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去夫人的庄子上?娘,为什么呀?”赵清漪装作无辜的样子。
玉娘说:“夫人名下的庄子大,底下佃户又多,却没有个得力的人看着,底下的人不知怎么诓骗她们。夫人小姐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应该好好报达。”
赵清漪说:“可是我不喜种地呀,我也不会种,若是要干农活,我是不去的,夫人待我好,我去求她,她定然是让我留在府里的。”
“不可!!”玉娘急道。
赵清漪道:“为何不可?难不成阖府只有我们可以去庄子上看着?我不爱去。”
玉娘一心要除去对李清玥的隐患,现在决计不能让“莲香”留在侯府的。
此时,她不禁板下脸来,说:“莲香,你要是不听话,就别叫我娘了!我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
赵清漪心中冷笑,不禁又刺激她,说:“娘,你别生气。我和佛主保证过,倘若身为娘的亲生女儿而不在你膝前尽孝,娘的亲生女儿就偿尽人间百苦不得好死,所生后代,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世世为娼。梦中佛主看到了我的至孝之心,答应了我的,我可是怕佛主说我有违在他面前许的愿的,所以我就听你的,去庄子就去庄子。”
玉娘手中的碗不禁啪一声落在地上,玉娘觉得那事“莲香”不可能知道,只当她人小,在哪里学了些个新的言语。
玉娘自己天天就守在李清玥的院子里,其实看护“莲香”的时间越来越少,孩子本就一天一个样。
“你说你就是,为何总要说‘我的亲生女儿’?”
赵清漪说:“我骄傲呀,有你这么好的娘,所以我最爱‘娘的亲生女儿’这个自称了。”
玉娘说:“以后不许这么说了。”
赵清漪说:“我已经习惯了。我和如来佛主、观音菩萨、太上老君等所有的三尺神灵保证当孝女时,都是用‘娘的亲生女儿’来发誓。”
玉娘吓了一跳,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然后赵清漪又顶一句嘴,触痛玉娘心事,玉娘又打了一个巴扇,赵清漪心中喊苦,却忍住委屈了。
赵清漪哭着跑出院子去,玉娘在她身后追,但玉娘哪里追得上她。
然后赵清漪就猛得往夫人院子跑去,忍了那老虔婆的巴掌,不让亲生娘看看,以后怎么扎她的心?
以后张氏还能善良得要对李清玥好,这种娘不要也罢,揭开真相后,挥挥衣袖,定北侯府老娘不稀罕,自己一边玩去。
世间哪有两全之事,敢情所有的苦都要原主一人担吗?有舍才有得,哪有真女儿和假女儿两个手心手背都得的好事儿?
……
定北侯府虽然也有几支堂兄弟,但是亲兄弟却是没有了,而侯府的根基都在朔方定北侯府,族人将校、家臣、家将大多数都在那边。
张氏人在洛京更像一种武将向皇帝表示忠心留在京中的人质。赵铎素来敬重嫡妻,在朔方仅有一个绝了育的妾氏照料起居。
从前张氏还能在朔方,近些年来,赵铎在军中威信越重,已经不是当年初接父亲之位的人,而小皇帝又羽翼渐丰,两方之间的暗流难免就重了。
赵铎除了每年一次进京述职或者受皇帝召见,或者皇帝开口恩许张氏去朔方,张氏就要忍受与丈夫的长期分离。
……
张氏刚刚和李清玥用了晚膳,就听到院外有人吵闹,因问赵嬷嬷,赵嬷嬷出去一看,只见是俏脸红肿、顶着两个大巴掌印的丫鬟赵清漪哭哭啼啼要求见夫人,喊着救命。
赵嬷嬷心知张氏念旧,对这丫头颇有几分怜惜,就带了人进屋去。
赵清漪一进屋,就见张氏和李清玥坐在上首,赵清漪戏精上身,想也不想就扑通一声跪在张氏面前磕头。
“夫人救命!我娘要打死我!”
第211章 扎心戏的铺垫
张氏忙让人扶起来,而李清玥见是当初那个弄坏自己的琴的丫鬟,不禁有几分厌恶。
但是她是李嬷嬷的女儿,据娘说李嬷嬷与旁的嬷嬷不同,当年是在她家生下她的,算是有恩,应当礼遇三分。
张氏一见这个孩子两颊高肿唉哟一声,说:“孩子,你怎么这副模样?”
赵清漪戏精上身,一双泪珠就如天上星,婆娑落下来。但觉她几分柔弱,柔弱中带着凄苦,凄苦中偏又带着两分坚强。
那眼神让张氏身受感染,心中难免一酸。
赵清漪说:“娘说要我去庄子,我舍不得夫人不想去庄子,她就打我。我说过我绝不会肖想和小姐一起读书的,会好好当个好奴才,娘也不信我。”
张氏想起玉娘陈情愿去为她看着一个京郊五十里外的庄子的事,没有想到她是要带女儿一起走。
张氏说:“你不想去便留下吧,原本我也没有想让玉娘去。”
赵清漪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夫人明鉴,身为女儿,岂敢不孝,娘让我去,我便去。只是求夫人帮我和娘娘求求情,求她别再毒打我。虽说娘打女儿,天经地义,区区皮肉之苦,我也习惯了,并不很痛。然而,我见娘心里厌我嫌我,只恨不得没生了我,我便是能忍身上之痛,可我心里好难受。为什么,娘就要把我当猪狗都不如的东西,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呀!我也想孝顺她的……我只有一点点贪玩,我会改的……呜……”
但见她眼泪一颗颗涌出来,连赵嬷嬷都有些看不过去,转开头偷偷抹泪,更别说张氏了。
张氏忙让她走近,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可是仍见她一颗颗泪往下掉,再观她白皙的面颊红肿,两个明显的巴掌印,不禁深深触动。
“你且放心,我劝劝你娘,让她不再打你。”
赵清漪又抽泣起来,想要跪下谢恩,张氏拉住她,说:“平日里跪来跪去做什么?又不是过节。”
正在这时玉娘赶了过来,因着赵清漪被放进院子,外头的婆子也没有拦她。
她到了屋外求见,赵嬷嬷让她进屋来,玉娘一见赵清漪被张氏拉着手说话。
一来触动心事,二来只道赵清漪又想在夫人面前搬弄是非,心中大恨。
她请了安后就过去一把拉过赵清漪,说:“你这死孩子,跑来打扰夫人作死吗?”
赵清漪连忙抱头,如鹌鹑一样想往赵嬷嬷身后躲,口中凄苦叫着:“娘,别打我,别打我了,我不敢了!打我手疼呀!”
玉娘:……
任谁看了这一幕,难免对玉娘有些看法,这才孩子才多大,就算真有点错,教育几下也得了。
莲香虽只是个丫头,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一个寡妇,将来还不是要指望她吗?怎么如此苛待亲女?
张氏也蹙了蹙眉,开口道:“玉娘,孩子还小,她只不过是不想去庄子,多大的事,犯得着下如此重手吗?她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呀!打成这样,你这当娘的不心疼吗?”
玉娘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一慌说:“我……我一时失手,她……她太不像话了。”
张氏道:“怎么不像话了?孩子不想去庄子,不是人之常情吗?我看是你不清醒吧,她已然十岁了,但凡母亲也该好好教她管家理事,考虑一下她的前程了。你孤身一人,将来不还是要靠女儿女婿?带她去庄子是好前程吗?依我看,还是让她留在府里给清玥当伴读吧……”
玉娘大惊,道:“不可!”
张氏道:“怎么不可?”
玉娘道:“小姐是何等尊贵的人,莲香不过一个丫头,哪配当小姐伴读,她不是读书的料。”
这真不是一个正常母亲说得出来的话,就算是农家孩子,知道自己孩子得到侯府恩典,能和侯府小姐一起读书,只怕是要祭拜祖宗,感谢祖宗保佑了吧。
哪有她这样的。
张氏暗自摇头:“读都没有读过,你又知道她不是读书的料了?”
玉娘心中更惧,若是莲香再留在府里,总有一日,人人都看得见她长得比清玥更像张氏。到时一生疑惑,若是弄个滴血认亲,那清玥一生就完了。
玉娘现在可就顾不上扮演伟大慈爱的母亲角色了,对赵清漪道:“莲香,你过来。”
赵清漪借此走心又走肾地表演“瑟瑟发抖中”,看得张氏、赵嬷嬷暗暗叹息。
玉娘强忍着恐惧,喝道:“你还当我是你娘,你就过来!”
赵清漪呜呜哭着,如一条可怜的小狗一样从赵嬷嬷身后爬过去,凄哀道:“娘,别打我,你手疼……我不想读书,我一个字也不认识,我知道我是贱命,读书会折了我的福的。娘是为了我好……娘别生莲香的气……呜……”
玉娘本想劝她,让赵清漪自己表明心迹听她的话不跟着清玥读书。此时,倒是不用劝,她也表明心迹了,但玉娘却觉得事件更复杂了。
玉娘讨厌她的哭泣,如咆哮帝一样抓住她的肩膀摇:“你哭什么?!夫人小姐恩典我们依附侯府已是天大的福份,做人岂能再贪心你不该得的?”
赵清漪泪眼婆娑、涕泪横流飙戏:“娘,没有,我没有!你为何总是不相信我!我喜欢夫人,是因为夫人待我好,我不是想要贪小姐的东西!我知道小姐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你从小和我说的我都记得!我都记得,我是泥!我跟你走!你去哪,我都跟你走,我孝顺您!娘,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呀,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贪玩,但我会改呀!”
玉娘这时不禁也是五味陈杂,但是想到女儿的前途和心中的恨又硬下心来。
玉娘说:“好,你记住你的话。”
张氏打断道:“够了,玉娘,你这是干什么呀!她是你的女儿呀。”
玉娘道:“夫人,我都是为了她好。丫头要有丫头的样子,若是养大了心,将来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赵清漪如鹌鹑一样看看玉娘,明知道如今她的角色如果太多话,反而有危险,但实在恶心,还是忍不住说:“娘,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当时只是贪玩,真没有别的妄想,更不敢肖想当小姐一样的人物。
我一个字都不识得,琴棋书画管家理事也是半点不会,我只想当好丫头,本本分分过一生,将来得夫人恩典配个下人小厮就是我的命。
我可以再发誓:我若贪心那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但叫我天打雷劈。”
李清玥拥有的一切本来就是我的,要劈也是劈她。
赵嬷嬷说:“李家妹子,我瞧这孩子是好的,你自己的女儿,真有什么想法,到底年纪小,好好教导就是,怎么能动手打成这样呢?咱们侯府素是个善待下人的,你这般做法,旁人见了不知情由,还道是咱们侯府待一个孩子如此严苛。”
李清玥其实不以为然,这些个丫鬟下人,最需要立规矩,不然就不懂得尊卑有别了。不过,母亲素来温和,此时她倒不好与她唱反调。
张氏头都被弄得头大起来,她虽怜惜孩子,总觉得这孩子亲切,但是玉娘才是人家的母亲,如今她坚持,而孩子也孝顺,她一个外人倒不好做得像是挑拨她们母女关系似的。
于是张氏只有劝玉娘好生对莲香,孩子还小再不可动手打她,说着还赏了赵清漪一个荷包,也就让两人退下了。
事件平息下去,玉娘处于恐慌之中,之后赵清漪不刺激她,她倒没有动手打人了。
过得半月,玉娘如愿出发去庄子,坚决带上女儿莲香。
两人去向张氏拜别时,张氏少不得怜惜两分,给了孩子几身衣服。张氏又对玉娘交代在庄子也不必干农活,那庄子里自有两家下人,孩子还小,教她管管家,以后她可为孩子谋个前程。
玉娘万分不想张氏和孩子再有什么交集,没有想到莲香还是入了张氏的眼。
她在一惊一乍中拜别,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一身华服显得尊贵无匹的女儿清玥,忙又转开目光。
而赵清漪只用那像是将要濒临死亡的流浪狗一样的眼神偷偷看着张氏,眼中有波光和凄苦,却是没有流泪的,这“不慎”被张氏发现。
此后这个眼神总是在张氏午夜梦回里出现,她又时时梦到当初那场大难之时。
她越发念旧惦记那可怜的孩子,可惜当时莲香已经发生意外“死了”,她去山里,遇上豺狼,“尸骨无存”。此后,她更加梦一回,流一回泪,每每醒来泪湿枕巾,清醒时却对自己说只是怜惜。
直到王姥姥一家来投奔,真相大白,张氏想起种种,有所猜测,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这又是后话。
……
赵清漪跟着玉娘到了五十里郊外的庄子里。
这个庄子颇大,有三百庄良田、四百多亩山地,分租给佃户种些粮食果蔬,佃户们还在山上养了些家禽家畜。便是堂堂定北侯府,在权贵云集的京郊有这么个庄子也是难得的。
庄子名下除了佃户之外,还有两家下人,一家姓王、一家姓张,他们一家管着田,一家管着山。
也知道新来的“母女”是夫人心腹,多半是来探这个庄子的底细的。
她们初来,他们就来了个下马威,连屋子都没有布置好,只说是都忙着。
玉娘和赵清漪只有自己动手,赵清漪要收拾两家下人,当然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她并不打算在此久呆,而是想要先逃之夭夭,四年后再回来看真相大白。两家人尽管欺负玉娘好了,关她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