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小仙
马小青提出来：“让我们家香桃取吧，她是当老师的，学问高。”
“嗯，马家（读ga）嫂，你这才算是说了句像样的话，让你家香桃给取。”何德富说。
马小青瞪了何德富一眼，骂道：“你个死鬼，我怎么就说了这一句像样的话了。翠红，你也不管管你家男人，说话没轻没重的，欠打！”
李翠红在人众后面，笑着应道：“我可管不了他，不像你管你们家德友，叫他朝东他不敢朝西，这都是你打出来的吧？”
“哈哈哈哈……”李翠红的话把大伙儿都逗笑了，马小青提着手就去追李翠红。
……
大年三十的头一天，何美美把炒的熟瓜子分给各家。十八家，除去马金花和自己，正好一家差不多一斤左右。
她只有她一个人，在何德富家吃点就行。她发瓜子的目的是，要把这用专门的大灶和大锅，用心炒出来的瓜子，拿出来给客人们尝尝。
何美美把自己的意思一说，村民们就都明白过来了，她这是在向那些过年来的客人们推销自己湾的熟瓜子咧。
南瓜子本来好多湾子都不种，只是种菜时种几棵南瓜，弄出不多的一点南瓜子，自己炒着吃了。平时有的，早已让孩子偷嘴吃了，过年能吃上南瓜子，可就算是很稀奇的了。
湾里人明白了何美美的意图，都舍不得吃这一点弥足珍贵的熟南瓜子，只要来了客人，便用小碟子弄一点出来让他们尝。在别人的惊叹声中，再说出：“这是我们湾炒的熟瓜子，准备去县城开铺批发带零售的，要是喜欢吃，可以到我们湾来买。”
还不忘叮嘱一番：“回去跟你们湾的人说，打瓜子、葵瓜子、南瓜子生熟都有，乡里乡亲的，我们会比零售价要便宜些卖给他们。”
不出门，这广告就算是打出去了。
在喜庆的鞭炮声中，何美美迎来了1988年的春天。年过月尽后，全村人又要忙着春种。春种忙完，何美美也没停下，湾里人都在家休息的时候，她起了个大早，赶去了河清口集市。
直接来到专卖裤子的那家叫“红星”的服装店。店铺门已经开了，或许是生意好，老板想睡懒觉怕也是不能，有些人为了抢着拿货，天不亮就从老远赶来。
第一个来的总是能拿到好货，也可以够量，还可以挑三拣四一下。
老板已经认得何美美，只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早，还是很惊讶地问了一句：“来这么早啊？”
何美美礼貌地叫声：“叔叔早！”就回答道：“是啊！我想来早点，叔叔这里人会少点，我也好跟叔叔谈事了。”
老板一笑说：“哦？呵呵，还是为做裤子这事吧。”这孩子，都来他这里十几回了，老说想做了裤子批发给他。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小姑娘有这个想法和这种想干点事出来的精神是好的，反正他也没当真。
这时进来了一名顾客，问了老板几个款式的裤子，谈好价，就拿了货走了。
何美美走到老板身边，笑着说：“我是何家湾的，叔叔知道。我们湾有十几台缝纫机，湾里的妇女和未出阁的大姑娘们都学会了缝纫。叔叔，我说的是真的，不出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做些裤子来给你看看。”
美美的话显然是让老板有些吃惊的，他看着美美笑了一会儿，才惊讶地问：“真的？”
“真的叔！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我们湾看看。”何美美坚定地猛点几下头。
老板从何美美清澈的眼眸时看到了真诚，他呵呵一笑说：“那到不必了，我信你！”
凭他做十几年的生意，他对人的认知已经是很准了。陌生人，只要交谈几句，或是打一两次交道，他就基本能判断出这人的性格和本质。
这小姑娘都来十几回了，骗子可没这么长的耐心。再说，她说是要批裤子给他卖，又不是要他的什么东西，老板也就对何美美很是相信了。
“那你今天有带货来？”老板说完看了看她空着的两只手。
“不是不是！”何美美忙摇手：“我是想来叔叔这里要几款不同码、不同款式的裤子。我让我们湾的人先做做看，做好了再送来给你瞧瞧，直到你说过关为止……”
“哈哈哈，要我说过关干啥，你既然要做这生意，你应该是内行吧。小姑娘，你就是个裁缝师傅吧？”
何美美嘿嘿一笑：“嘿嘿，不瞒叔说，我还真的不会做衣服，缝纫机都不会踩，没学过。”
“啊？你不会？”老板有些意外，又瞪大眼问她：“你想做这个生意，却不会缝纫？那你……”
“我……”何美美想了想，要怎么说才让他更容易懂：“我吧，就像是一个搞市场……”她本来想说搞市场策划和运营的，可一想，说了他也不会懂，就说：“我是我们湾的带头人，我看准了这个商机，就带湾里人干起来，先让他们富起来！”
老板听了，眼睛里露出赞许的目光，点着头说：“嗯，我看出来了，你跟别的小姑娘不一样，很有冲劲，很聪明，肯动脑子，叔到是很欣赏你的！”
何美美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笑说：“叔，今年春节和夏节的裤子哪种款式的好卖呢？你是老生意人了，预知市场需求肯定没得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谈布匹生意
小姑娘嘴皮子到也甜得很，把老板夸得脸上又挂出笑容来。
他拿出两个款式的裤子，举给美美看：“你看，这昨天刚进的女式的春季的新款，下摆是喇叭式的，可又不像以前的那种大喇叭裤，看起来有点油油的。这个缩小了一些，更好看些，也显得比以前的秀气。
再看这条。这种料子有弹性，叫踩脚裤。以前我不敢进的，价钱有点高，正流行呢。不过，是女的都喜欢穿，贴身，也显瘦，挺舒服！”
何美美摸了摸踩脚裤，还真不错，料子很软。只是，这种裤子面料太软，湾里的那些个半瓢水的裁缝们，怕是做不来。
“叔，这小喇叭裤我要一条，有几个码子呢？”美美问。
“码子就不必要求那么多了，你就做中号的和中号偏小一号的就行，这两个码销得更多。”
“那男款的裤子呢？”美美又问。
“男款的就没那么多款式了，就一个喇叭裤和普通的裤子。要说吧，还是普通的裤子销量大些，因为喇叭裤大多是年青人穿，大人们和老人们觉得这裤子上面太窄，不适合干活儿。”
“好，那我就先只做普通男款裤子就行。”没办法，技术还不到家啊！
何美美把身上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要是女款拿一条小喇叭裤和一条普通款式，两个尺码的，就是四条。男式一个款式，两个尺码的，就是两条。一共就六条，算了算，钱有点不太够。
老板见她在数钱，数了两遍，还在口袋里搜，就猜出她钱可能有点不够，就说：“我到是认为，你不用卖尺码了，回家就找一个中等身材的姑娘，再找一个比她高一点的，量一下她他们的尺寸，稍微放一点点就行。”
何美美眼睛一亮，这到是个好主意，这事芳桃姐会啊。
这么说，只拿三条裤子就行了，钱还多了一点出来。
裤子定下来，何美美随口说了一句：“叔叔，你对河清口熟，你给我推荐一家卖布便宜些的铺子呗。”
老板想了想说：“你顺这条街一直往里头走，走到头，有一家布匹铺子，开了时间不长，但地方有点偏，生意吧，不是太好，所以布匹卖得比别的铺子要便宜些。”
“真的？那太谢谢叔叔了！”美美向他轻轻鞠了一躬，抱着裤子就去找布匹铺子。
沿路有三四家批发带零售的布匹铺子，何美美记下了三条裤子的料子颜色和品种，一家家地打听价格。这三四家价格都差不多，只是说要卖得多的话，可以优惠点。
按红星服装店老板说的，她一直走到街头，果然有一个布匹铺子。门面不大，门中间的正上方挂着“为民布莊”，里面到很是干净整洁，一看就是新开不久。
柜台里坐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妇女，正用剪刀剪着指甲，闲得很。
一看到何美美进来，女店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有几分姿色的脸上，挂出很是讨好的笑容，冲美美甜甜一笑说：“欢迎欢迎！看你想要点什么？”
女店主从柜台里面慢慢走出来，像是怕走快了把顾客吓跑似地，有点小心翼翼的。
何美美也对她一笑，走到柜台上摆放着的各种颜色的布匹。应该都是新进的货，所以上面也没有灰尘，布色也很鲜亮。
何美美拿一匹青蓝色的涤纶布问：“老板，这个布多少钱一米啊？” 刚问这，又看到一匹涤卡布，又问：“这个呢？”
女店主忙上前应答：“姑娘真有眼光！你看这成色，我们都是刚进的新货，质量好得很。这种涤纶的2.58一米。这种涤卡布就要贵一点了，不过你要是想要的话，我给你3.95一米，平时卖的4块，别的铺子里可都是4.15一米的。”
还挺会说，也挺会做生意的。何美美想，这个地方是有点偏，所以价格她沿路问来，还就这家说的要便宜些。
“那要是整匹的买呢？”何美美问。
“整匹？”女店主显然是没想到何美美会是一个大客户，虽然这姑娘跟自己高矮差不多，可最多也就十六七岁吧，她还以为只是想扯点布做衣服。
“是的！我要是买的话，就要整匹的。”何美美看女店主像是有点懵，就又说：“我现在可能只要两匹，以后会多要。所以，我想跟老板做一笔生意。”
“啊……好好，你说！”女店主有点惊喜，也有点受宠若惊，搓起了手，有点不知所措。估计，她开业以来，还没有过这么大一笔生意。
“我看了好多家，也就你家我要的面料是完整的一匹，加上是新货，所以我就选了你家。不过，我就看你的价格上了。你成批走，赚个运费，少加点差价，以后我就在你这里买了。不管多少，我只要你家的，最少……可以买你家两年的货。”
何美美本来想说三年，可又一想，现在只是要的量小，去市里自己进货不划算。要是以后生意好了，进货量大了，就不在乎那点运费和人工费了，可以直接去市里进。
她也去县里打听过，县里商场的布匹是直接去市里进的货，可他们不批发。新街到是有一家布匹铺子，也批发，但价格就是谈不下来。他们说，租的门店贵，什么这费那费的高，反正，县城好多东西反到是比河清口的还要贵一点。
“两年？你都是成匹的要吗？”女店主眼放金光，声音有点激动地问何美美。
何美美点点头：“是的！我们今年上半年可能会相对要得少一点，不过，下半年就会多起来。一般我们要什么货，提前跟你说，你只当是帮我们进个货，你们也不压货，也不压钱，转手就可以赚到钱，这多好！”
女店主这时心里对何美美有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小小年纪，到是个做生意的老手。她这么分析，很在理，到让你不想失去这笔买卖不说，还不能给她太高的价。
“行行行啊！”女店主重新走到柜台里，对何美美说：“姑娘，你先在这里等一小会儿，你去把我当家的叫过来跟你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收获挺大
何美美点点头，敢情还有个男店主在。她又看了看别的布色。
这里做女式衣服或裙子的面料到是很多，可她不想做上衣。上衣款式和花色太多，再加上面料的不同，会很难做，也好麻烦。
再说，就她们湾这些个半瓢子水，衣服做不出质量来。裤子容易，进布料的颜色单一些，也没那么多总在换来换去的款式，做起来简单得多。
很快，从柜台一侧的一个门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铺子里当家的。
“姑娘，这是我当家的，姓王。”女店主介绍完，又对王老板说：“就是这个姑娘，说要整匹的，你跟她谈。”自己便退到柜台里面。
王老板一脸憨厚的笑容，长得有一点发胖，皮肤白白的，到不像是做生意的人。
“姑娘，我能问一下，你要成匹的布做什么吗？”人一胖，再加上一笑，眼睛就不见了。
“我是做裁缝的，我想做成衣卖。”何美美没有说是做裤子的，把范围说大了些。
“哦……这样啊。那行，你赚钱也不容易，比我们复杂些。那这样吧，你要是成匹地要我们布的话，我就只当是帮你进个货了。零售我是一米赚多少钱，你要整匹的，那我少赚点，在一匹布上加点费用就行。”
王老板走到柜台前，指着刚才何美美问的那匹涤纶布说：“像这一匹，40米，你看这边子，还没开过口，91块钱一匹，相当于每米不到两块三，你看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何美美心里默算了一下，结合之前问的几家，这家还真的算是给得最便宜的了。
或许是新店铺，为了招揽些顾客，所以薄利。这一匹布比零售便宜了十几块钱，还是很不错的。
“行！这匹我要下了！”何美美又问了涤卡和的确良的价，都比别的店铺一匹要便宜好几块钱。
定下三匹布后，何美美没带钱，就跟王老板谈：“王老板，我这次来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和打听打听价格，没想到就遇上你家店铺了。所以，我没带钱。这样，你先把这三匹布拿进去收好，不要卖，三天后，我来拿，怎么样？”
这样的事他们还没遇到过，王老板和女店主愣了一下，又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何美美。
还是王老板反应快，忙一笑说：“行啊，这没问题。我先把布收着，反正也坏不了的。如果你三天后没来拿，我就拿出来卖。”
“行！三天内我一定来拿！”何美美有点开心，毕竟他们最后还是相信了她。
从布店出来，何美美有点小激动，没想到，今天办事这么顺利。现在，就是回去马上招集湾里的人开村大会。
这一耽误，已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昨天德富叔说让到他家去吃中午饭，得快点赶路，要不还得让他们等自己。
心情高兴，何美美一路跳着前行，嘴里唱着从方大建家的收音机里听到的歌——“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在希望的田野上，我们的家乡……”，她就会这两句，反复地哼哼。
这样比走要快多了，还能释放自己愉悦的心情，真好！
正唱得高兴，跳得欢畅，翻过一个小坡路，就能看远处的李家畈了，也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