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母亲,嫁进东宫,女儿并不觉得委屈,女儿只是……怕得不到太子殿下的心悦。”
她想要太子的关切,想要太子的眼里只有自己。
威远侯夫人见梁慕尘这般小女儿姿态,心里微微一动。没想到只是在御花园见了一面,梁慕尘已然为太子动了心。太子殿下天人之姿,一向眼高于顶的女儿会动心并不奇怪。
“怕什么,你生得这样美,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女大不中留,威远侯夫人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可那位姑娘,比我更美。”梁慕尘一想到那日在御花园的情景,想到溶溶的美貌,不禁有些颓然。
威远侯夫人道:“我可不觉得,我的女儿这容貌气质,那是放眼整个京城都无人能比。何况,她颜色再好,能与千岁爷对弈弹琴么?以色侍人,不得长久。日久见人心,如今是东宫里没有女主人,等你进了东宫,一切就好了。”
果真会如此吗?
梁慕尘默不作声。
“你记住,你是太子妃,是正妻,无须与那些妾争。”
这话安茹也同梁慕尘说过,道理梁慕尘都明白的。可她还是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只喜欢自己。
“打起精神来,”威远侯夫人拍了拍梁慕尘的肩膀,“快别胡思乱想了,既要赴宴,得好好想想你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前儿皇后娘娘赐下来几匹顶好的料子,不然就拿那些料子做身新衣裳。一会儿我就让裁缝过来给你量量尺寸,母亲瞧着,你又多了几分女人味了。”
“嗯,”梁慕尘羞得低下头,最近她的确比从前丰腴了一些,要是从前她必然不喜,可如今……多些女人味,太子殿下必然更喜欢吧?
想了想,梁慕尘道,“还有上回殿下送我那两颗珠子,咱们府里没有工匠,能不能请母亲出去请人做付耳环。”
“正想同你说这事呢!”威远侯夫人喜道,“我拿了那两颗珠子去如意坊问,老板一看,就告诉我说他们收到了两颗成色、大小都跟咱们那两颗差不多的东珠,我一瞧还真是差不多,便花了二百两银子收了,让他做一支珠钗。这般大小的东珠,宫里都很少见,竟叫你碰上了,可见是你的命。”
梁慕尘心里也欢喜,又担忧道:“那珠子一颗就有指甲盖那么大,四颗并一起会不会太过累赘?”
“娘替你想好了,到时候你不必满头珠翠,项链耳环都不必戴,就戴这一支珠钗便好。”
“谢谢娘。”
……
静宁侯府。
谢元蕤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暗红色常服,左右看过之后,匆匆前往侯府后门。
“你要去哪儿?”谢元初的声音从后头穿出来。
谢元蕤身子一震,旋即转过身,对谢元初甜甜地一笑:“哥,怎么今日还没去兵部当差?”
谢元初眼眸微眯,并不吃她这一套:“听下人说,你最近时常出门。”
“娘天天都在催我嫁人,我不想同她吵。府里太闷了,我出去吃些好吃解解闷。”谢元蕤气鼓鼓的,“你们不许我胡思乱想,还不让我出去转转吗?”
谢元初脸色不虞,冷声道:“你一个人出门太不安全,往后你要出去,让新竹陪着你。”
谢元蕤一听,顿时急了,“你是让新竹保护我还是监视我?哥,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一点也不疼我。”
“就是对你好,才不让你乱跑。”
“哼,”谢元蕤撅起嘴,横了谢元初一眼,“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把那个梁慕尘赶走。”
从前家里太过宠溺谢元蕤,才给她养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太子的婚事大局已定,她竟然还不死心。
谢元初听着来气,“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殿下的婚事他自己都把握不了,如今大局已定,谁也更改不了。你现在不想嫁人,我不会逼你,但你得在府里老老实实的。”
“我怎么不老实了,我就是想去会宾楼吃烤鸭!好啊,你让新竹陪我一起去。”谢元蕤气呼呼地扭过头。
谢元初挥了挥手,新竹立马上前。
“你陪三姑娘出门一趟,要好身护着她。”谢元初道,“可得盯紧了。”
“是。”
“没事了吧?”
“以后一个月出门不许超过三回,哪有姑娘家天天往酒楼跑的?”
“知道了。我得赶紧走,不然赶不上会宾楼的第一炉烤鸭了。”谢元蕤说完,急匆匆地上了马车。
新竹朝谢元初一颔首,立即跟了上去。
马车很快到了会宾酒楼,谢元蕤下了马车,对新竹道:“你把马车停到后面去,等我吃完烤鸭你再赶车过来。”
新竹道:“三姑娘,世子要我跟着你,寸步不离。”
“什么寸步不离?”谢元蕤顿时怒了,娇喝道,“我跟几个贵女喝茶用膳,你杵在那里我们还吃得下吗?”
“世子有命……”
“世子世子世子,好啊,你敢跟着,我回去就同我哥说,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在酒楼对我动手动脚。”见新竹还不动,谢元蕤伸手就扯自己的领口,“来人啊!”
“我这就走!”新竹被谢元蕤逼得无法,只得应下,“我会在酒楼一楼坐下,三姑娘若有事,喊一声就好。”
谢元蕤见他终于答应不跟着,这才松了口气,理好领口,拿了幂篱戴上,进了会宾酒楼,直奔天字号包房。
进了包房,已经上了菜,正当中摆的,正是谢元蕤说要吃的第一炉烤鸭。
可她压根就不看一眼,摘下幂篱,坐立难安,像是焦急地等人。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包厢的房门才推开,进来一道倩影。
“等久了?”
谢元蕤忙道:“不久,不久,今儿我哥不让我出门,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到这里。”
“世子怀疑什么了?”
“没有没有,他就是不想让我出门乱跑,你快跟我说说,半月后的宴会你到底怎么计划的?”
……
安国公府。
安国公陈铨拿着一封红色的帖子进了后院一处清幽的院子。这院子是按江南宅院的式样修建的,引了曲水流觞在屋外绕着,栽种的各种花木也务求清雅素淡。
屋外的竹亭内,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旁边花枝木夹子上,站着一只翠羽八哥。
见陈铨来了,那八哥粗声粗气地叫起来:“儿子来了!儿子来了!”
老人闻声,顿时睁开了眼睛。
陈铨朝那鹦鹉吹了声口哨,躬身对老人道:“父亲,东宫宴会的帖子来了。”
太师椅的老人正是皇后娘娘的亲爹、太子的外祖父、老安国公陈赟。
听到安国公的声音,老安国公睁开眼睛:“是宫里的帖子,还是东宫的?”
“是东宫的帖子。”安国公道,“儿子已经看过了,上头是太子殿下的名章,不是皇后娘娘的。”
老安国公抽了抽嘴角,“刘祯这臭小子敢请我?肯定还是皇后的主意吧。”
“爹这几年一直生皇后娘娘的气,她自然是想念爹的。”安国公道,“小皇孙毕竟是爹的第一个曾孙,如今要进玉牒,爹总该去看看的。太子殿下既戳了名章,当然也是诚心请爹过去。”
“好啊,他敢请我,我就去看看,看他大逆不道也要保下来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给阿妗那么大的委屈,我就要当众问问刘祯那小崽子,时至今日有没有知错!”老安国公虽然年事已高,说话却是中气十足。
陈铨看着老安国公吹胡子瞪眼,并不劝解,只道:“陛下和娘娘都对小皇孙十分重视,爹还是要给他们留几分薄面。”
“哼,”老安国公听着这话,火气越发的大了,“他们都不要脸面了,我还给他们留什么留?你说,要留什么颜面!”
陈铨颔首,又道:“之前儿子请人给小皇孙打了两副长命锁作为贺礼,两副都是金镶玉的,爹要不要瞧瞧,或许再加些旁的东西?毕竟,皇孙百日和周岁,咱们国公府都未曾送过东西。”
“有东西给他就不错了,哼。”
第66章
“凉菜八样,水晶肘子、温拌螺肉、蛋皮蒸肉、酱香猪尾、清拌桃仁……”
溶溶一边听着小太监念食单,一边坐着让宫女给她染指甲。
这宫女叫素昕,是福全十日前指派过来的,说是帮着她做些杂事。起初溶溶还信以为真,以为素昕是来帮着搭手筹备宴会的,两三日后才发觉这素昕根本不会做事,但梳头、描妆都是一把好手。每日溶溶起床弄好元宝,素昕就把她拉到一旁,把她捯饬一通。
溶溶再三追问,素昕才说她原是在尚衣局当差的,因着心灵手巧,尚衣局的魏尚宫才举荐她到东宫来当差。
素昕说得很清楚,福全只让她伺候溶溶一个人。
来都来了,溶溶哪里能把素昕赶走呢?
更何况,素昕能说会道的,有时候溶溶觉得没必要的事,素昕三言两语的就能把溶溶说动。譬如染指甲这事,溶溶不想染,偏素昕趁着她检查食单的时候溜进来,说只给她染一个手指试试,不耽搁她工夫。
“素昕,我是要当差做事的人,你给我染指甲也是白费。”
素昕头也不抬,口中振振有词:“今儿是皇孙殿下的大日子,殿下那么器重姑娘,姑娘打扮得漂亮一点,也是给殿下长脸。姑娘,你这手指可真好看,我在宫里伺候了那么多娘娘,那一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瞧着也不如姑娘的细腻。喏,姑娘,染了颜色,是不是看着手更白了?”
她给溶溶染的是淡淡的胭脂色,溶溶看去,似乎手指真的被衬得更白皙了。
“算了,素昕,你还是给我洗掉吧,叫人看见我染指甲不好。”
若是别人见她指甲这样,定然以为她在东宫不是做什么正经事。
素昕哪里肯给她洗掉,劝道:“姑娘别担心,我这颜色染得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宴会那么多人,不会有人扒着姑娘的指甲看的。”
“……汤羹四样,燕鲍翅肚羹、豆腐蛤蜊汤、彩玉排骨汤、益气牛肉羹。”小太监合上食单,“姑娘,这食单您都检查过七回了。”
溶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就是宴会了,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皮子在跳,总觉得会出什么岔子。还有几个时辰就是宴会了,她又让人把食单念了一遍。
“料想没有什么问题,你下去吧,回头我想起什么了再喊你。”
“是。”
溶溶长长地舒了口气。
自打半月前溶溶从皇后那里领了筹办宴会的差事,这阵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皇后从宫里遣了人过来帮衬,才不至于乱了阵脚。
宴请宾客和宴会议程都有司礼监的黄公公负责,宴会的场地和座次等其他事宜则由尚食局的叶嬷嬷打理。全靠着他们俩帮衬着,宴会才筹办得有条不紊。
他们俩倒不摆架子,定好的事项都会过来向溶溶回禀。
溶溶从没受过这样的训练,听着大概没有问题,就全应允了。有些她心里存着疑的,私下里会去问福全,这样一来基本没有什么纰漏了。
之前溶溶看过宴请的名单,这回是家宴,因此请的人并不多。宫中二圣和有子嗣的嫔妃,太子的五位皇弟和三位皇妹,除此之外,便是安国公府、静宁侯府和威远侯府。
安国公府是太子的外家,自是该请,静宁侯府与太子一向亲近,也是请了,至于威远侯府,那是亲家,自然更得请。
“姑娘可想好穿什么衣裳了吗?”
溶溶其实也烦恼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