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列无暇
老人看着她,嘴角挤出点笑容,配合着说:“好啊,那你几时有空给我画呀?”
“哎,我马上毕业了,我明天拿成绩单,星期四有个毕业典礼,就都有空了。反正我过年前,一定帮你画出来,怎么样?”
“好啊,你画了,帮我寄给你阿姨,让阿姨也寄一张来,屹峰画画也好的呢,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我讲给你听啊!那,你看,这些以前的信里,你阿姨都有讲到的呀!我不开心的时候呢,我就拿出来看看……”
“……噢,好。”
老人从墙边拿出一叠信,很有兴致的拿给秦凝看,猛一眼瞥见自己那露出一角的眼镜盒子,他拿起一封信就盖住。
老人如孩子般的行径,秦凝只能当没看见,坐在旁边哄了老人半天。
直到老人看见天色实在晚了,才说:
“小凝,你总是照顾我,我也真是过意不去的,所以我上次就和屹峰说,让他回了部队,一定要帮我在那边买两块布料你,他们那里靠近红毛人的地方,有些东西蛮好的,他有没有寄给你啊?”
“呃……”秦凝顿住,想了想才说:
“舅公,我自己买了好几块布料了,我上次在沪上买的,很好看的,不用劳烦屹峰哥哥,他们那么忙。”
“哎,那就是说,他没寄?”
“呃……他寄的,我,让林书勉给他寄回去了。”
任贵均老眼看了秦凝半天,很不高兴的皱眉:
“哎,小凝,你这……你现在在帮着你阿姨照顾我呢,你屹峰哥哥买点东西给你,你为什么不拿呀?我改天要写信给你阿姨,让你阿姨去买!
你看你阿姨,说的好听,什么今后不会亏待你,那现在呢?她这个当阿姨的,也不知道买点东西谢谢你。好了,这个事情我记住了,天晚了,我不敢留你,你赶紧回去吧,可记得来给我画画呀。”
“哦,好,那舅公我回去了,外头冷着,你别下炕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咳嗽容易犯。”
“好,我知道了。”
任贵均看着秦凝出去,帮他把门关好,他重重的靠在了墙上。
以前还想着,等屹峰慢慢的说服小凝好了,年轻人的事,他老人家就不要掺和在里面了,可眼看着又是一年年关,自己一场咳嗽下来,也就秦阿南秦凝一直过来看他,帮着买药什么的,任东升家只当不知道,他的心里,可真是伤感啊。
要是小凝和屹峰的事情能成了,那小凝照顾他,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他看着,心里也高兴不是?那说不定他也能多活几年。
况且现在阿山也开始说体谅话了,还知道要感谢秦凝了,那他真是迫不及待的要把秦凝拉过来。
任贵均把眼镜盒子拿过来打开,戴上老花眼镜,手伸到枕头底下去,摸出一封信来,凑在墙边的煤油灯下看。
看了一会儿,一个人苦笑,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这个小子,那小凝不理你,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已经帮你想办法啦,也是为我自己想办法啊!你争气点呀,赶紧想办法回来呀!”
因为靠的近,煤油灯随着他的吐气跳了跳,阴影里,像有个人在回音他,任贵均这才收了信收了眼镜,吹熄了煤油灯,睡下了。
同一片夜空下,却是不同的场景。
江南这边只是阴冷的风吹吹,东北的寒夜里,却是滴水成冰。
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子,在微微透出灯火的窗口上方,留几许黄色,那是东北冬夜户外唯一的暖意了。
房间里,成屹峰极其认真的捧了本书,轻声的读着,时不时的做着注解。
任阿山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只管推门进去了。
“屹峰,都几点了!快睡觉了!哎,你妹妹说你现在又学苏国话?你这是要干什么?”
成屹峰微微抬头,不满的皱眉:“妈,我这正记东西呢,你能不能不和我说话。”
“唉,你这个小子!你白天不在家,晚上到家了不是捧着书,就是叽里咕噜的一个人说话,再不然你就画画,你都没和我说过话!”
任阿山也不满,以前儿子还能有空帮着她照顾一会儿家里的老人,现在倒好,但凡有时间,就是读书,学那完全听不懂的洋话,用功得不得了,她都觉得,儿子这段时间瘦了好些。
成屹峰把书放下,揉了揉眼睛,说:“妈,我跟你没啥好说的,你要是再让我写那些说老家表妹的信,我更不和你说话!”
任阿山抿了抿嘴,差点发作。
这是任阿山对儿子最近第二个不满的地方,只要她一提起阿南家那个孩子什么不好,成屹峰就不搭理她,她生气了几次,就碰壁了几次,自己生的儿子,跪着也要宠完啊!没法子,她只好尽力不说。
任阿山气咻咻的说:
“我不是已经不说了吗?上回让你写信给你外公,我不是都没说了吗?我不是都说今后不会亏待她了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成屹峰转了转看出看累的脖子,把书放下了:
“什么叫我要你怎么样,妈,人家还帮着照顾外公呢,你这逢年过节的,你就不给人家寄点东西去?不说别的,我这次去了回来,阿姨给了那么多东西呢,你也没说让我写个信去谢谢,或者咱们寄个什么东西给阿姨,妈,你跟谁怄气呢?成天说你疼阿姨,结果倒总是你,这么的对阿姨,亏阿姨那么的说你好呢!”
“你!”
任阿山语塞。
她倒不是和阿南怄气,她就是放不下脸去和那个小煨灶猫说话,谁不知道,写了信去,都是那个小煨灶猫看的呢?
可是,这种话不能在儿子面前说,一说儿子就生气,她转开话题:
“我知道分寸,不用你来说!现在天寒地冻的,你又不帮着我搭手照顾你奶奶,我有空出去买东西吗?等过段时间再说!到时候你去买,你觉得什么好,你买!”
任阿山气哼哼的说着,结果儿子一口应下:“我买就我买,我的眼光也不会差啊!你信不信我买回来的比你好?”
任阿山摇摇头:“行行行,那你去买,我还忙着呢!唉,我还问你啊,我听你妹妹说,你现在每个星期还找他们学校的女老师练苏国话,是真的吗?”
“嗯。”
成屹峰又拿起了书,低低的嗯了这一声,就埋头在书上了。
任阿山却反而在他床边坐下了,目不转睛的看他:“哎,那,那个女老师漂亮吗?”
“……?妈,你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听你妹妹说,那个老师还没结婚哩!”
“妈!你真是!呵呵呵,妈,那,屹萍有没有告诉你,那个老师,是个俄族的啊?就是一结婚胖三十斤的那种,你喜欢不?”
成屹峰终于抬了一下头,可这话还不如不说。
任阿山深吸一口气,自己找台阶下:“我……我又没说什么!我就问问!”
“行了,妈,你要是希望我看到半夜,你继续问。”
“哎你,你这个孩子,那你不知道妈担心你啊?”
“你担心我什么啊?”
“你最近太辛苦了啊,你这成日成夜的不是操练身体就是看书,妈都觉得你瘦了!”
成屹峰看看母亲,母亲每日操劳,也是辛苦,他没再怼她,只是说:
“妈,我又不是孩子,我自己知道分寸的,最近天气冷,户外拉练的时间都缩短了,我不累的,倒是学语言,我不能随便停,停了前面学的就又忘了,妈,你别操心我了,你早点去睡吧。”
儿子温声几句,任阿山很是受用,终于站了起来,临走却说:
“哎,你上回带回来那个酒,可真好喝,你在老家哪里买的啊?可惜这东西不能寄,要不然,还能让老家的人寄点来。”
“妈,等明年吧,明年我回去看看。”
“你确定,明年还会回去?你有时间吗?”
成屹峰垂着的眼眸星光流转,忽然抬头说:
“嗯……妈,你说,要不,我调到外面岛上去,那,我一年假期就多点了,好不好?”
“你!你想也别想啊!我可就你一个儿子!那边这几年不安生,前几年牺牲了多少人,你是想吓死我啊!”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啊,妈,我看书呢,看书,帮我把门关上。”
任阿山看着儿子浅浅的笑容,终于不再说什么,摇着头出去了,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而成屹峰,也轻手轻脚的拉开抽屉,里头躺着一张《岗位调动表》,他看了看,又轻轻的合上了。
他抬头,往窗外看,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却翘起薄唇,轻轻的笑了笑:
“小猫儿,你睡了吗?要早点睡哦,听,外头的风可真大啊,说不定,它卷着卷着,就卷到你那儿去了呢!嗯,卷到你那儿去,是不是要变春风了呢?到时候,我去买点好东西给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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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秦凝从任贵均家出来,等到了家,秦阿南就迎了出来,开了院门,帮她把空板车停放好,说:
“哎,你一走,来了两个人送东西呢,都说是谢谢你的,但等等你不回,就走了。你快来看看。一个我不认识,说是啥王妙的娘,还有一个毛玲娣,她谢你什么?你帮她做什么了?”
秦凝走去灶间一看,灶间地上放了一条十斤左右的草鱼,还有二三十个鸡蛋。
秦阿南指指东西:
“鸡蛋是那个王妙的娘拿来的,那个妇女倒也很会说话,我说你不在家,不能收她的,她非要放下;鱼是毛玲娣拿来了,就说了送给你吃的,别的啥也没说。”
秦凝点点头:“送给我们,我们就拿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哎,毛玲娣为什么给我们东西啊?”
“挺久的事了,我在县城碰见她去买绒线,她丢了钱,吓的要跳河,我借了点钱给她。”
秦阿南听女儿这么一说,有些惊讶,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啊,你都没有告诉我,你这个小囡,做了好事不留名啊,我说我们和她也没啥来往,平白的送这么大条鱼来,原来算是谢你的年礼啊!也好,那等明天杀了猪,这个鱼一起拿你干爹家去吧?我们也要送年礼了。”
秦凝摇头:
“干爹家这些东西多了,我们送多了,他肯定给的红包也多,不用了,鱼我们自己留着吧,肉分给他就是了。”
秦凝随意的安排着年货,秦阿南只管点头:
“好,你说怎样就怎么样。那鸡蛋呢?那个妇女哪个村的?”
秦凝说:
“哦,横泾上的,以前代课的时候,有个学生的娘。上次帮她孩子买了个鼓,我没拿她钱,又画了几幅怎么打鼓的画给她家孩子练,她还记着,特为来谢我,是个知礼的。没事,收着吧,我改天路过他们家,再帮她去指点指点那个孩子就是了。”
秦阿南就很是高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