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只白骨精 第28章

作者:清歌一片 标签: 穿越重生

林娇察言观色,见黑子眉有喜色,想来这一趟应该是又有所斩获。应了下来回后面小院稍稍理了下头脸,换了身出门的衣服,便随黑子往那住的地方去。路上问了几句春杏,说她早被罗虎从娘家接了,如今放在外县一户人家里养着身子只等生娃娃了,罗虎一回来,昨天就去看她了,还没回。林娇哦了一声,黑子又道:“且过几日,估摸着她也要被接去原州了呢。”话一出口,忽然像是后悔失言,看林娇一眼,闭口不语。

林娇知道原州在东,离此遥远,据说是全国黑盐的几个集中产地之一,且何大刀他们的私盐来源也在那里。要说罗虎去那边是正常,问题是春杏如今是大肚婆,不好好在此留着安胎生娃,也跑那边去干什么?

林娇心中狐疑,顺口再问一句。黑子却打死也不说了,反加快脚步往先头去了。林娇只好压下疑窦继续跟去。到了那条寂静老巷,如前次一样进去了,发现这院子里其实另有乾坤。被领着到了堂屋,见黑子掀开了幅挂在墙上的老画,推了进去,后面竟有道暗门,进了暗门,才发现后面其实还套了个院子,墙高寂静。

“大哥在里头等你。”

黑子见林娇望了过来,说了一句,便关了门自己隐去。

上次来时,林娇并不知道这后面还藏了个院。何大刀见她时,也是自己过来的。这一次,莫非是真把她当自己人了,这才连这秘密也让她知道?

入了贼行,就难撇清,入得越深,越无退路。林娇自然知道这个理。所以私心里还是觉着与何大刀这些人只维持表面关系便可。现在见对方摆出了似要真心接纳的样子,心里倒有点不安起来。只已经进了这个门,现在也退不了了,只好稳了下心神往里去。心里嘲笑自己,又想搂大钱,又想与他们撇清,世上大约还从没有这样的好事。

林娇掀开垂着的帘子进屋,一眼便见何大刀虎坐在张大椅上,身穿件崭新的青地八宝暗纹绸衫,上次遮了大半张脸的大胡竟也刮去了,露出浅青的下巴颏,相貌倒也堂正,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正在擦一柄拴了环扣的刀,看起来就像是个地主员外了。抬眼见林娇进来,大约注意到她眼睛落在自己脸上,仿佛略有些不自在,把刀往边上桌子咣当一搁,伸手摸了下下巴,这才站起来笑道:“妹子你来了?快坐。”

林娇忙收回目光,朝他见礼道:“何大哥你也坐!”

何大刀笑着摆手道:“妹子你跟我客气什么!今天叫你来,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就是前次你那五十两的本金盈利,你拿去!”说着递过原本放桌上的一张银票。

林娇靠近前接了过来,瞄一眼,见竟达八百两之多,心怦怦直跳,面上却极力压住涌上的大笑之意,只朝何大刀微笑感谢。何大刀注视她片刻,并没说话。林娇忽然觉他目光似有些异样,顿生警惕,便微笑着不著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坐回起先摆在下手的那张椅上。

何大刀似回过神来,朝她颔首道:“妹子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扭头便出了屋。

拿人的手短,这话说得不错。自己啥都没干,刚接了人家的一张银票,现在自然也要低几分头。见他行动虽蹊跷,只瞧着不像有恶意,只好按捺住心中疑虑,坐在原地等他回来,也不乱走乱看。这样等了片刻,忽然听见门帘一动,抬眼见他已经回了,看起来竟笑容满面十分高兴的样子。

林娇虽不解,却也不欲多问。知道他还有话说,便静静等着。果然见他坐回原来那张大椅上后,立刻便开口说道:“妹子,前些时候我不在,你可留意过杨敬轩的举动?”

林娇心中念头飞快转动,抬眼望着他说:“我过来正想说,他前些时候挺忙的,我也好些天没见着他了,说是有公干,就是不知道和咱们的事有没有关系。”

何大刀微微点头,说:“你说得没错。我今天请了你来,除了刚才那件,其实还有另桩大事。”

林娇心微微一紧,面上仍保持着笑意,听他继续说:“朝廷前些时候要加征盐税,所谓水涨船高,按理说咱们生意自然更好做。只这地界却不好再留了。前些时候官府大约注意到了我。你刚才说他有公干,说得没错。姓杨的带了人一直在盘查骡队马帮的人,想探查我的消息。他有点手段,我怕他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且正好前些天,大哥我得了一贵人的赏识,来使说知道我在道上的名声,也晓得我的本事,想扶植我统管从原州至四方的四条生意线。那贵人是要做大事的,妹子你晓得要真成了,我成大盐头倒没什么,再也不用像此刻这样见不得天日才要紧,至于日后荣华富贵,更是指日可待!我已与来使约好,为免夜长多梦,这几日就要离开此地了,往后大约也不再回来。”

林娇见他说到最后,神采飞扬,显然是极其兴奋,刚才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坠地了。

她当初为捞第一桶金,大胆借了罗虎插入这一脚。只也知道这种生意终究是不能长久的。开了脚店,原本是想掩人耳目,做了段时日,渐渐觉得还是这种正门生意好,虽远不及那事来钱暴利,但胜在细水长流。有时无事之时,便也开始考虑能不能想个法子渐渐退出那事,免得万一日后运气坏了被杨敬轩知道,恐怕就糟糕至极。只既然入了门,自然不可能说退就退,便想着等慢慢琢磨出了合适的办法再徐徐谋之。没想到天遂人愿,她运气竟好到了这等地步。自己刚有退出念头,对方居然就说要离开此刻另干大事了。虽然对这何大刀口中的贵人不大清楚,只这些她也没兴趣知道。压下心中的暗喜,真心实意恭贺道:“那我恭喜大哥了。祝大哥日后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何大刀显得很是高兴,哈哈笑了起来,等收了笑,忽举目凝视林娇不动。林娇被他看得发毛,正想寻个借口退去,见他呵呵一笑,摸了下自己的头,说:“妹子,我听说你开了个脚店,遭了那个胡顺耳不礼,竟与他赌砍手,还吓得他灰溜溜退去?哈哈,极好,极好!前次我一见你,就觉得妹子你与寻常女人不同,我果然没看错!”

林娇听他提那事,敷衍应道:“大哥谬赞了。不过是没办法才冒险一试,侥幸而已。”

何大刀摇头表示不赞同,笑道:“妹子莫客气了。这等胆色计谋,岂能用侥幸来概之?妹子你性情豪勇,胜过普通男人,我极钦佩。”

林娇不明白他为何提这事这样猛夸自己,只好随他笑了几下。见他说完还不像是要让自己离开的样子,想了下,便道:“大哥你可还有事要说?若是有便请直说。大哥虽过几日就要离去,只我既然受过你们两次泽惠,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全力以赴。”

何大刀再看她一眼,拍了下桌,猛地站了起来说:“好,我就是看中妹子你这豪爽劲儿,那我就直说了!我何大刀刀头舐血三十多年,到现在也没娶妻。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敢不为祖宗香火着想。只从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也不敢多想成家之事。如今既得贵人提携,前途坦荡,身边却独缺一能干女人。我瞧妹子你就极合我心意,有勇有谋,倘若有你这样一位贤内助在侧,我往后大事何愁不成?妹子你放心,我何大刀虽是粗人,只你若跟了我,我定不会负你。妹子你有了靠山,往后也不用开那什么破脚店,处处受腌臜男人的气。你意下如何?”说罢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林娇惊讶万分,只剩与对面的何大刀大眼瞪小眼了。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盘算。反应了过来,急忙摇头道:“何大当家的你看得起我,我自然感激。只这事万万不可。咱们俩初初相识,到现在也不过只见了两面,蒙你抬举才能随你手下叫一声大哥,大当家怎么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再说我是个寡妇,以前有相面的说我命中克夫克运,怎么敢祸害了你?”

何大刀哈哈笑道:“有人一世相对也未必投眼,有人一见之下便如故交。我对妹子你就是这样。你如今身边又无男人,跟了我有什么不好?至于面相……”他看她一眼,摇头道,“我认得一铁口相师,我多年无虞至今,得他助力不少。妹子你方才站这里之时,他便在隔壁透了暗孔察看过,我方才出去,正是去问他意思。他说你乃水形面圆之相,地阁丰翘、耳有垂珠、鼻直而挺、山根丰隆、人中深长,都是旺夫旺子的上上女相。至于从前你那丈夫没了,不过是他福缘不够,压不下你去而已。相师说你我面相阴阳契合,若能结成夫妻,则一世富贵,子孙兴旺。我越想,越觉着你我就是天造地设,否则当初为何会这般巧,你竟会经由罗虎到了我跟前?妹子你放心,在此地我不好大办,等到了原州,我必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家门!”

林娇目瞪口呆。见他手一挥,就像要下结语了,赶紧说:“慢着慢着,何大当家的,男婚女嫁并非小事,怎么能这样草草决定?你容我回去想想。”

何大刀不快道:“还有何好想?你应了便是!”

林娇心里叫苦不迭,知道是遇到个有理讲不清的了。只现在却不能跟他来硬的,更不好惹恼了他,急忙作出欢喜的样子说:“何大当家的,你这样看得起我,我心里其实非常感激。富贵荣华谁不想要?何况你一表人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我有顾虑,刚才才没有立刻应下。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个眼睛不好的小叔在身边,绝不能丢了他跟你去。若带了他一道去,也要先问过他同意。他若不愿,我须得先给他找个合适的安身之所,才好放心嫁你。因当年我婆婆走时,她曾逼我在她面前发过毒誓,若丢下他不管自顾而去,我就不得好死。大当家的你不会想让我触了这霉头吧?这样就算我嫁了你,怕也是不吉利。”

何大刀见她言辞恳切,沉吟片刻,终于勉强道:“既这样,我便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就要动身。到时你那小叔若愿意跟来,我自然会善待他,他若不愿,你也须得跟我走。”

林娇忙点头应了下来,告辞离去,也是那黑子送了出来。

林娇简直恨不得刮自己一个老大耳光子了。虽然凭空总共赚到了将近千两的银子,勉强成个小富婆,但代价居然是惹来这样一朵要命的烂桃花。现在骂自己也没用了。刚急中生智用了缓兵之策先拖了过去。逃不现实,顶是顶不过去,也没别的办法了,想来想去,唯一靠谱的就是赶紧去找杨敬轩这活菩萨求保护。

要是自己坦白在先,再槌心槌肝地后悔,不够再加上眼泪攻势,想来他应该不会不为所动。虽然这样可能要被他晓得自己干的勾当,但不管怎样,就算被他最后一脚踹开鄙视到底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比被何大刀弄去当黑道夫人强。至于何大刀可能会因此置于危险,那就怪不了她了。他也是老江湖,要真因为这个栽在杨敬轩手上,也只能怪他自己气数到了。

现在她只盼着杨敬轩已经回来了。何大刀一定会派人暗中盯着她。她要做的就是甩掉盯梢赶紧与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tarotdeck、夕夕、蓝晓宁、7789258、喵tt、晓妩、梵高的耳朵、黄色月亮和沈明微投的雷和火箭炮。

谢谢大家~

☆、第 43 章

天擦黑时,林娇终于垂头丧气地回了脚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就在片刻之前,她给了招娣二十个铜子,叮嘱她去找站自家脚店对面的黑子买糖葫芦。糖葫芦裹糖,所以不便宜,要五文一串。剩下的都归招娣,但她必须要照自己吩咐拉扯住黑子,扭打一架最好。招娣力大无比,有糖葫芦吃又有钱赚,自然言听计从,掏五个子买了串糖葫芦蹲在边上吧嗒吧嗒吃完,就说刚吃到了条虫要赔,还要以一赔十。黑子虽得了叮嘱守着林娇,到底也不过是个气盛少年,见这丑丫头滋事,便吵了起来,招娣二话不说,一记老拳朝他面门闷了过去,他岂肯吃亏,两人便扭打了起来。

林娇趁这乱的功夫,从后门小巷子里赶紧溜了出去,捡着小道往县衙去,赶到了附近张望一阵,终于看到有脸熟的衙役出来,赶紧上前询问,却被告知杨敬轩还未回,不但他不在,连李大人也不在。赶紧请他传讯,叫一看见杨敬轩就通知他到脚店来找自己,有急事。那衙役应了,林娇无奈,只得先回,心想还有两天,只盼他能赶回。

林娇到了脚店,大获全胜的招娣得意洋洋前来邀功,说那黑小子被她揍得哇哇乱叫,也没心情听她扯,随意夸了两句打发了,也没心情坐镇前堂,到了后院看过能武,问了几句病情,便回了自己屋子竖耳听后门动静。挨到了亥时多,忽然听到一阵轻微响动,飞奔着去开了门,才发现是喜欢在后门暗巷里溜达的虎大王用爪子抠门而已,倒把自己弄得一惊一乍白白激动一场。赶跑了虎大王,又等了片刻,晓得今天大约是等不到杨敬轩了,怏怏叹口气,坐到镜前准备拆妆后洗洗睡了——毕竟,就算明天天要塌下来,今晚也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林娇堪堪拔了头上固发的一支簪子,忽然听到前面隔墙的小门处传来招娣的声音:“娇姐,外面有人找。”

林娇心一跳,忙把簪子插回,匆匆出去开了小门问:“是谁?”

招娣说:“是个和王嫂子她们差不多的嫂子,面生。”

林娇本以为是杨敬轩,没想到却不是。只若不是杨敬轩,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找自己?莫非就是杨敬轩,只是他觉得深夜自己不好找到前门,至于后门,又因为前次教自己习字时最后发生的那幕意外导致至今心中疙瘩未解,得了后门恐惧症,所以干脆托了个妇人来叫自己出去?

林娇越想越觉有道理。赶紧赶到前堂。此时客人已都散去各自去歇了,只有牛二愣在值夜。略显空旷的院子里,果然有个打扮寻常的面生妇人朝她略微躬身说:“女掌柜,外面有位爷叫我请女掌柜出去,说是有事。”

林娇已经断定就是杨敬轩了,压下心中欢喜,急忙出去,四顾却不见人。那妇人赶了上来指着街口笑道:“爷就在那里。过去几步便见着了。”

林娇跟着妇人过去,见拐角处停了辆马车,心中忽觉不对,脚步刚停,就听见那妇人对着马车道:“爷,女掌柜来了!”话音刚落,便见马车后出来个人,借了灯影看去,居然是何大刀!

林娇大惊,下意识地刚要转身回,那何大刀已经两步跨到林娇身边,一下便如捉小鸡般地将她整个人抱上了马车,门一关,自己也弯腰跟了上来,马车便立刻跑动。

林娇万没想到何大刀竟会来这一手。车厢一角挂了盏气死风灯,里头光线还好,便转头看着他愠道:“何大当家的,咱们白天说好的可不是这样!三天时间还没到,我小叔子还没安置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大刀眼睛闪闪发亮,看了眼林娇,急促地说:“我刚得知消息,我下面的两个点刚被姓杨的给捣了,人也落到他手上,怕是就要摸到我这里了。夜长多梦,还是谨慎为上。我改主意了。既然决定要走,不必一定等到三天后,你还是现在就跟我走吧。”

林娇怒道:“我小叔还不知道!你快放我回去!”说完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弯腰去开车厢的门,刚拍了两下,手腕一痛,已经被何大刀握住,他一扯,身形便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跌倒之时,已被他带着坐回了位子上。

“你还是老实坐着跟我走吧!”何大刀放开了她手腕子,拍了下她边上的位子,哼一声道:“你白天里说愿意跟我,只是要先安顿好你小叔子。我也不管你是真是假。反正我既然看中你,你就必定是我女人了。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的好。你小叔子那里,我明天会派人去问。他要是愿意跟你,就接他来,他要是不愿,我也会给他一笔银子安顿好的,你放心就是!”

林娇被他这样意外劫上马车,原本又惊又怒。现在听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看这何大刀的样子,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自己现在要是跟他大吵大闹,不但没用,惹恼了他说不定还会生祸,吃亏的还是自己。毕竟从前是干那一行的,再怎么讲义气也绝非善茬。既然他是要娶自己,她又已经落入他手,还不如先服软,他见自己听话,说不定也就放松警惕,以后再寻机会逃走也不是没可能。

林娇想定,便渐渐收了脸上的怒气,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看,闭目片刻,忽然睁眼朝他望去,微微一笑。

她本就生得美,那何大刀相中她,除了白天说的那些,她长得美也占极大原因。想想吧,人漂亮、性格新鲜、又有胆色,这样的一个女人,他如何不想占为己有?见她忽然睁眼朝自己嫣然一笑,点漆双眸比车厢里挂着的那盏灯还要亮泽上几分,心便微微一晃,声音也缓和了不少,说:“你想通了?”

林娇轻轻叹了口气,略微埋怨道:“大当家的,看你刚才说的,我白天说的自然是真的。刚才只是被你吓到了,黑漆漆地被个人这样丢上马车,哪个女人不怕?我都没大声叫喊救命呢,你还怪我不好!”

何大刀见她口气略带撒娇,顿时浑身舒坦起来,笑道:“是是,怪我不好。行事粗鲁惯了,吓到妹子你了。往后定不会了!”

林娇抿嘴一笑,抚了下刚有些散乱的发鬓,忽然正色说:“大当家的,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娶我为妻,我便相信了你。只我虽是一个寡妇,却不是随便的女人,否则我当日也不会与那胡顺耳赌剁手了。你既然要娶我为妻,就要待我以妻礼,没有热热闹闹拜堂成亲前,我绝不应允有什么非礼之举。女人名节最是重要,若失了名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若不从我这一点,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会受这样的羞辱!”

何大刀一怔。按他的想法,反正她是他的人了。这一路去原州至少也要个把月,路上便先成了好事也是自然,到了那边再补个拜堂便是。现在见她一脸凛然不可侵犯,虽有些可惜,却也不敢真把她逼急了,只好道:“行!妹子你这样,我更敬重你。你放心便是,不到原州拜堂之后,我绝不会动你一根指头!”

林娇暗中吁了口气,朝他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大哥你重义气讲礼节,果然没错。叫我跟这样的男人,就算吃糠咽菜一辈子我也乐意。”

何大刀见她终于又改口叫回自己大哥,还赞了这样的话,心中高兴,尽量放缓声道:“行。等下到了你先歇个觉,明早咱们就出城上路。”

马车最后停在了个林娇没见过的地方,这下半夜便歇了下来。那个起先来叫她的妇人瞧着是何大刀找来专门伺候她的。第二天大早,林娇被那妇人跟着一道上了马车便出了城,往东而去。林娇坐的是极普通的青毡马车,处处可见,便

不住抱怨马车颠簸,又抱怨自己没换洗衣物。何大刀晓得了,当天下午便弄了辆绿顶蒙绸的豪华大马车,里面还有软垫,瞧着像是从哪家富户里弄来的,顺便也送来了给林娇的软绸新衣和胭脂首饰。林娇这才不吭声了,笑着谢过何大刀,把衣服首饰都穿戴了起来。何大刀和随从依旧骑马,看起来就像是富商携带护院护着家眷出行,只是行色匆忙,一路紧赶而已。

林娇白天窝在马车上,晚上投宿客栈,晓得越多过去一天,自己离清河就越远一点。白天除了中午吃饭,其余时间都是在车上过,自然不大有机会逃跑。到了夜里,那何大刀虽遵守前头约定,没强迫两人同房,只必定安排林娇在自己隔壁,且伺候林娇的妇人也要在她榻前打地铺,林娇稍一动她就睁眼,外面还有人轮班值守,更寻不到机会逃走。这样一晃就是整四天过去,据说过了明天,就要出州府地界了。一行人都表情轻松,唯独林娇心里万马奔腾更甚,面上却不敢露出来。郁闷的时候,她唯一能干的事也就是想着杨菩萨现在在干吗,他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有没有收到她前天好不容易觑空递出去的求救信号。

其实她第一天不住抱怨马车颠簸,目的就是想换掉这辆掉进车堆就认不出来的普通马车。如愿之后,当晚住店时,趁自己洗澡那妇人避开不在屋里,撕了一爿衬裙的料子,因屋子里没纸笔,便拿胭脂在上头仿先头习字时的笔迹歪歪扭扭抹了春娇俩字藏起,第二天中午打尖时借故腹痛如厕,因侧坑出口之有一个,所以那伺候的妇人并未跟进,只等在外面。林娇忍了臭味等到个如厕的妇人进来,恰就是这店里打杂的,忙褪了新戴起的一只金手镯递了过去,低声叫她尽快悄悄把这爿布送到县衙给杨敬轩,别话也不敢多说。此地还在清河境内,所以那打杂妇人也晓得他的名。见竟有金镯酬谢,当时一口便应了下来,把布塞进胸口便出去了,林娇也随后而出,并未引起那妇人的怀疑。

林娇推测杨敬轩只要回了县衙,肯定就会知道自己失踪的消息。她现在唯一只希望那个打杂妇人守诺真的把布条送去给他留了线索追索。否则自己要真被带到原州强行拜了堂,那就真的要做黑道老大的压寨夫人了。

一夜又过,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透,一行人便早早要起身赶路。何大刀见林娇出来时一脸倦容无精打采,安慰道:“妹子辛苦了。今天出了州府地界,便会有贵人的人来接应。有他们的腰牌一路护着,咱们就可以慢些赶路了。”

林娇作出欢喜状,上了马车继续上路。连日不停坐车,虽然身下有软垫,只也被颠得够呛,加上昨夜睡不好,靠在车厢角落里便闭目想打个瞌睡——养好了精神,才能觑机再试。就算杨敬轩当不了救她的菩萨,她也时刻准备自救,机会都是人创造的,反正她是打不死的小强一只。

林娇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闭目正进入瞌睡状态,忽然耳边仿似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疾驰之声,飞快从自己坐的车畔掠过,而身下的马车也猛地停顿,马鸣哕哕。悲催的她因为惯性作用,一下扑到垫子上滚上两圈,被闭合的车厢门挡住才停下,额头重重磕在门上,疼得呲牙咧嘴。几天来积攒的怒气一下爆发,正要破口大骂,耳边已经传来刀剑紧张出鞘的声音,听见何大刀吼道:“杨敬轩,以前我就处处受制于你,现在我走,你还不放过?你他娘的居然追到了这里要赶尽杀绝?别逼人太甚!”

林娇瞬间如打了鸡血,额头也不痛了,从垫子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小心地趴到门缝里看去,顿时心花怒放。

杨敬轩正端坐于马上,挽缰横马挡在官道中间,冷冷望着怒气勃发的何大刀,侧颜肃然,而目光恰如刀锋般凌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 喵tt、黄色月亮、神马都是怡慧 扔雷。

☆、第 44 章

杨敬轩没有理睬,只扫过一眼十几步外对面那辆被十几匹人马迅速收紧围住的绿顶蒙绸马车,压下心中的微微激动。

他应该没猜错,这扇紧紧闭合的马车车门后面藏着的,就是他要追的那个女人。

在路上追索的这几天里,他只要一想起从被抓的黑子那里得到的供词,心肝就像被摘了出来架在一团暗火上炙烤那样地灼燎,灼得他只觉自己无地容身,甚至一度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简直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那个他一直以为不大经事、时时要依靠他的天真小侄媳,竟然在背地里干了件这天下绝大多数男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伙同昔日贼匪贩卖私盐牟取暴利。更叫他匪夷所思的是黑子供出的她入伙的条件——利用与他的关系提供与他有关的消息,好叫何大刀趋利避害。

他听到前面那供词时,整个人已经像被击了一闷棍,而到了这段时,人已经接着被丢进了寒池冰窟,连呼吸都被冻在了胸口,憋得差点没吐血。

他在数月前就得到了三把头何大刀带了鬼见愁的部分昔日余党还在县境里蛰伏甚至可能改贩私盐的消息。别地不在他的管辖,但清河境内荡平寇贼却是他的职责,所以暗中一直在探查布网。近期因对方时有动作,他也要最后收网了。万万没想到的是,网是收了,网里还顺带捞了一只小虾米。小虾米本来不起眼,但偏偏居然就是那个天天对着自己笑语欢颜一口一个“敬轩叔”哄得他像被灌了迷魂汤差点连祖宗族法都抛到了脑后的的侄媳妇春娇!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好这些,再接下里的那个消息就勾出了他彻底的愤怒:何大刀居然看上了她,她之所以失踪,就是因为被何大刀给掳走带去原州。

这消息迅速抓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立刻丢开了别念,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阻止这荒唐事的发生,必须把她给带回来。她是他的侄媳,再不济也是他的人犯,怎么可能会让她就这样落到别的男人手上?一想到她会被带到原州嫁做人妇,心里便又火烧火燎起来。

“姓杨的,我知道你是有几分能耐,只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我从前不过不愿多事才处处让你几分而已。你别不知好歹,识相的赶紧给我闪开!”

何大刀见对面马上的那人对自己起先的话置若罔闻,更是恼火,弯腰把绑在马腹下的大刀拔出,双目圆睁再次怒道。

杨敬轩终于把视线转向他,说:“车里的女人留下,我放你们走。”一字一字低沉,却带了清晰的力道。

何大刀极其意外,回头看了眼还紧闭的车厢门,再看向杨敬轩。见他说完了这几个字便闭口不语只望着自己,瞧着仿佛吃定了他似的,反被激出了好胜之心,冷笑道:“这倒奇了!我本还以为你是来抓我的,没想到竟是要向我要人。我实话告诉你吧,车里的人是我夫人,到了原州我就要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我知道她是你侄的媳妇儿,只男人早死了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说你是她族叔,就算你是她亲爹,你也拦不了她嫁我,我娶她是娶定了!”

杨敬轩下颌绷紧,目光霎时暗晦,冷冷又道:“我再说一遍,留下她,你们走!”声音里的怒意已经隐隐可觉。

何大刀对他确实是有几分忌惮,只一来舍不得到手的美娇娘,二来见他不过单枪匹马,自己这里却有十数人,真打起来未必会落下风,且若真就这样拱手把人让出,自己以后也不用出来混了。胆色一壮,哼道:“杨敬轩,我看你他妈的就是吃饱了撑着,闲事也太会管了,连你守寡的侄媳妇嫁人这种事也要伸手,居然还巴巴地追到了这里!你不会是想抓着她让她替你那死鬼侄儿守一辈子吧?这可是生儿子没□的缺德事儿!我告诉你,她是自己愿意嫁我的,不是我强抢!不信我让她跟你说!”说罢翻身下马到了马车前,伸手拉开车门,朝着林娇道:“妹子,你跟他说清楚!”

林娇刚才趴在门缝里看出去,见杨敬轩果如天神而降,拦住了何大刀一行的去路,一阵欣喜若狂后,正要大声呼救,忽然想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背着他干的那些事?

她原本是日盼夜盼,盼着他能快点出现,现在真把人盼来了,心里一阵发虚,竟空前地觉到了一种想逃避的冲动。一阵犹豫,嘴巴便又闭了回去,蹲在车厢角落里不想动,觉得能拖一刻是一刻的好。耳朵听见外面那两个男人的对话,杨敬轩简洁中带了煞气,何大刀却是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却没一句说到正点,反倒有火上浇油之嫌,心里更是叫苦,现在见连门都被打开了,躲是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不看何大刀伸过来的手,更不敢接杨敬轩投向自己的阴郁目光,自己慢吞吞扶着厢壁跳下了马车,朝何大刀勉强扯了下唇角,低声道:“那个……何大当家的,我其实吧,配不上你,不想祸害了你……,你还是另娶别人的好……”

何大刀见她低眉敛目地拒了自己,吃惊之余,回头看了眼杨敬轩,他一双眼正落在自己面前女人的身上,神色极其难看,以为她被他吓住才改口的,忙道:“妹子你别怕他!他算你哪门子的叔!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给你撑腰的。你前次不是说看中我英雄过人,跟了我就算吃糠咽菜也乐意吗?赶紧跟他再说一遍,说了让他死心,瞧他还怎么有脸阻拦你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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