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凤华 第537章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标签: 穿越重生

  ……

  内室里,依然一片静默。

  比耐心,谢明曦从不输任何人。

  她就这么端坐着,和俞太后对视。

  俞太后冷冷张口说道:“谢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和哀家说话!”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目中闪过一丝哂然:“这里只我和母后两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必再兜圈子。”

  “这伙逆贼的来历,想来母后早已心知肚明。”

  “恨皇上入骨的,是一直被软禁在皇陵里的宁夏王。只是,单凭宁夏王一个人,还没这么大的能耐。再加上鲁王闽王,可就不同了。”

  “他们三人如何合谋,我们远在蜀地,鞭长莫及,只凭猜测。母后身在京城,所有藩王身侧都有母后的内应,焉能半点都未察觉?”

  “母后一直假做不知,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父皇的陵墓崩塌,母后怒斥皇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犹如千斤。皇上不得不亲自前往皇陵。落入藩王们的合谋中。”

  “再之后,母后装出束手无措焦虑忧心的模样,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将我们夫妻召回京城,岂会没有算计?”

  俞太后被接连说中心思,再也维持不住冷凝的表情,目中闪过惊疑和戒备,还有深深的忌惮。

  一众庶子里,盛鸿的身手最佳。论野心城府心机,未必最出众。

  众儿媳里,谢明曦却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

  圆滑伶俐的赵长卿和她一比,失之敏锐。聪慧敦厚的萧语晗比她少了狠辣无情,李湘如那点内宅手段,在她面前亦是不值一提。略显冲动鲁莽的尹潇潇,在她面前更如白纸一般。

  这个谢明曦,自嫁给盛鸿之后,处处低调,不露峥嵘。

  此时此刻,谢明曦撕去了言笑晏晏的温和面具,犀利的言辞如利刃一般令人心悸。

  “母后到底要做什么?”谢明曦定定地看着俞太后,声音缓缓,却如石破天惊:“莫非是想学前朝太后,亲自听政?”

  俞太后终于色变。

  这一刹那的震惊慌乱,和之前半是做戏的模样截然不同。一瞬间,她所有的伪装都被撕下,露出了狼狈的真容。

  ……

  谢明曦心里也是一沉。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虑揣测俞太后的所想所做所为到底是何目的。得出的结论,令人心寒。

  待见到俞太后之后,谢明曦心中愈发笃定。

  俞太后对庶子们从无什么深厚母子情意。几个藩王和建安帝一同被困在皇陵,也不至于令俞太后慌乱无措到这等地步。俞太后的颓然无奈,有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俞太后的真正目的,是要借此事将他们夫妻一同召回京城。让盛鸿全力救建安帝,让他们兄弟手足相斗相残。反正,不管谁输谁赢,俞太后都是赢家……

  最好是都死得干干净净。再扶持年幼的皇孙继位,自己做摄政的太皇太后,宫中朝中大权全部揽入手中。

  呵!

  算计别人她懒得管,算计到他们夫妻头上来,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俞太后急促地呼吸几口气,将心中澎湃汹涌的情绪按捺下来,狠狠地盯着谢明曦,目中闪出狠厉的光芒:“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谢明曦!只凭你刚才那一番话,哀家便能治你的罪!”

  口舌交锋,亦是心计手腕的较量。

  谁急切失态,谁就先输了一筹!

  谢明曦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笑了一笑:“我说的都是真话,何罪之有?”

  “宫中是母后天下,椒房殿里不知埋伏了多少高手。母后想杀我灭口,倒不是难事。不过,我奉劝母后一句,凡事三思而后行。”

  “我敢和殿下进宫住下,皆因我们早有提防戒备。我在椒房殿有半分不测,殿下立刻便会领兵杀进椒房殿来。”

  “母后再厉害,也只囿于后宫。指挥不动御林军,手中能动用的人手也有限。想做摄政太后,更不能落下弑杀儿媳或儿子的恶名。否则,天下百姓唾骂,陆阁老李阁老等重臣们绝不能容。母后欲成摄政太后的野心也就彻底破灭了。”

  “母后还是收起这副欲置我于死地的嘴脸才好。”

  俞太后:“……”

  俞太后此生受过的委屈羞辱,多是因李太皇太后刁难。也无非就是后宫磨搓人的手段。如今,李太皇太后整日卧在床榻上,宫中内外,只有她让人受气的份。

  怎么也没想到,她今日竟会在儿媳谢明曦的凌厉言语攻势之下,遭受到如此屈辱!

第768章 图穷(二)

  俞太后面色变了又变。

  “先杀了谢明曦”的念头实在太诱人了。她几乎难以抑制这个强烈的冲动。

  可是,谢明曦也该死地说对了。

  她想做摄政太后,绝不能做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她可以借刀杀人,可以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令众庶子相残。却绝不能亲自动手!

  谢明曦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俞太后,将俞太后闪烁不定的阴沉面色尽收眼底。

  高高提起的心,悄然落回原位。

  她已将俞太后所有的面具撕裂,又将人逼至墙角。

  这等情形下,俞太后依然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由此可见,俞太后还顾惜自己的身份颜面,不肯鱼死网破。

  彻底洞悉了俞太后的心思后,谢明曦愈发从容不迫:“其实,母后唯一失策之处,便是召我们夫妻归京。”

  “盛鸿从无问鼎皇位的野心,我对椒房殿里的凤椅也毫无兴趣。我们在偏安一隅的蜀地生活得愉悦自在,根本不想回京城来。”

  “龙椅换人坐,我们并不在意。母后要听政摄政,我们也不会阻拦。母后却偏偏要算计我们夫妻,硬是将我们拖进这一潭泥沼中。这又是何苦!”

  俞太后的目光暗了下来,不知是否在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谢明曦站起身来,在明亮烛火的照耀下,秀美的脸庞也似放出光来:“今晚这番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是对着殿下,我也只字不提。”

  “希望母后好好想想,到底该如何收场。”

  “天色已晚,母后该安歇了。儿媳告退!”

  俞太后用力抓紧了手中的瓷碗。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芷兰刻意扬高的声音:“奴婢见过蜀王殿下。”

  盛鸿来了!

  俞太后紧紧握着茶碗的手,缓缓松开。

  谢明曦也觉心中格外踏实安心,嘴角微微一扬,推门走了出去。

  穿着藩王服的盛鸿,就站在门外几米之处。

  昔日英姿勃发的俊美少年,随着年岁渐长,已有了沉稳如山渊亭岳峙的气度。坚不可摧,锐不可当。

  “明曦,”盛鸿的目光里暗含急切焦灼:“你没事吧!”

  谢明曦微微一笑:“放心,我没事。今晚我陪着母后用膳,又陪着母后闲话许久。母后乏了,我明日再来陪母后。”

  盛鸿略一点头,待谢明曦上前,立刻握住谢明曦的手。

  双手交握的刹那,盛鸿暗暗一凛。

  谢明曦的手心冒了冷汗,泛着凉意。

  不知刚才她和俞太后对峙时,是何等惊险。万幸他赶来得及时!

  谢明曦看了盛鸿一眼,笑容清浅:“我们一起回福临宫。”

  ……

  一炷香后,夫妻两人回到了福临宫。

  宫女内侍皆退了出去。

  盛鸿一把搂住谢明曦,用力极大,似要将她勒进怀中:“明曦,之前我们在路上就商议过。到了京城之后,你一切都听我的,不要妄动。你怎么出尔反尔,到京城第一天就和母后翻了脸!”

  “我在移清殿里,被陆阁老李阁老等人绊住,心里忧急如焚。好在我赶到得及时。不然,母后一个恼羞成怒之下,真得命人动手……”

  盛鸿越说越是后怕。

  谢明曦身手再好,在宫中也处于劣势。

  俞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庞大,人手众多。要是不管不顾地动了手,谢明曦今晚怕是难以安然脱身了。

  在盛鸿面前,谢明曦也不必端着“凛然不惧”“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脸孔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招开门见山,确实凶险。”

  “只是,若不施以颜色,不给母后当头一击。一个孝字,她就能压得你抬不起头来。难道你真得要做提线木偶,任她摆布不成?”

  “要救人,也得按着我们的心思步调来!”

  盛鸿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难得严厉:“就算要施以颜色,也不必你冲在前面。明曦,你听着,以后不可再以身涉险。”

  怀中的谢明曦抬起头来,眸光粲然:“盛鸿,你想将我护在身后,不令我受半点风雨。我心亦和你一样。”

  短短两句话,令盛鸿全身一震,然后没多少男子气概地红了眼眶。

  他用力搂紧谢明曦,和她的面颊紧紧相贴。低声喃喃:“明曦,明曦。”

  仿佛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一般,反反复复地喊着她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也说不出口。

  谢明曦眼角也有些发热,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低声应着:“我在这里。”

  从相识的那一刻算起,已近十年。他们成亲也有三年多了。彼此的情意,在日积月累中慢慢堆积。到如今,血肉相连,如同一体,再难割离。

  谢明曦和普通女子不同。她性子并不温顺,也谈不上什么柔情蜜意。比起情深一片的盛鸿,她显得那样的寡情淡薄。

  在危急时刻,才能真正看清她的心。

  炽烈,火热,为了心爱的人不惜一切不顾风险!

  就如他对她一样!

  盛鸿想畅快恣意地大笑,又想痛快淋漓地哭一场。到最后,依旧是用力搂紧了谢明曦。

  ……

  许久之后,两人的情绪才稍稍平静。

  谢明曦没有隐瞒,将和俞太后对峙的情形说了一遍,曾说过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告诉盛鸿。谢明曦记忆力极佳,是真的一字不漏。

  盛鸿听在耳中,眼前似出现了谢明曦和俞太后言语交锋的情景,颇有些心惊肉跳:“你说话如此犀利刻薄,简直是成心要激怒母后。”

  谢明曦眸光一闪,低声道:“一切都只是我们两人推断,无凭无据。我不将话说得刻薄难听一点,以母后的城府,岂会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