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小仙
“我是在为我初中毕业后做打算。你看啊，这三年瓜子的销路虽然有了，可种这些东西总是很累很苦的，且还是老天赏饭吃的活儿。所以，我想让湾里人能赚到钱，做的活儿又要轻松些。”
“哦？那你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学做裁缝是吧？”何德富问。
“是学做裁缝，但不是小打小闹，我们要成批地做，要做多批发出去。”何美美说完，看了看门口，就怕李翠红回来听到了。
“批发？”何德富没明白，问了一句。
“是的！几年前，我在河清口就发现一个商机，就是一个专卖裤子的店铺里，裤子完全供应不上，有人很远来批，老板没货。我就想，等我们湾有条件后，我们也专做裤子，批给那些店铺。”何美美也不能细说，只是说个大概，让他知道一些就行。
何德富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点点头说：“哦，还是你这孩子聪明，处处留心。明天，明天我去河清口转转。”
“行，叔。我还发现，县城没有专卖裤子的店铺，多是卖衣服带一点裤子，感觉供应不够啊。”
何德富笑着摇摇头说：“呵呵，我还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去县城到是多，可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好吧，反正叔相信你！美美啊，你就大胆地去做，有要叔帮忙的，叔听你吩咐！”
美美也一笑：“瞧叔说的，到像我是你的领导似的，嘻嘻，我可不敢，能吩咐你的是翠红婶儿。”
她看到李翠红从外面走来，忙把话题岔开。
何德富还剩几口饭，湾里人就来他家催了。何德富想着，估计他们也都是胡乱吃几口，心都跑到他手里的这堆钱上来了。
他们知道钱是跑不了的，可都想早点知道自己家到底能分多少钱。对于村民们来说，只有钱到手上，心才能安稳。早些年的穷日子，他们真的过怕了。
何德富一家家的登记，一家家地按瓜子斤数分钱。大家都比去年赚得多了些，五婶快人快话，拿着手上的钱，大声说：“我有个想法，大伙看能不能行。”
每家手里都拿着钱，有大方的还抽出一块两块来，给孩子们买糖果吃。有的平时一分钱也舍不得的媳妇们，也拿出一块两块给自己男人，让他们去买盒烟抽抽。
听五婶说话，都停下来。有人问：“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听听！”
五婶干脆走到何德富分钱的桌前说：“大伙儿说，我们赚钱应该感谢谁？”
不加思索地，异口同声：“何美美！”声音还挺大，一时门外传进来一丝回声。
五婶笑着把耳朵一捂说：“这么大声干啥，我又不聋，吓我一大跳！”
众人都哄堂大笑。这叫声，他们都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力量也就有点大了。
“对的！就是美美的主意好，才能让我们大伙儿都赚到钱。你们都应该知道，看隔壁那几个湾子，眼红着咧！刚才村长又说了，美美一下子订了三年的合同，这三年我们就不愁没钱可赚了，只有卯起劲来干！
我的想法就是，美美不容易，又要上学，又要为我们想办法，还要照顾她那个不争气的婶儿家。德秋一直病着，也要钱买药，我们应该伸把手帮帮的。”
众人听了，都议论起来。
五婶接着说：“我先申明啊，我们帮德秋，是看在德秋和美美的面子上，可与那个恶婆娘马金花没关系！”
“对，没关系！”
“是的。要不是马金花，我早就想帮帮德秋的！”
“谁说不是呢？看着那个恶婆娘就不想帮了。”
众人又七嘴八舌说起来。不知谁说了一句：“就马金花那个穷硬穷硬的脾气，她肯要我们帮？”
五婶说：“所以啊，我想，这钱不能给马金花，到是不怕她不要，就是怕她要了，给自己花了，或是不给德秋买药。
这个钱，我们给美美。我想，这收到了钱，我们每家……我算了一下，除德清家不在内，一共十六家，每家拿出三块钱给美美……”
五婶还没说完，齐红莲就抢道：“对对！你说，我们有时候帮别人一个忙，别人还要送点东西感谢一下。美美给我们出主意，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得拿出点好处给她才公平啊。”
何美美一听这话，吓得不轻，忙摆手：“不不不，可行不得！叔，婶儿，你们这么说，我可就没法活了。我是想帮你们，让你们日子过好点，你们再分钱给我，那我成了什么了，不成了过去的地主了吗？”
她的话把众人都逗笑了。五婶说：“你还想成地主啊，老不够格了，哈哈哈。再说了，我们只是想帮帮德秋，这钱是给德秋买药的，只不过是交到你手上，你得收下！”
五婶从一叠钱里抽出三块递给何美美，说：“等你叔病好了，我们再不给了不就行了？”
“是啊，你先收着，你叔现在得治病。”
“我们这一湾的叔啊婶儿的，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小姑娘承担这么多吧。收下吧！”
何德富也说：“美美，你就收下，是大家伙儿的一点心意。”
何美美一想，既然他们有这个好意，自己也不能却了他们的好心。她接过所有人的钱，深深给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那我就收下了，也替我叔谢谢你们！”
加上自己这回卖瓜子的钱，叔叔这半年的药钱就算是够了，何美美不由狠狠地松出一口气来。
一下子订了三年的合同，何美美就不用再去为这事烦心了。她有自己的打算，订三年合同，就是为她自己争得一些空闲的时间来。
上初二的时候，她一个月只一个星期六假期回家。暑假春收和寒假的秋收，一收完，她就说要回学校去学习，又离开了家。
湾里人以为，她这是在发奋读书，准是想考上高中，考大学。她不在家，湾里人也就自动去给她打扫屋子，整理她的两块地。反正也不在乎多种她一块两块地，湾里人一窝蜂上来，她的两块地半天就弄完了。
第一百一十章 自己剖开了肚子
中考完，何美美就知道了，自己是考不上的。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回来，书本她一本都没要，送给了镇上收旧书的，变了十几块钱。
何泽习也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一路哭着回家，何美美到是不伤心，心里还挺高兴的。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考不上的，便到也坦然了。
为了应付中考，他们四个一个多月都没回湾里了，星期六和星期天也留在学校补课。何美美有点想叔叔和小宝了，方大建来接他们时，她一路催着他快点开。
不过，她看方大建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像是有心事。何美美以为是替她难过，就一拍方大建的后背，很是潇洒地说：“现在好了，我跟你一样，回家了！不过我早有准备，知道自己指定是考不上的，也就谈不上失望了，反到感觉松了一口气。”
方大建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想得开就好！”
“别婆婆妈妈的了，方大建，你开快点，我要快点回去看我叔和小宝。快点快点！”
方大建没有回她，也不开快，安全还是最重要的，他只管就这么开着。
一进湾子，何美美就让方大建把拖拉机停下来，她跳下车，自己就往叔叔家跑，边跑边回身说：“把我的东西先放你家，我晚点来拿。”
拖拉机进村很慢，等他停下来，还不如自己跑的快。一个多月没回湾子，还真有点想这个地方，主要是很想叔叔和小宝。
叔叔的身体现在应该很不错了吧。她提前给叔叔买了三个月的药量，为了这钱，她星期六和星期天就只吃一餐，饿了就喝水，希望老天不要辜负她这份孝心，让叔叔的病情一直保持稳定。
她现在也顾不了什么，只是想叔叔能多活几年，她想让叔叔能看到她把村民们都带着富起来，自己也富起来，让叔叔过几天好日子。
要是中考真的没考上，她反到觉得是好事了，以后就可以天天照顾叔叔。
小宝将来肯定是要他考大学的，所有的钱她可以供，所以说，他们何家只出一个大学生就行了，她做为大姐，当然就是要以赚钱为主的。
一路想着，何美美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可还没到叔叔家，就看门口站着不少湾里的叔叔和婶儿们，一个个脸上都面色凝重。
何美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肯定又是马金花在作妖，在跟叔叔闹事。这个恶婆娘，还真是不知道消停，连个病人也不放过，太可恶了！
何美美跑到何德秋院前，分开人群，就冲到门口。有人看清冲进来的是她，就叫了一声：“美美！”
这时，就有人上前一把将何美美从身面拦腰给抱住了。何美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问道：“怎么了？干什么呢？你抱我干什么？”
“孩子，你先冷静一下，不要伤心，听婶儿跟你说。”原来是五婶，她眼疾手快，抱住了想冲进去的何美美。
何美美停止挣扎，回头看向五婶，问：“婶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五婶的眼泪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美啊，你，你叔，他，他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
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何美美瞪大眼看着五婶，想问她不行了是什么意思，可是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满脑子一片空白。
又过来几位妇女，一起抱着何美美。五婶说：“美美，你现在不能进去，德富请了卫生所的医生来了，正在给你叔看呢。一会等有人出来，你再进去。”
卫生所的医生都来了？ 这么说，是叔叔的病严重了？
“那，那五婶儿，我，我叔到底，到底怎么样了？”何美美的声音都有点抖起来，她想知道，可是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只是觉得说话都没有底气了。
五婶一直流着泪，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一个婶儿说：“你叔，你叔不好……美美，你不要着急，我们等着，等着里面……”
话说到一半，就见何德富从里面走了出来。何美美挣脱她们的手，就扑向了何德富。
“德富叔，我叔，我叔怎么样？”
何德富眼里也噙着泪，低声说：“你进去看看你叔吧。”又向五婶招了招手 ，让她跟着何美美。
何美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只是进到房内，看到的情形却让她差点就昏了过去，幸好跟进来的五婶一把扶住了她。
只见何德秋躺在床上，脸如一张黄纸，已经是瘦成一把骨头了。而他的床上，地上，全是血水，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腐臭的味道，令人窒息。
床边站着两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一筹莫展地盯着进来的何美美。
床上的被褥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被血水和污水染得不成样子。小宝坐在床脚头的上方哭着，却是不见了马金花和何爱宝。
何美美要扑过去，被两名医生一把拦住：“不要靠近，全是污水。”五婶忙抱住了她。
“叔！”美美以为叔叔只是睡着了，就轻轻地叫了一声。可是何德秋一动不动，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气息。
“医生，这是他侄女，你跟她说说她叔的情况吧！”跟进来的何德富说。
一个医生叹口气后说：“你叔肝腹水严重，肚子里的水太多，又没办法消除，他难受，实在是受不了，就用菜刀把自己的肚子给，给剖开了……”
何美美一听，直接就晕了过去。她身子往下软着，五婶忙叫何德富：“德富快快，帮忙，美美昏过去了！”
两人把何美美架出房门，让她坐下。何德富压她的人中，过一会儿，她叹一口气，醒了过来。
五婶看她脸色惨白，想安慰她几句，可何美美站起来，冲她和何德富说：“我，我没事，我去看看我叔！”
五婶看她也不哭，怕她憋在心里，就轻声说：“孩子，你要是伤心，就哭出来。放心，所有事都有我们撑着。”
何美美摇了摇头，往房间走去。她进了房门，一个踉跄，吓得一旁的医生忙伸手去扶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小美……不哭
何美美拦开医生的手，往前走几步，跪到床头一处没有血水的地方，从被子上拿过沾过血水又似乎是被人擦过的手。
“叔，叔你能听到吗？小美回来了，小美来看你了，叔啊……”
何美美不敢把声音叫大，怕吓着何德秋，但在一旁站着的人都能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像是极力忍耐着。
身后的人都已是泪流满面，连那两个医生，也在美美的一声“叔啊”后，流下眼泪。
“叔，你能睁开眼看看小美吗？叔，看一眼小美……”美美轻轻摇了摇何德秋的手，她能感觉到，叔的手还有一丝的温度，他可能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就会看自己的。
“你叔，你叔已经没有意识了，快准备后事吧！”一个医生说。
何德富在房门口接话：“已让人去准备棺木了……”
五婶也说了一句：“怎么，怎么马金花还没回来呢？这个死婆娘！”最后一句她是咬着牙骂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