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化雪掌
他镇定自若地回答了主考官的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跟考试上头的东西完全不同,考试上的东西都是些经义诗赋,但这几位主考官问他的问题,却都是关于当下朝廷所遇到的问题,有关于赋税的东西,有关于治水的,甚至有关于边关之事的,陆吟朝不卑不亢,把自己的见解一一道来,那些主考官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放他走。
陆吟朝快步出了贡院,他想着今日令言必定会来的,但等他赶到贡院门口,却瞧见已经空无一人。
地上零星飘着几片树叶,陆吟朝往左右两侧的石板路都眺望一番,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他心中有些怅然,但想到考试终于结束了,还是有些安慰的。
有些事情很快就可以等到了,不必再这样永无止境地等了。
他等得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
陆吟朝不像旁人家一样有马车,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回去。
初春时节,还是很冷,二月春风似剪刀,他一边走一边想事情,倒也没有觉得很难受。
不知不觉,陆吟朝走到一处大院子外,他猛地一抬头才如梦初醒,自己走错了,这里是侯府,不是他现下住的地方。
他很想进去见一见令言,但如今自己进去必定是不合适的。
陆吟朝在院子外头站了一会,觉得脚底有些发寒,他赶紧围着院子走了几步,想着在这院子外头待一会,离她也近一些,总比回去越想越难受得好。
这样想着,他围着院子走啊走,竟然就走到了后门。
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陆吟朝摇摇头,打算离开。
刚抬起脚,后门吱呀一声,是一道低低的女声:“小姐,你快些回来呀,万一我被人发现就惨了!”
“知道了!碧羽,你小心些!”令言穿着丫鬟的衣裳,遮着脸悄悄地从后门出来了。
那一瞬间,陆吟朝只觉得自己像是已经高中了一般,内心狂喜。
他就那么站在墙根处,令言刚一出来就撞到了他,她跟做小偷似地一撞见他就赶紧捂着脸要跑。
“去哪?”他抓着她的胳膊。
“我,我去给我家小姐买东西!”她故意把声音装得很奇怪。
陆吟朝忍俊不禁:“买什么?书生要买么?”
令言低着头,很想逃走,忽然间反应过来了,她缓缓抬头,从指头缝里露出了一双琉璃般明亮的眼睛。
书生?
她想冲上去抱住他,却知道这里是侯府旁边,自己不能放肆,只能拼命点头。
“要的,要的!多少银子一个啊?”
陆吟朝伸出食指,轻轻拧了一下她粉嫩的唇瓣:“你要买,不花银子,旁人若想买,一概不售。”
令言心里甜地像浸润了蜜水儿似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转着眼睛瞧着他,陆吟朝也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陆吟朝开口了:“会试结束到放榜大约还要有二十天,你且好好地在侯府待着,不许再乱跑。”
令言点头:“言儿知道,言儿最听你的话。”
陆吟朝却觉得好笑,他撩了撩她丫鬟鬓上的穗子:“是么?”
令言有些尴尬:“大部分时候是的。”
陆吟朝轻轻一笑:“若是不听话,我将来是要惩罚你的。”
令言总觉得这话有些暧昧,她假装听不懂:“那,表哥是要如何惩罚我?”
陆吟朝的手一顿,他倒是没想好如何惩罚她。
“这种事,小孩子不能知道。”
令言愈发肯定,他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便故意说道:“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祖母前儿还在说要给我议亲的事情呢。”
陆吟朝的脸色立即就不太好看了,他背着手走了两圈:“这回又是哪家的?”
“是,是林家的林修远,他好像很喜欢我,还送了我兰花,我不要,可祖母非要我养着,表哥,你说怎么办?”
她说到最后,语气就有些促狭的意味了,陆吟朝可以肯定,她是在故意气自己。
他站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半晌,他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你说呢?”
令言被弹得一愣,气鼓鼓地说:“你惯会欺负我!”
陆吟朝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拉,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跟她分开了。
他嗓音清淡,带着些愧疚:“言儿,我明白你很委屈,若是你不想等,也可以不等的,你有你的权利来选择……”
第41章
陆吟朝说完这话,令言却有些愧疚:“如今只怕是我这里要耽误时间了,赵家的二老太爷才去世不久,照着规矩我是要守孝三年的。”
其实令言不是很肯定,陆吟朝对于男女婚嫁之事是如何看待的。
他们也只是这样对彼此有好感,但谁也未曾大喇喇地说过什么情情爱爱的,关乎婚事的东西,更是不曾提到。
在这个朝代,陆吟朝假如是个跟旁人一样的男人,大概也是会三妻四妾的,令言没有问,却也不敢去猜测答案。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在这个时代追求感情,是不是有些太愚蠢了?
想到自己心里的不安,令言犹豫了下说道:“其实,你也不必等我,若是有好人家的姑娘,你大可娶了回去,就算不娶妻,通房丫头之类的,留两个在身边伺候你也方便些。”
他注定会家财万贯,手握重权,顶多也就二十多天之后,往他那儿送金子送女人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令言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出了一股子酸味。
哪里知道猛一抬头,陆吟朝正静静地瞧着她,眸子里如寒水一片。
“你认为,我会娶旁人?会要什么通房丫头?”他似乎语气不太好。
令言赶紧说道:“这不是许多人都如此嘛,男人三妻四妾也属正常,嘿嘿,你难道不喜欢?”
陆吟朝轻笑一声:“我喜不喜欢,将来你就知道了。”
这话让令言捉摸不透,所以他到底是会喜欢有三妻四妾还是不喜欢呢?
她也恼恨自己干嘛要问这些东西!但总是忍不住问,最终却得了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反正,假如将来陆吟朝真的有了妾氏,有了通房丫头,她认为自己还是无法做到忍气吞声,她大概会选择跟他分开。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
因着是在侯府后门,说太多话也不方便,陆吟朝把她推进去要她赶紧回去,令言扒着门缝看了他两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陆吟朝独自回了赁的院子里,钱妈妈正在跟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话儿。
“少爷不喜欢旁人打扰,你只在他临睡前和早起时伺候洗漱和穿衣就行,梨花儿,你可要乖乖听话,等少爷高中之后,你必定跟着享福!”
名叫梨花儿的姑娘穿着身浅绿色的短袄子,下身是灰色的粗布裤子,脸蛋儿还很稚嫩,不算十分漂亮,但也算乖巧可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睛里透着股子羞涩,她点点头说道:“钱妈妈,梨花儿都听您的。若不是您把梨花儿买回来,梨花儿就无家可归了。”
陆吟朝停在门口的花坛旁边,一只手背在后面,他想起来刚刚令言还在试探自己是否会要通房丫头。
她想必心里也已经不安稳了,怕日后会有什么变数,女人就是这样,忐忑又可爱。
钱妈妈见陆吟朝回来了,赶紧笑道:“少爷,您不让我去接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你瞧,我今儿去街上遇到个丫头,卖身葬父,差点儿被流氓给欺负了,我花了半两银子就把她买回来了,等回头你高中之后家里难免要招待客人,连个丫头也没有没的让人笑话。”
陆吟朝淡漠地看了梨花儿一眼,说道:“叫她走吧,家里暂时不需要丫鬟。”
钱妈妈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陆吟朝,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当然,现在她是不同意他说亲的,毕竟放榜之后陆吟朝不知道会是什么地位,到时候肯定要跟大家小姐结亲。
但是作为男人,成亲之前也是可以早早地有个近身丫头,若是能提前开枝散叶那也是好的,毕竟陆家也只剩陆吟朝一个儿子了。
“少爷,这丫头可怜,放出去也没有地儿去,还是留着吧。”
梨花儿也哭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道:“少爷,求您收留梨花儿!”
陆吟朝最见不得人哭,一撩衣裳进屋子里去了,钱妈妈心里一喜,当晚就吩咐梨花儿去屋子里给陆吟朝伺候更衣。
梨花儿紧张地端着盆水走到陆吟朝的屋子门口:“少爷,梨花儿伺候您洗脚。”
陆吟朝一手举着书,一动不动。
他心里还是很感念钱妈妈的辛苦的,但钱妈妈有时候的举动实在是不妥当,他能忍钱妈妈某些不妥当,但却不能忍旁人的不妥当。
梨花儿端着盆水在门口站了约摸一刻钟,她年纪小,人又瘦弱,胳膊都要麻了,几乎要哭出来了。
陆吟朝端着书一动不动,梨花儿也只得端着水盆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子上的蜡烛都烧了一半了,梨花儿终于耐不住了,一个不留神盆子噗通掉在了地上,水流了一地。
终于,陆吟朝发话了:“出去。”
梨花儿捡起盆子哭着走了。
钱妈妈自然是责怪了梨花儿一通,但也知道陆吟朝的性子,再也不敢让梨花儿上前了。
过了会试,赵明宽就放肆了起来,处处找人喝酒打马球,每回从外头回来都给令言带来不少的吃食。
令言也不小气,拿去分给王氏跟二房的嫂子令望妹妹,二房的二老太太性子圆滑精明,但她的俩儿子与闺女倒还不错,尤其是赵令望,比令言小了两岁,温柔娴静,很是知道礼数。
二房搬进侯府之后,最初几天倒是很老实,也不挑剔府里给安排的东西,只是还没几天呢,二老太太便开始接待客人了。
先是她娘家的侄儿媳妇,再是她的外甥女,一个个来到侯府都跟到了自家似的,处处参观,处处点评,随意指挥着小厮丫鬟上酒菜。
二老太太的侄儿媳妇如今也嫁作人妇,生了好几个子女,但她嫁的门第不高,来到侯府一瞧,只羡慕这儿的荣华富贵,但她也清楚自己姑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
“姑姑,若是您能长久地住下去才好,旁人说亲知道令望妹妹头上顶着个忠勇侯府的脸面,能嫁的人家也更好些。您说说,同样是姓赵,凭什么大房一家才能占据忠勇侯府的府邸呢?”
二老太太心里何尝不怨,但也自我安慰道:“算了我们这样已经算好的了,三房的人想搬还搬不进来呢。”
侄儿媳妇吴氏是个惯会挑事儿的,在二老太太跟前又说这说那,说什么刚进侯府时大门口看门的小厮身上的衣裳都比二老太太的孙子穿的好,如此种种,二老太太总算是火气被勾起来了。
“我怎能不知道这忠勇侯府的好处?只是如今他们大房的根深蒂固住在这里了,我还能怎么办?”
吴氏偷笑,在姑姑耳旁轻轻说了一番话,二老太太有些惊讶。
“这样,不妥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何不妥?”吴氏长方脸上都是阴险。
二老太太用帕子捂住嘴咳了一声:“你让我想想。”
没隔几日,二老太太就朝赵老太太的屋子跑得勤快了起来,她态度十分谦卑,一心要跟老太太打好关系。
“大嫂,这么些年咱们也没好好地处过几日,若是不赶着这么个机会,我也没法子来跟你好好说话儿。想当初我刚嫁到赵家来,就觉得您是满京城难得的鬼女,不愧是林氏一族出来的。”二老太太想尽法子拍老太太的马屁。
赵老太太盯着旁边在打络子的令言,淡淡地说道:“要我帮你什么事情,说吧。”
二老太太有些尴尬:“如今大哥不在了,家里也就您最为尊重,弟妹想着求大嫂给令望说个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人品端正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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