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宫宴无非就是你来我往的劝酒敬酒,太子虽然无需向谁敬酒,光是一直坐在这里,就有够无聊的,没过多久,元宝就打起了哈欠。
“父王,我们什么时候回东宫?”元宝年纪小,皇爷爷和皇祖母离开那会儿他就困了。只不过因为皇爷爷要父王守岁,他只好乖巧地陪在一旁。
“困了?”太子摸了摸元宝的小脑袋,轻言细语的问。
元宝把头趴在太子的膝盖上,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他早就困了,浑身没力气,位置上坐不住了,索性坐到太子腿边。
“等过了子时,我们就回东宫。”太子道。
福全在旁边笑答,“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殿下若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拿过来。”
见元宝皱着眉头不说话,福全又道:“今儿除夕,你想吃什么太子殿下都会应允的。”
“真的吗?”元宝满是睡意的大眼睛一下就有了神采,他转过身抓起父王的袖子,“酥炸鲥鱼条,我想吃酥炸鲥鱼条。”
“你不是向来不吃鱼虾的吗?”太子问。
“可是溶溶姑姑做的很好吃。”元宝一本正经的说。
太子抬眼看向福全,福全知道主子又以为是自己在挑事,忙解释道:“那日殿下跟世子上山打猎,薛姑娘许是不知元宝殿下不食鱼虾,就做了这道菜献给元宝殿下,没想到竟合了元宝殿下的金口。”
“让御膳房做了呈上来吧。”太子道。
元宝咕哝了一句“那不一样”,却被太子狠狠无视。
“是。”福全看到元宝瞬间就泄了气,心里觉得好笑,应声下去吩咐御膳房做一道酥炸鲥鱼条呈上来。
正准备回到内殿,忽然一道影子闪到了福全跟前。
“干什么?”福全当然识得太子身边的影卫暗月,见他在宫中显露身形,顿时有些疑惑,又有点生气。
宫里这么多大内侍卫,他一个东宫的暗卫窜来窜去的,不是惹皇上不高兴么?
“福公公,事出紧急,琉璃姑娘带着薛姑娘回了东宫。”
福全咋舌,听得直犯嘀咕:“这薛姑娘不是回乡过年了吗?怎么突然想明白了回了东宫?”
“薛姑娘被人算计吃下了媚药……”
“一点子媚药而已,难不成琉璃解不了吗?非得带回东宫?”福全没好气的说,“你们是怕殿下打不死你们么?”上回福全的脑门挨了一壶,养了大半个月才好呢!
“那媚药确实只是寻常玩意,不难解,不过琉璃说,薛姑娘媚药发作起来的时候,口口声声要殿下。”
口口声声要殿下?福全愣了一下,旋即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福公公,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置?”暗月问。
“我怎么知道如何处置?人家要的是殿下,又不是要我,我怎么处置?”福全白了那影卫一眼,语气轻松起来,“琉璃把人都给带回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吗?都是些人精,净想着坑我这个老头子呢,有嘴有腿的,自己去问殿下不就得了。”
福全说完,径自回内殿去了。
第31章
福全回到乾元殿内,左等右等没等到暗月进来禀告,难受得如同百爪挠心。心里将这帮孙子骂了一百遍后,忍不住把这事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了太子。
元宝困了,小脑袋趴在太子膝盖上,听到福全讲溶溶的事,顿时来了精神,把事情听了个一字不漏。不过他不太懂什么是媚药,想问父王,却看见福全公公拼命朝自己使眼色,于是他乖乖地缩在一边重新把眼睛闭上。
“这事事出突然,薛姑娘口口声声要殿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福全愁眉苦脸的说,心道保不齐又要挨揍。可他是眼睁睁看着太子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这些年太子是怎么过的日子只有他最清楚,他心疼自家殿下啊,好不容易有一点火花了,哪怕再被他的千岁爷砸一次脑袋,他也得试试。
太子眸光幽深。
福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发话,吃不准太子的意思,
元宝也在等太子发话,等了许久太子不说话,他着急啊,一时没崩住张了嘴:“父王,我们快回去吧,溶溶姑姑要你……”
因着着急,元宝情急之下喊得大声,殿内诸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困意,听得元宝这么一喊,全都转头望向这边。元宝意识到闯了祸,眼睛一闭重新趴到太子腿上。
“元宝困了,摆驾回宫。”
太子面色无波地说着,将趴在自己膝盖上假寐的元宝抱了起来。
庆王笑道:“元宝真是困了,做梦还叫皇兄快些回去。”众人笑起来,都能体谅太子的为父之心,皇贵太妃还说早就看见元宝在打哈欠,这么小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等到太子抱着元宝上了车驾,元宝才悄悄睁开眼睛,朝身后的福全公公眨了一下。
福全这时候才如释重负地对着元宝眨了眨眼睛。
还好,到底是赌对了。
……
“殿下,薛姑娘安置在如意阁。”琉璃上前,低声对太子道。
太子淡淡瞥了琉璃一眼,脸色并不好看:“你素来稳妥,如今越发胆大了。”
琉璃急忙跪下,低头不语。暗月也从阴影中显出身形,同琉璃一起跪在太子跟前。
太子抱着元宝,冷冷看着他们。
或许有了元宝之后,他的脾气好了许多,一个个越发放肆了。
他冷笑了一声,留他们俩跪在这里,抱着元宝回了寝宫。回东宫的路上,元宝就在马车里睡着了,太子把元宝放到龙榻上,亲自替他更换寝衣。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像是担心弄醒元宝一般。待做好这一切,他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元宝的睡颜。
“父王,你不去看看溶溶姑姑吗?”元宝终于忍不住动了动。
太子不虞的面色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他飞快地替元宝系好寝衣的腰带,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嗯?不装睡了?”
“我睡着了,只是又醒了,”元宝白嫩的小脸蛋顿时泛起一抹红晕,他急忙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往太子怀里钻,不让太子看到他此时的难堪,“父王,你还没回答我呢!福全公公说,溶溶姑姑她要你,你快去看看看她吧。”
“她只是吃了药犯浑劲儿,有琉璃看着,不会有事。”
“父王什么是媚药?”元宝又问。
“是一种吃了会让人迷失心智的药。”对于元宝,他一向都是有耐心的。
元宝低下头,没有说话。
“在想什么?”太子轻轻问。
“父王,为什么溶溶姑姑迷失心智的时候,会喊着要父王?她怎么不叫我去救她?”
这个……太子也很好奇。这个女人明明每次见他都很抵触的样子,为什么被人喂了媚药会口口声声喊着要他?如果不是福全和琉璃在撒谎,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一直都在对他使欲擒故纵的法子。倒是段位很高,连他都差点着了道。
元宝还在苦恼:“……她为什么不要喊着要元宝呢?是不是她不喜欢元宝?”
“夜深了,你该睡觉了。”太子不由分说把元宝塞进被窝里。
元宝这会儿哪里有睡意,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父王让他睡觉,他就乖乖躺进被窝里不再吭声,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太子。
然太子并未离开,一直守在元宝的榻前。
元宝想催促太子赶紧去看溶溶姑姑,几次都被太子用目光堵住嘴。太子最疼元宝,但元宝在太子跟前从来都不会胡闹任性。福全公公跟他说过,太子殿下是储君,平日要帮着皇爷爷处理政事,已经非常辛苦了。元宝不想因为自己让父王更加辛苦。
父子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终于是元宝先熬不住了睡过去了,等到确定元宝睡熟了,太子才走出了寝宫。
“去如意阁看看。”
福全从太子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怒,但既然太子要去看,那就还是有戏。这会儿福全不敢再吱声,只沉默地陪着太子去了如意阁。
如意阁在东宫的花园旁边,原是备着贵人们赏花累了,喝茶小憩的地方。
琉璃被传过来回话,暗月还跪在原地。琉璃见主子没有问话,低声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薛姑娘娘家哥嫂想把她卖给隔壁村的财主做小妾,后来不知怎地反悔了,那财主就找了两个地痞把她哥嫂打了一顿扔在村外,又摸去薛姑娘家里,欲行不轨之事。当初离京的时候主子只让我跟着,因此我迟疑了一下才出手,让薛姑娘吞下了媚药。”
“她现下如何了?”太子的声音不疾不徐。但就是这种不明喜怒的语气,让随侍在侧的人总是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琉璃照实回禀,不敢夸大,“只是寻常媚药,每次发作起来多喂些水也就好了。我估计薛姑娘服下的药量过多,应当还会再发作两三回。”
太子低沉“嗯”了一声,迈步走进了如意阁。
福全往前一迈,站在了如意阁的门口,他的意思显而易见,跟随太子的众人也全都留在了如意阁门口。
……
太子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溶溶。
他走过去,伸手搭在她纤细的手腕,脉象混乱,的确是被人喂多了药。或许是因为感觉到身边有人,倒在那里的薛溶溶忽然手腕一翻,抓住了太子的手。
“殿下。”薛溶溶目光迷离,可一见到太子,却像是回转了心智一般,瞬间将他认了出来,急急扑了上来。
早先几回药性发作,身上的衣裳早被扔到一旁去了,此时被子一掀,便露出了一片雪白。
太子的眉心微微皱起,伸手捞起落在旁边的锦被,将薛溶溶整个笼住。然而薛溶溶虽然服食了药物,动作却异常灵敏,眨眼间就钻到了太子的怀中,伸手圈住了太子的脖子。
“殿下。”
声音里莫名带了一点哭腔。
太子微微一愣,伸手捏住薛溶溶的下巴。这是一张吹弹可破的脸,素日苍白的脸庞,因为服食媚药的缘故带着盈盈的粉红,惹人怜爱。即便太子从未对薛溶溶动过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只是眼下这张绝美的脸庞,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子,乌黑的眸子雾蒙蒙的,睫毛微微一颤便有泪珠落下来。
太子从未听说过,有哪种媚药吃下会有这般作用。若不是方才他亲自验了溶溶的脉象,他几乎可以肯定,薛溶溶和福全他们合演了一出戏给自己看。
正在太子沉思的时候,怀中的薛溶溶却将他搂得愈发的紧。
“殿下,别丢下我。”
太子怔住了。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太子如遭雷击般蓦然站了起来,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女人总是会多留意她一点,这个女人身上……有她的味道。她居然跟她说一样的话?
身旁的薛溶溶还在流泪,他再也无法直视眼前的这个女人,转身冲出了如意阁。
……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在早上停了。
琉璃走出如意阁,看见远处露出了霞光,舒了口气。守在如意阁外面的小太监凑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琉璃姐姐。”
“薛姑娘醒了,准备些清淡的早膳送过来。福全公公那边,派人去回个话。”琉璃守了薛溶溶一夜,到天亮时,薛溶溶身上的药劲儿才完全过去。
“是。”小太监应声下去了。
琉璃回到如意阁,见溶溶已经自己坐了起来,身上只挂了个肚兜,一头青丝散乱地披着,因为整夜不时的发作药性,她睡得并不好,眼睛底下两团青色的阴影,饶是如此,也难掩其天姿国色。
“薛姑娘,你醒了?”琉璃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件衣裳,走过去帮溶溶披上。
溶溶回过头见是她,并未太过惊慌,伸手接过衣裳自己穿好。
隔了一会儿才闷闷地问:“我是怎么来东宫的?”
“薛姑娘离京过后,元宝殿下不放心,便命我一路跟随保护,只是我疏忽大意,没瞧见歹人从窗户爬进姑娘屋子,出手晚了些。”
回想起昨夜那三个面目可憎的恶人,溶溶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