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凌儿
挂断电话，在转身的一瞬间，秦晋辉的表情恢复如常，看向蒋煦瀚说道:“我父亲说他今天就会过去。”
蒋煦瀚点点头，没说什么。
伊芙不动声色地戴上手套，上前一步站在验尸台前，“秦晋辉，你把扫描显微镜打开，我想再看一下死者左胸的第3、4、5、6根肋骨。”
秦晋辉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工作桌前打开扫描显微镜。
伊芙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将四根肋骨放到一个盘子上，端过去坐在椅子上，逐一查看每一根肋骨。
第3、4、5根肋骨上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看到第6根肋骨时，伊芙终于看到，肋骨上有一个细小、尖锐的凹痕，看起来像是被一把薄刃的刀子刺穿胸廓、刺入肺脏时可能造成的那种凹痕。
如此一来，此人是路西法的可能性又更大了一些。
见她突然抬起头来，蒋煦瀚和秦晋辉不约而同问道:“怎么样？”
蒋煦瀚瞥了秦晋辉一眼，俯身一手撑在椅背上，凑近了几分，“有新发现吗？”
伊芙将扫描结果连接到电脑上，在大屏幕上放出来，用鼠标指了指上面的凹痕，说:“这个痕迹，之前我们用肉眼无法分辨出来，现在看到了，从凹痕在骨头上的位置、几道方向和形状来看，似乎是一个切或刺的动作造成的。”
秦晋辉看着那个凹痕，摸了摸下巴，说:“这个凹痕没有留下锯齿形状的痕迹，肯定不是锯齿状的利器造成的，应该是一把锋利的薄刃工具一次性造成的。”
伊芙抿着唇看了看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有了一丝动摇，真的能有人，在看到自己原来的身体成为一具骸骨时还能保持着这么平静的心态？
她忍不住问自己，要是她，骤然间看到自己的尸体，能不能做到冷静自持，亲自检验鉴定自己的尸体？
答案是不能的。
因为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不是吗？
可是秦晋辉做到了。
也或许，秦晋辉是真的不知道另一个灵魂的存在，又或许，另外一个人格根本就不是路西法。
“只是，凹痕这么小，是什么样的利器造成的呢？”秦晋辉凝眉看着屏幕上的凹痕，喃喃自语道。
伊芙拉回思绪，将影像放大到六倍，屏幕上显示出了清晰的影像。
肋骨上的刀痕顿时无处遁形，只是影像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
“先弄清楚凹痕里含有的化学物质吧。”伊芙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利器能造成这样的创伤。
杰佛逊研究所的SEM扫描电子显微镜除了能提供鲜明的3D影像外，还能结合元素探针，辨别凹痕里存在的化学物质，即使数量少之又少，却还是能准确辨别出来。
她转身将肋骨从显微镜下取出，递给秦晋辉，“你把含凹痕的那一截锯下来，放入真空室，然后镀上一层薄到基本看不见的碳膜，以协助试片导电，排除表面电荷，避免干扰影像。”
等到秦晋辉锯下肋骨拿去真空室镀膜，顾北夜这才问伊芙，“只要等到小辰将头像复原好不就能知道死者的身份了吗？为什么还要验这些？”
伊芙脸色一正，说道:“不管死者是不是路西法，只要发现尸体，我们作为法医的就应该对其死因、死亡间隔时间和致死凶器查清楚。如果不这么做，很可能就会因为疏忽而让潜在的凶手逍遥法外。”
如果这具尸体不是路西法，而是一个惨遭杀害被抛弃海中冲到荒岛上的，就算她不能找出凶手，但起码可以弄清楚他的死因。还有他肋骨上那诡异的凹痕，直觉告诉她，那是一件很特殊的凶器，弄清楚了那是什么，那独有的特殊性也许就会让他们将凶手的搜索范围缩小。
还有一个她没说，却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想要借此看看秦晋辉的反应。
秦晋辉和蒋煦瀚他们没来过这里所以不知道，但她之前可是被乔恩校长拉着来过好几百次的，她很清楚，在许多看不到的地方，都装有微型摄像头，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在仪器、证物和尸体上做手脚。
她让秦晋辉去镀膜，一来是为了看看秦晋辉在无人的地方是否也是一样的平静，二来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趁机对肋骨做手脚。
“明白！”顾北夜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随即又扬了扬眉，“不过，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是路西法，那个伤口也许就是韩星宇造成的，说起来，那家伙的招式确实很像暗杀者，快准狠，全是针对要害的，别说是一般人，就是身手不错的，对上他，稍不留神都会被一招毙命。”
伊芙也回想起那天围捕韩星宇时，他和顾北夜过的几招，确实，顾北夜和他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如果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就在隔壁监控着，估计顾北夜还得吃上一番苦头。
“可惜，那天没有看到他使用武器。”伊芙轻蹙着眉，仔细回忆着韩星宇出手时的每一个动作，“他出手的那个姿势和角度，我总觉得应该是使用什么暗器才对的。”
蒋煦瀚点点头，“我也是那么认为的。”
说着，他对着徐博宇，模仿了那天韩星宇对顾北夜挥出一拳的架势，说:“尤其这一下，针对的不是人体死穴，而是能让人迅速失去反抗能力的肋下，拳头的话威力远没有利器大，一击不成反而容易让对手反杀，像韩星宇那样的人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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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就你最没资格说我（三更）
伊芙接过话头，“他应该是有一件十分趁手而且独一无二的武器的，一件既能随身携带又不会引起人注意怀疑的东西。”
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迅速过滤韩星宇被捕后身上被搜下来的东西，一遍下来，伊芙也没有找到什么符合的物件。
正想着，秦晋辉已经拿着镀好膜的一小截肋骨回来了。
四人停住话头，验尸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秦晋辉面上没什么表情，将装着肋骨的培养皿递给伊芙，“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镀了一层很薄的碳膜。”
伊芙接过，用镊子将那一小截肋骨放到SEM扫描电子显微镜下，影像很快就出来了，在大屏幕上显示出来。
伊芙看到，骨头的皮质外层显示一道细小、尖锐、界限清楚的沟槽。
这样的痕迹明显是生前就有的骨折，创伤上有愈合的迹象。
放大六倍后，这截圆柱形的肋骨看起来几乎有伊芙的手腕那么粗，从影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切痕划过大约一半骨头的圆形表面。
当影像放大到十四倍时，肋骨看起来有蒋煦瀚的前臂那么粗了。划破的皮质骨纤维全部推挤到同一个方向，朝着死者的右肺上叶，样子像是被砍下的树枝裂片。
即使放大倍率这么低，伤口也能看得出来是刺伤的。
当伤口放大到3000倍时，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之前看不到的东西。在骨头沟槽里，藏了一粒灰白、圆形的颗粒，放大到3300倍后，大小和形状相当于一粒鱼缸里的沙砾。
事实上，它的直径还不到万分之一厘米。
伊芙将影像放到大5000倍，显示出了另外两粒更小的颗粒，与岩盐大小差不多的形状。
“这些不是纤维质的骨头，”秦晋辉疑惑道，“是凶器刺入骨头时留在上面的物质？”
“极有可能。”伊芙应了一句。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陪同他们去打捞沉船的技术人员走了进来，站在伊芙边上恭敬地说道:“法伯小姐，沉船船舱里的骸骨都被拉回来了，根据头骨的数量，初步判断死者有二十八名，全是七到十岁的儿童。”
伊芙抿抿唇，沉默了半晌，说:“我看过你传回来的影像了，尸体只剩下了骨骼，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浸泡，随着沉船移动全部混在了一块，要除了骨干较大的骨头可以提取到DNA与头骨的牙齿牙髓中提取的DNA做对比配对外，其他一些细小的骨头可能无法辨别出是属于哪一个死者的了。”
技术人员显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的了，他点点头，说:“我和鉴定科的负责人商量过了，先从死者的牙髓中提取DNA做鉴定，和DNA数据库做对比，等确认了死者身份后再通知他们的家属，看看能不能取得他们的谅解，将二十八名死者一起合葬。”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伊芙叹了口气道，“船上的儿童都是被拐来的，有些可能不是M国公民，数据库上没有匹配数据的就替他们做头像修复，看看能不能从十年前失踪人口报案记录中找到符合的。”
“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伊芙叫住他，转向秦晋辉，“你去帮忙确认一下那些孩子的死因，我鉴定完那些颗粒的化学特征再过去。”
虽然说那艘船被大火烧过，但若是韩星宇的人上过船追杀路西法，那很可能会先杀人灭口再放火，确认那些孩子的死因，就很有必要了。
也许会找到和这具尸体吻合的伤痕也不一定。
秦晋辉摘下手套，“好的。”
处理了这件事情后，伊芙继续专注于手头上的工作，这需要用到元素探针。
元素探针用X光辨别这些颗粒的化学特征，也就是颗粒**光照射和激发时，所释放的能量的特定波长。
秦晋辉离开后，蒋煦瀚看了看埋头苦干的伊芙，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和北夜留在这里，我和博宇去一趟联盟的中南分部。”
伊芙抬头离开显微镜，转身看着蒋煦瀚，“有韩星宇的消息了？”
她实在想不到，除了韩星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急着离开研究所。
果然，蒋煦瀚点点头，“刚刚我就接到科拉的电话了，中南北部的一个私人停机坪在两个小时前降落了一架飞机，是从燕城起飞到香江，再从香江那边飞过来的，这是唯一一架昨晚到今晨从国内飞到M国的私人飞机。”
韩星宇的目的是透过伊芙找出路西法，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所以他肯定迫不及待就想要赶回中南来找伊芙。
而他的身份又注定了他只能坐私人飞机，蒋煦瀚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韩星宇就是坐两个小时前降落的那架飞机过来的。
“这都过去两个小时了，联盟的人才查到？那架飞机是什么人的？”伊芙皱了皱眉。
蒋煦瀚冷哼一声，“是M国t洲的一位参议员的，他一周前去华国参加会议，昨晚半夜回国的。奇怪的是，他回国竟然没有从燕城直飞回M国，而是先绕到了香江去。”
伊芙垂眸，“也许韩星宇是在香江留下了些什么东西，离开前要先回去取。”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吩咐小悠，让她把情报组的人派到了香江去调查，希望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这些回头再说，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去吧，我这边有小夜不会有事的。”情况紧急，伊芙也不想耽误他太多时间，了解了基本情况后就让他们赶紧出发。
人都走了，顾北夜看了看又低下头去看着显微镜的伊芙，有些无聊，自顾自地拿着手机坐到电脑桌那边去，点开游戏界面玩起游戏来。
没有人打扰，伊芙很快就得出了结果。
元素分析显示，那是两种通常不会在骨头上找到的金属颗粒。
一粒含铬、铁和镍，即钢的组合成分。另一粒含铈，这种金属元素可以使钢变得更硬更坚固。
伊芙仔细检查了临近伤口的皮质骨，在完好的骨头上没有发现更多同样的颗粒，这些颗粒只在伤口中。
这就证实了，死者在生前曾被人用刀刺过，而这刀还是经过改造，利用铈加固变硬过的。
也就是说，刺伤死者的人对武器很有研究，也或许，他的身后有一个很专业的武器制造团队。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结果让伊芙感到有些沮丧。
拥有这样的元素的刀具，虽然说不多，但也远远没有少到能有特殊指向性的程度。
据她所知，很多刀具发烧友都会这样的工序，利用铈来改造自己的刀具。而很多着名的铸刀师，也会利用到铈这一金属元素。
双刃，薄如蝉翼，坚硬……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利器？
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伊芙干脆先将这事放下，喊上顾北夜，到三楼最大的五号验尸间，帮忙鉴定那些从沉船上打捞上来的骸骨。
另一边，蒋煦瀚和徐博宇已经在驱车前往联盟分部的半途上了。
徐博宇看了一眼后视镜，如他所料，后排座椅上，蒋煦瀚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其实就算不看，他从车子里冷凝的空气都能感觉得出来。
不过也不难理解，换了是他，只怕更心烦。
想想，自己呵护了十几年的女人，竟然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和一个传闻中杀人不见血的恶魔接触过，而且还被催眠抹去了记忆，隔了这么多年了都还因此被各路人马追寻查探，烦不胜烦。
关键是，那个男人还很有可能早就死了，这让蒋煦瀚就是想出气都没地儿出了，总不能干出鞭，尸这么没品的事来吧？
短短不到两个月，案子几乎就没有断过。
还每一宗案子背后都有着堕天使的踪迹，这也就算了，伊芙还受了三次伤，又被查出患有PTSD，蒋煦瀚现在怕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都不敢想，如果这些发生在顾北夜身上，他又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