亲不愿,姨娘不愿,她们说,她们说,她们就是死,也要死在爹在的地方,因为爹就是她们的归宿!”
池槿秋前世没谈过恋爱,不明白夫妻之间的深情厚谊,也不明白这个时代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经深入骨髓。她只是看着一向沉稳的大哥,竟然烦闷至此,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气儿,忽然感觉一阵泪意上涌,她强忍着,摇着头低声说,“既然都不愿意走,那只好拼了,等到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旁边一直当旁听者的池二少闻言,淡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妹砸,若是日军真打过来,二哥一定会给你们打掩护,让你们先走的,哥哥说到做到。”
“得了吧,就你打掩护?叫你杀个鸡你还怕得要死!”池槿秋鼻子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怼他:“在外面读过几年洋文回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先走了?会不会用‘撤’字?”
“我、不、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池二少垮下脸,狠狠瞪她一眼,话锋一转问:“对了妹纸,你成日呆在家里闷不闷,明儿要不要陪哥哥去县里参加一个宴会,里面中西合璧,各种好吃好喝的应有尽有,你去了保证不亏。”
“你会这么好心?”池槿秋深表怀疑的眯了眯眼睛,“我从鹿儿庄出来到现在,你每天神出鬼没到处风流都没想到我,怎么今儿转性想带我出去?我信你个邪!”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池二少尴尬又满脸通红的搓了搓手,小声嘀咕,“我还不是想为咱家谋个出路,万一有一天真如你所说日军打了过来,咱们也好有个退路……”
所以你和大哥其实心里清楚日军迟早会打过来的可能性,只是闷头不说,让她自己干着急喽?
深觉自己被人当猴耍的池槿秋一下怒了!刚想拒绝,就听大哥声音沉沉的说:“去吧,把你嫂姨娘带上,她娘家在县城,对那边的人脉比较清楚。”
池槿秋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明白,大哥说的嫂姨娘是蒋初静。
蒋初静原本县里初中教师蒋老唯一的女儿,祖上一辈中过秀才,算是书香门第。
无奈蒋老三年前染病去世,蒋母是个典型的在家相夫教子,啥事儿都不会做裹脚小太太。
在卖完家当,又借遍亲友钱财还不上钱之后,恰好听闻青石镇有个地主要给大儿子纳房良妾。
蒋母深知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她身子差,又干不了活儿。本来女儿考中了北平燕京大学,却没钱上学不得不跟着邻居大婶给人洗衣赚钱补贴家用养活她。女儿跟着自己只会受累,便托人四处打听这户地主儿子为人如何。
得知是镇上军营里的军官,没娶正妻,池家又颇有口碑。要是女儿嫁过去给池大少添个大胖小子,把池家老少伺候的服服帖帖,为人称赞,要转成正妻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蒋初静就这么嫁了过来,她为人文静贤淑,长得也眉清目秀,虽然一开始池大少对她不咸不淡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有这么个不抱不怨,温温柔柔,又听话又对家里所有人好的女人在身边,池大少难免有所意动。
两人早在一个月前擦枪走火入了洞房,虽说大哥在第二天被军队召集走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哥让池槿秋带蒋初静去县城参加宴会,就有让她帮着池槿秋管家的意思。
早就想丢掉管理池家一众麻烦事的池槿秋,忽然之间有个帮手,欢喜的一蹦老高,浑然忘记询问二哥为何突然要带她参加宴会,转身跑进蒋姨娘的屋子里,兴高采烈地和她商量明天该穿什么衣服。
第二天晚上,在池槿秋兴奋期待的目光中,蒋初静把一身胭脂水粉的蓬松公主裙穿在她的身上,套个女儿纯白兔毛披肩,再把她狗/啃/屎的短发发梢剪整齐,化个淡妆,戴上一个池大太太友情赞助的镶砖蝴蝶发卡。池槿秋往长身镜子面前一站,顿时觉得自己是个……sb……
说好的旗袍、西洋裙呢?这种动画片里的粉红公主裙加土掉渣的发卡是怎么回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老财主的女儿吗?走出去不怕被人集体围观嘲笑吗?
池槿秋因为一身西装革履在青石镇已经够出名了,实在不想因为这一身辣眼的装扮再在县里出名。
好想换装!奈何二哥不等人。
轿车在院外滴滴滴按了好几轮,池家女人又在旁边各种昧着良心夸好看。
蒋姨娘不由分说的拉她进车里,在二哥那瞠目结舌,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中,池槿秋觉得,今天的宴会一定是个阴谋,大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