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 第105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穿越重生

  众人都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用水银害人太过迂回曲折,普通老百姓之间的爱恨情仇大多来的简单粗暴,谁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做这些事倍功半的活计?

  “属下也曾问过雪梅,她是头胎,对入口的东西都十分重视,这几日都是正常吃喝,并不曾有过可疑的食物。倒是那药材,因孕妇不耐久坐,又烤不得火,故而都是元氏帮忙煎了端来她吃的。”杜奎道。

  又是元氏。

  齐远忍不住道:“大人,那元氏既有动机又有机会,属下觉得应该重点从她下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庞牧尚未发表意见,一个衙役就匆匆来报,“大人,那雪梅娘家人得知消息后赶来,与王家人冲突起来,现下已经见了血!”

  “胡闹!”庞牧气道,“都制住了么?伤亡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王家父子头破了,现下已经止住。那雪梅娘家足有五个哥哥,外加叔伯、堂兄弟一大群,这会儿都成群结队的过来,将王家人按住打了一顿后要把雪梅抬回去呢。”那衙役跑的满头汗,嗓子发干,狠狠吞了下唾沫才继续道,“兄弟们顾忌伤员不敢下手重,只拘了几个领头的,那雪梅已经被抬回柳山庄了。”

  柳山庄就是雪梅娘家所在的村庄,并不比她夫家所在的村落距离府城远,对提审也造不成多大困扰。

  庞牧点头,“倒也罢了,舐犊情深,人之常情,回娘家到底自在些,也利于休养,且先这么着吧。”

  只是这家人如此冲动,无疑把事情给弄麻烦了。

  眨眼功夫,原告之一成被告,那元氏再一次施展撒泼神功,蹲坐在衙门口,拍着大腿干嚎,直说儿媳妇一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把公公和男人的头都打破了,血流了满地,至少要花一百两银子治病……

  庞牧哪里吃这套?当即三下五除二料理了,又黑着脸教训几句,那王家人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晏骄听的直犯恶心,“这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吧?儿媳妇儿鬼门关上走一圈,第一反应要赔偿;男人和儿子受了伤,不在家照看着,反倒跑来衙门口哭丧,张口闭口又是银子,什么人呐!”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庞牧开解道,才要继续说什么,却见黑龙阁的大当家李通带着几个人往这边来,一边走一边面色不悦的扭头与旁边的几个人嘟囔。他再细细一看,登时就乐了,可不是飞虎堂的周鹤与二当家彭彪几人么?

  这两家怎么凑到一块了?

  “大人好,晏姑娘好。”到了跟前,两家人也顾不上打嘴仗,忙都恭恭敬敬上前问了好。

  庞牧点点头,问出疑惑,“两位大当家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李通瞅了周鹤一眼,抢先道:“回禀大人,小人和兄弟们想去瞧瞧吕大夫,如今白日虽然还热着,这牢里夜间却凉的很,他那样文弱的人,估计得加条被子。”

  文弱的人……晏骄脑海中瞬间回荡起一连串爆豆子似的怒骂,以及庞牧对他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的评价。

  庞牧却挑眉道:“你怎么知道牢里夜里凉?”

  晏骄一听,也跟着好奇,对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却见李通黑脸上略带了羞赧,局促道:“小人以前没规没矩,得裴老大人耐心教化,有幸,有幸见识了两回……”

  庞牧和晏骄恍然,哦,这是被逮进过去几回,是个经验丰富的前辈。

  当年裴老大人刚来时,这里各自争斗混乱一片,想要在短时间内弹压住必须重典狠手,哪怕是他那样儒雅的一个人,也必要在快刀斩乱麻之后才有机会慢慢施展。

  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峻宁府衙的大牢都被塞的满满当当,每天光牢饭就耗费许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黑龙阁众人一看见庞牧就条件反射的觉得浑身疼,脑海中自动播放起当初他踢馆的神勇姿态,纷纷垂下头去不敢直视,一片彪形大汉缩的好似鹌鹑。

  说老实话,谁也没想到衙门口就碰上这位当初踢馆砸场子的知府大人,这,这万一他们进去探视了,还能出来不?

  庞牧显然没这个兴趣多开销牢饭,又转脸看向看上去泰然自若多了的周鹤一行人,“周大当家也来探视?这倒稀奇了。”

  几大武馆间虽不好说水火不容,但也是泾渭分明,那吕默阳是黑龙阁的人,飞虎堂的过来作甚?

  周鹤点头,大大方方道:“是,那吕默阳当初曾救过我二弟和几个兄弟的性命,飞虎堂上下俱都对他感激不尽,如今他蒙冤入狱,兄弟们都放心不下。”

  “你这么肯定他就是蒙冤入狱?”庞牧饶有趣味的问道。

  周鹤毫不犹豫的点头,表情坚定,抱拳道:“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本官要你头也没用。”庞牧漫不经心摆摆手,对他又多几分欣赏。

  人生于世,义气二字尤为重要,这周鹤确实有几分意思。

  他正想着,却见人堆儿里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正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瞧,生的虎头虎脑煞是有趣,就抬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顺口道:“这是令郎?倒是好个身板。”

  周鹤面露尴尬,“是二弟的儿子,叫彭英。”又拍着侄子后脑勺叫他行礼。

  小胖孩儿倒也听话,二话不说大咧咧跪下,砰一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听得众人不由龇牙花子。

  后头彭彪夫妻二人搓着手直点头,骄傲的表情既怕又敬,显然对这位曾叫自己破天荒尝了牢饭的大人仍心有余悸。

  见他们只是手舞足蹈的却一声不吭,庞牧皱眉,“这是怎么了?”

  周鹤挠头,小声道:“这个,嗓子哑了……”

  庞牧盯着那夫妻二人看了会儿,突然轻笑一声,“这么巧?两人一块哑了?”

  “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周鹤越发尴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时彭英突然拆台道:“是吵架吵的。他们不敢再打架了,每天就是吵,又砸盘子摔碗的,唔”

  黑龙阁众人的笑声此起彼伏,飞虎堂一干人等羞臊难当。周鹤忙拉了他一下,最后干脆抬手捂住他的嘴,“别胡说。”

  “我没胡说!”小胖孩儿遗传了爹妈神勇的基因,力气惊人,轻而易举掰开周鹤的手反驳道,又挣扎着问庞牧,“您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我大伯他们也都听您的?”

  庞牧觉得有趣,示意他上前一步,“算是吧。”

  周鹤下意识松了手,小胖子顺势挣脱出来。

  “那您能叫他们和离不?”他出人意料的指着彭彪夫妻道。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稍后众人回神,彭彪夫妻俩一把将他扯过去,又无声比划起来,神情激动。

  周鹤也傻了眼,“这个,童言无忌,大人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我倒觉得正因童言无忌,才肯说真话,”李通在旁边抱着胳膊笑,唯恐天下不乱,又半真半假的问彭英,“那要是你爹娘和离了,都还这么年轻,万一日后再找个后爹后妈怎么办?你跟谁过?”

  “那就找呗,”小胖子两手一摊,非常老成的说,还叹了一口气,“左右他们不和离的时候也都光顾着打架,不大管我,我不照样跟着叔叔伯伯们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吗?以后和离了,也没啥。”

  众人就都笑不出来了。

  彭彪夫妻张了张嘴,本能的想再去拉儿子,却见小胖子已经微微红了眼眶,两条胳膊就这么僵在空中。

  谁也没想到过来探个监还能出这样一段插曲,现场气氛顿时尴尬异常。

  正沉默间,斜地里伸出一只白嫩的手,递了个小荷包到彭英眼前。

  还委屈着的小胖子本能的吸了下鼻子,“这啥?”

  真香啊!

  “肉脯,”晏骄弯腰笑道,“可香了。”

  他们这类职业的人工作起来也没个准点,按时作息无疑痴人说梦,有时饿劲儿上来是真受不了,晏骄这随身携带零食的习惯还是当年师父教的。

  彭英的爹妈都属于身材高大的那种,十岁的小孩子已经很高了,估计成年后轻而易举就能超过双亲。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孩儿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才要伸手去拿,却又刷的缩回去,摇头道:“谢谢姐姐,不过我大伯说不能白要人家东西。”

  还是他大伯。

  周鹤叹了口气,感慨万千的摸了摸他的头,彭彪夫妻越加惭愧。

  这孩子还真不错,晏骄笑笑,“那咱们交个朋友呗,回头你也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分我一点不就行了?”

  经她这么一插话,彭英果然顾不上难过了,仰头去看周鹤,小大人似的商议道:“大伯,我跟这个姐姐是兄弟了,跟兄弟换东西吃成不?”

  庞牧噗嗤笑出声,晏兄弟也不知该说啥好了。

  最后,彭英到底是接了肉干,随众人往里走时还不断回头喊道:“姐姐,明天我来找你玩啊,你吃猪蹄不?”

  晏骄笑的肚子疼。

  “喜欢孩子?”庞牧含笑看她。

  晏骄认真想了想,“不好说,看着懂事的倒想逗弄一回,可自己带孩子真的太累了。”

  她有个同学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当年就生了娃,她去家里看过两次,越看越心惊:那位原本容光焕发的同学好像随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以后咱多请几个奶妈和丫头,我跟你一块儿带!”庞牧郑重其事的说。

  “谁跟你带!”这人真是,三句话说不到就绕过来了,晏骄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心跳的竟然有点快。

  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现在晏骄破口大骂,估计庞牧也只会在旁边鼓掌说她骂得好,完事儿还要再嘘寒问暖,唯恐骂的累着了。

  庞牧三步并两步跟上,嬉皮笑脸道:“生了可不就得带?我可喜欢姑娘!软乎乎香喷喷的,到时候我给她扎小辫子!”

  再脆生生喊自己爹啥的,美得很!

  晏骄给他说的脸都热了,熟练的揪耳朵,“呸,谁跟你生!”

  她本是顺着来的,谁知庞牧竟顺势捉住她的手亲了口,挺认真的问:“骄骄,成亲不?”

  雪梅的遭遇,兄弟们的揶揄,还有刚才彭彪一家人的情况,好像约好了似的在同一天内爆发,突然就把庞牧的心都搅乱了。

  他扎扎实实的认识到:我想成亲,想跟这个姑娘过一辈子,想好好疼她,不叫她像这些人一样受委屈。

  他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啥?

  有那么一瞬间,晏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了,眼前只是这张认真中透出些许紧张的脸。

  “我,我”晏骄我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既说不出拒绝的话,却也点不了头。

  她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说着玩儿呢!”庞牧眼底的失落稍纵即逝,马上又哈哈大笑着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重新落地的晏骄觉得头晕乎乎的,她知道不光是转的。

  “我是很喜欢你的,”她觉察到刚才一瞬间庞牧情绪的低落,咬了咬唇,抓着他的大手勇敢道,“只是,只是太快了……”

  满打满算,他们才认识了一年呢。

  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隔得不仅是时间,还有谁也无法理解的鸿沟!

  在这一刻,晏骄空前清醒的意识到:我在和一个古代人谈恋爱!

  确实,截至目前为止,他们相处得很愉快,甚至岳夫人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婆婆,但是,但是婚后还会如此吗?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庞牧哪怕不在朝野照样权势滔天,相较之下,自己便是那大河中随波逐流的浮萍,没有风浪倒也罢了,万一遇上事儿……谁也帮不了她。

  这里没有可以向大众求助的媒体平台,没有什么妇女权益保护组织,届时所谓的舆论压力,恐怕也会有很大程度降临在自己身上……

  种种过去一直被忽视的隐患都在此刻疯狂翻滚,几乎将她淹没,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次清醒地认识到:她是孤立无援的。

  “对不起。”晏骄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庞牧怀里了,这个男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