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清泠
这样简单普通的装束,却不失动人风致,她确实是极为美貌的女子,就算是弱柳扶风的韩良娣也是不及的。
她答应要听话的,所以他未起床时,她也不好出房间去闹,只不过她是在房间里自己闹。
在他还是在床上睡得深沉时,她打一套无声的掌法,当是晨练了。
“殿下,你起来了?”
郭延锦怨念极深地自己披着衣服,她一点上来服侍的自觉都没有。
他正要叫人进来服侍洗漱,忽又看看床上的帕子,前日他没有休息在这里,所以昨天是当补洞房了。
郭延锦指着床榻冷冷道:“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赵清漪抽了抽嘴角,按正常画风,这时候她应该割破手滴一滴血上去,对方是太子,她是正经的正四品良媛,也不是二嫁女,这种事还是要记录在册的。
赵清漪一本正经走了过去叠好被子,然后捡起那条帕子,说:“殿下你的帕子掉了。”
郭延锦:……
她还给他折成方块塞到他手里,说:“殿下的帕子样式好土。”
郭延锦:……
她一边去整平床单,一边还碎碎念:“我以为殿下的帕子上怎么也得绣一条龙的,绣两只水鸭子,不太配殿下的身份。”
她整好了床榻,拍了拍手,一脸“夸奖我”的模样,说:“解决了。这点家务我还是会做的。”
郭延锦心头邪火上升,再好的涵养也崩了,将手中的帕子往这魔女脸上掷去。
魔女提起一口真气,吹了出去,但见那帕子飘了起来,展开就要罩住郭延锦的头。
须知,这方帕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它敢飘下来真罩孤头上来试试!
——它还真敢。
郭延锦连忙伸手抓住了帕子,他凤目圆睁,正派样子十足指着反派魔女怒喝:“赵氏!别以为孤奈何不得你!”
赵清漪一脸无辜,对了对手指,歪了歪脑袋,说:“殿下,那……我该怎么说?难道水鸭子和殿下相配?”
忍不了了,郭延锦丢了那帕子,扑了上去要打人,两人居然就这样过起招来。
郭延锦一拳虎虎生风朝她的脸打去,赵清漪只得溜,郭延锦改拳为掌再扑,又是打空,知道这活泥鳅不好打,他就放弃招式,直接追着人,抓到再说。
然后,人影晃动,他忽然又瞧不见人了,但见眼前掉下一个瓜子壳,他抬起头,就见那女子坐在房梁上,红色的百褶裙下一双腿晃动着。
“你给孤下来!”
郭延锦会武功,也会点轻功,但是要体面的跃上房梁,不会撞到头,却有难度。
“……”
郭延锦说:“你昨日说过什么了?你说会听孤的话的!”
赵清漪嗑了一个瓜子,思考了两秒钟,还是如燕子一样轻跃了下去。
郭延锦指着她骂道:“你个混账!孤要罚你,你服不服?!不服你就休想当上……村长!”
赵清漪服软:“好,殿下要怎么罚?”
要是平常的人,找人拖下去打几棍了事,但是这家伙不好办呀。
郭延锦举起掌,想了想还是掏出一把匕首扔给她:“你自己解决!”
“不会,你要我自裁?我不想死呀!那我辞职……”
郭延锦将地上的帕子踢过去,说:“你胡闹试试,孤还治不了你了!”
……
吃早餐的时候,赵清漪说自己“失血过多”需要多吃一点,郭延锦不忍直视。
不知不觉当中,太子的忍功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赵清漪放下碗筷,拿手绢擦了擦嘴,说:“殿下,这是标准伙食,我甚是满意。”
刘德忠又过来禀报,说赵家二郎进府来请安了。这请了安后,这个小妾家的舅子也该南归了。
郭延锦带着赵清漪在花厅接待了赵家二郎,这时候他倒不担心她再出什么岔子。如果她再不靠谱,正好让她娘家人看看本太子被坑得有多惨。
第422章 赐表字
赵鸿波心怀忐忑地在花厅候着,他们赵家只是五六品的地方官,因为妹妹入了东宫,也沾着几分皇亲国戚了。原本他们赵家还以为妹子会进五王府,没有想到竟然是当了太子的人。
“太子殿下到!赵良媛到!”
听得太监通报,赵鸿波连忙起身来,恭谨候着,大周优待士大夫阶层,赵鸿波也有秀才身份,他倒还不至于如奴才一样跪迎。
他垂首不敢直视,但觉一抹明黄挺拔身影进了花厅来,身后跟着一个红裙佳人。
郭延锦在堂上入座,赵清漪这时乖觉一些,坐在他身旁,赵鸿波才上前跪下行礼。
“学生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郭延锦声音平和中带着大气威严之感:“平身。”
“谢殿下!”
郭延锦一见赵鸿波的模样,只是二十岁上下年纪,身形秀拔,姿容风雅,容貌五官却与魔女有五六分相似。
两人看着确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郭延锦又赐了座,赵鸿波谢过后才仪态优雅谨守礼仪地坐下,郭延锦看着装得一脸好逼的反派大魔女,说:“你也坐。”
“谢殿下。”她柔柔媚媚,状似娇羞新妇,直把郭延锦一阵膈应。
装,你接着装。
敢情那些糟心的事就对着孤来的?在你兄长面前就是三好妹妹了?
郭延锦看看赵鸿波,微笑道:“赵卿仪表不凡,江南果然人杰地灵。不知,今年几岁了?”
赵鸿波恭敬地说:“殿下过誉了,学生今年二十了。家父常说我资质平庸,唯能下点笨功夫,又得朝廷天恩,方能得秀才功名。”
郭延锦说:“二十岁已中秀才,已不算资质平庸了。还当勤勉,以图将来为国效力。”
“学生谢殿下指点。”他又站起来施礼。
郭延锦对比一下两兄妹对他和态度,实不像是一家出来的。
郭延锦又问:“赵良媛在家时与赵卿兄妹关系可好?”
赵清漪娇羞地说:“殿下,奴在家时谨守闺训,到底兄长忙于学业,而奴也得学习针线女红,不能时时一起玩乐。但是我们是亲兄妹,感情是旁人好些。”
郭延锦听她自称“奴”,心中如吃了死苍蝇一样,郭延锦呵呵,然后让赵鸿波摸不清头脑地看着他,问道:“赵卿,你妹子的闺训女红是谁授的?”
赵鸿波诚实回答道:“是家母。舍妹,不,良媛自幼得母亲教导闺训女红,妹妹天姿聪颖,家父还常说学生多有不及妹妹。”
郭延锦看赵鸿波不像说谎的样子,这脸不红气不喘的。
赵清漪像是羞了一样跺脚,拿着帕子捂脸,说:“哥哥怎么在殿下面前这般说了,京城卧虎藏龙,殿下何等妙人没有见过,便是东宫姐妹们,妹妹也多有不及。哥哥这不是王婆卖瓜,让殿下看笑话了吗?”
郭延锦眼角抽着,又笑着说:“赵良媛还会女红呀!那在家时可有给父兄裁衣做鞋?”
赵清漪只做娇羞状,不回答,赵鸿波却说:“妹妹甚是有心,每年总会给家父与学生做几身。”
郭延锦笑着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女子本应如此!那赵良媛在腊八前就给孤做一身便服和一双靴子。赵良媛,不知孤有没有这个荣幸?”
赵清漪:……
这是现世报吗?
郭延锦又冲赵鸿波说:“赵卿,看来孤在令妹心中远不及你们呢!”
赵鸿波忙跪了下来,说:“殿下乃天皇贵胄,良媛能侍奉殿下左右是她的荣幸,她定然愿意,殿下莫要误会了良媛。”
郭延锦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孤就等着良媛给孤制衣做鞋了。”
赵清漪微笑,她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打发掉娘家人,不然他们诚惶诚恐定然来烦她,这个小心眼的太子还想占便宜。
(太子:谁说孤小心眼,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哪个太子经历过孤面对的糟心事!哪个太子被妾氏这么狠打脸的?孤是大心眼,心眼不大能容下魔女吗?)
太子又例行赏赐了赵鸿波文房四宝,便让他们兄妹说会儿话,自己先行离开了,赵鸿波真正是拜伏谢恩,恭送太子离开,这才起来。
赵鸿波说:“妹妹在东宫可好?”
赵清漪说:“二哥哥,你不用操心我,你回家后,好好孝敬爹娘就行了。”
赵鸿波却说:“我南归后,妹妹一人在京里,我如何不挂念呢?妹妹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平日万不可任性了,好生侍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要顾念自身安危。倘若能为殿下生下一男半女,父亲母亲也可安心了。这话本不该为兄同你说,只是如今京里也只有我。”
赵清漪本来是想和原主家人关系疏远一些,但是经理人一接受任务,毕竟就是共情,她今生就是这个角色。此时听得兄长这样嘱咐,心头难免一酸,但想今后是真的山高水长,除了兄长五年后中进士,曾来探望,就无缘相见了。
赵鸿波中进士时,那时太子已经被废后又立,境况艰难尴尬。
他中了进士后被外放在偏远县里任知县,一直到新帝继位也没有进过京,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对原主来说却是必然不幸的。
原主今后忍爱着亲人永远分离,随着太子的悲剧人生而起伏,她一生不在对的时候爱对的人,最后被恶人以非人的残忍手段凌辱虐杀至死。
在被扔进豹笼时,最后一丝意识,像是笼罩着天堂的灿烂金光中。
她似回到童年,被兄长逗着在自家院子里奔跑。母亲走了出来微微责备兄长将她带野了,母亲给她擦着汗,她沉醉在那种幸福和温柔时。
母亲和兄长又忽然朝她喊着“快跑”,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她真的跑不动了。
却说这时面对着现实中的赵鸿波,赵清漪转头拭去泪水,说:“我……我一定会活下去,活得好好的。二哥哥也一路上保重。”
赵家大哥赵鸿海身体不好,赵鸿波虽然无心争家财宗祧之任,但是他却是赵家传承下去的希望,赵文广也更看重次子。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赵清漪倒又暂时打消了让丫鬟们跟着他南归的打算,她一提,兄长必定不安追问。
赵鸿波也不好多留,告辞出去,因为赵清漪只是妾,进来请安,能得太子亲自会见已是恩典。
他连午膳都没有留用便走了,虽然人家真留下吃饭未必敢吃得畅快,可是赵清漪此时却涌上一股心酸。
一个千里迢迢送妹妹出嫁的兄长,妹妹出嫁了,他却不是妹夫的正经舅兄。
赵清漪情绪触动,行至花园游廊倚柱坐下,看天阴沉沉的,欲来风雪,可是赵鸿波却还要在过年前往家赶。
赵清漪看着风雪,想起今生角色的许多事,忽拿起竹笛吹起一曲空灵中带着浓浓乡愁的《故乡的原风景》。
听到脚步声渐响,赵清漪才收了笛子,看到披着宝蓝色镶着金边的狐皮大氅,脚下一双黄色绣蟒的靴子。本朝之中,除了皇帝和储君之外,没有敢穿这种靴子。
只怕这也是让他的兄弟们眼红的地方,这种靴子也没有见得比别的舒服呀,当过几千年天帝陛下的经理人感叹。可是活在局中的是凡人,凡人哪里能看得透。现在她也是凡人,也会被七情六欲所困,连对亲人疏淡无情都不能做到。
赵清漪不想理会郭延锦,一支腿很不淑女地支在游廊上,看着园中寒风吹着落叶,时而飘在空中,时而在青石板上打着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