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县令小仵作 第154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穿越重生

  “或许是那刘福业另觅新欢,钱财到不到宋氏手里了?”晏骄问道。

  赵氏摇头,“不瞒大人您说,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猜的,男人么,朝秦暮楚再寻常不过,可有个住在刘家隔壁的太太却说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偶尔两次去上香还见到那夫妻两个,瞧着私底下相处起来,不像是有事儿呢。”

  明面上可以伪装,但私下的相处模式却难以隐藏。

  女人们在这方面都有着堪比侦探的直觉和观察力,若这么多人都说不是,那么刘福业移情别恋的可能性真的就很小了。

  见晏骄陷入沉思,赵氏又道:“当初民妇和外子也曾劝过公公,可公公对那刘福业深信不疑,而且那人好像真赚了钱来着,民妇是做儿媳妇的,也就不好再说了。”

  燕清爷俩打没关系,毕竟是亲骨肉,没有解不开的疙瘩,可她终究是外姓媳妇,许多事情做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晏骄点点头,“我明白了。”

  既然刘福业和宋氏的相处模式没有异常,那么应该就不存在男方突然有钱不给花的情况,这么说的话……难道是没钱了?

  赵氏松了口气,又有些忐忑的道:“那?”

  晏骄笑道:“你放心,你今儿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到就是了。”

  赵氏感激一笑,继续送她出门。

  到了大门口,晏骄与她道别,又小声说:“来日你若再有什么线索,就说我今儿来看见你的衣裳样子有趣,你另画了要送给我。”

  赵氏忙不迭应了,亲自看她走远才回去。

  彻底离开燕家之后,林平难掩兴奋道:“大人,有新发现了?”

  赵氏说话声音本就不大,刚才又压着嗓子跟晏骄咬耳朵,他又没有图磬的耳力,只能听见微微的嘀咕,却辨不清内容。

  晏骄面露笑意,“走,咱们再去问问燕清!”

  他们到时,燕清正在内外忙活,听晏骄要打听父亲熟人,倒也没有迟疑。

  待说了几个人名,里头果然就有一个刘福业。

  “实不相瞒,草民其实不大愿意父亲与他往来,”燕清道,“奈何老人家二三十年交情,又都在一个城内,整日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不好勉强。”

  燕清是个本分生意人,每日迎来送往,天长日久的,也学会了分辨人性。他总觉得那刘福业生性油滑,又爱吹牛虚荣,十句里倒有七句信不得,便不大喜欢,不过维持面子情罢了。

  尤其后来得知父亲接触古玩便是这刘福业怂恿,原本的五分不喜登时就上升到七分。

  “当着几位大人的面,没什么不能说的,”燕清倒还没怀疑是刘福业骗人,只仍有些不平,“您说说,若他本人精于此道倒也罢了,可偏偏他除了做点皮货生意之外,干什么什么不中用,自己烂摊子尚且收拾不好,又大包大揽的要带人玩……”

  你自己要疯也就算了,偏还硬拉着我爹一起疯,这不是气人吗?

  告别燕清的晏骄马不停蹄回了衙门,可巧杜奎也回来了,正要跟庞牧报告,她便先收了话头,坐下安静聆听。

  却说杜奎奉命调查,发现峻宁府辖下通过如意先生购买古玩而盈利的共有三人,分别获利几十到几百两不等。但其中两人这次也被骗了,一人交了六百两,另一人则足足一千三百两,这会儿在家里悔得肠子都青了。

  “另一个没被骗的是谁?”庞牧问道。

  “那人名叫刘福业,”杜奎道,“爷爷辈就开始倒腾皮货了,城”

  “城南的刘家皮货就是他的买卖,对不对?”晏骄惊喜异常的抢道。

  “正是!”

第134章

  “这个刘福业很可疑啊, ”庞牧屈起手指点了点桌面,忽叫了人来, “找廖大人要了近三年城内各大店家的纳税簿子来。”

  知名商人突然涉险诈骗,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的买卖肯定出现了问题, 要黄了。

  然而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推翻。

  庞牧带头翻着簿子,百思不得其解, “从纳税金额上看,刘家皮货的买卖一直非常稳定, 断然不至于逼的掌柜的铤而走险呐。”

  刘家皮货传到刘福业手中已是第四代,各处进货、销货渠道早已稳定,而那刘福业大小也算个经商苗子,所以买卖非但没有萧条, 反而更兴隆了一点似的。

  晏骄等人面面相觑, 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你说你又不缺银子,干嘛犯法啊,难道真是好日子过久了, 想寻求刺激?

  庞牧手中无意识的摆弄着纳税簿子,忽然看向杜奎,“你对那刘福业了解多少?这一二年间, 他可曾入手过什么大宗物件,或是多了什么需要耗费重金的嗜好么?他有摆弄古玩的爱好么?”

  “刘福业为人粗鄙, 莫说古玩,恐怕大字都不识几个,从不好这些。”杜奎毫不迟疑的说, 眉眼间明显带着轻视。

  庞牧失笑,“识不识字与摆弄古玩又有什么干系?”说完又自言自语,“一个人从来不好此道,可为什么又一反常态的专注起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杜奎仔细回忆片刻,又道:“那刘福业两口子当真是乌龟王八看对眼儿,一般的招摇性子,若果然入手了那般物品,早就嚷嚷的人尽皆知,哪里捂得住!至于他的嗜好么,”他再次陷入沉思,表情渐渐有些踟躇起来。

  “但说无妨。”庞牧道。

  “谢大人,”杜奎行了一礼,正色道,“那刘福业身家不菲,能叫他都难以承受者,绝非正道,依卑职愚见,左不过吃喝嫖赌四个字了。”

  见庞牧和晏骄都微微颔首,杜奎又继续道:“何况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一时银钱短缺的时候呢?若刘福业当真问心无愧,他祖辈就在本地混迹,难不成真就没有一处能叫他张口借?如此看来,必定见不得人,说不定他自己知道以后也还不上,索性就不借了,好歹还能维持体面。”

  “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庞牧肯定了他的推测,略一沉吟,“这么着,你对本地再熟悉不过,就由你带人暗中摸排,看看过去一段时间内刘福业都出入些什么场所,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在平时,杜奎必然立刻领命,可这会儿他却面露难色。

  庞牧挑挑眉,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着下巴瞧他,语气稍稍有些不快,“你跟着本官时日也算不短了,可知本官最不喜什么?”

  从刚才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磨磨唧唧看了就烦。

  杜奎额头上刷的渗出汗来,忙道:“不喜藏藏掖掖。”

  庞牧丢了个鼻音出来。

  杜奎飞快的抹了抹渗到眼角的汗水,垂着脑袋道:“可,可卑职怕说了惹大人不快,天可怜见,卑职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好啰嗦,”庞牧皱起眉头,“本官现在就已不快,要说就说,不说滚蛋。”

  杜奎咬了咬牙,“卑职有罪,望大人见谅。其实卑职是想说,这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明面上的东西兄弟们说查也就查了,可这三教九流阴影里见不得人的东西,这……若还照寻常法子,只怕会打草惊蛇。”

  庞牧嗤笑出声,瞬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可如今那鼠道的魁首却被本官发落了去看城门、巡街,你们无处下手?”

  杜奎面露惭色,脑袋越发压得低了,“是……”

  如今想来,他却也有些自视过高了。

  以往他和衙门中许多同僚都很看不惯杨旺与那些地痞无赖称兄道弟,觉得这是堕了公人身份,可细细回想起来,若非杨旺与三教九流一应人等打成一片,过往许多案件想顺利破获,却没有那么容易……

  庞牧不主动开口,杜奎也不敢随意搭话,场面一时胶着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庞牧屈着的指尖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的声音,这细微的响动因为屋子的安静越发清晰,仿佛每一下都敲到了杜奎的脊梁杆上。

  就这么几次呼吸的功夫,他脑海中已飞速划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时恨杨旺不自重,落得如今局面;一时又怨自己为何要提起这个人来;一时又觉得若自己不端着,早学的杨旺那样放下身段,或许今日也不必指望旁人,以至眼下这尴尬的局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庞牧在上面漫不经心道:“罢了,只叫杨旺戴罪立功,若办的好了,官复原职也未尝不可。”

  杜奎走出门时,还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等屋里就剩自己人了,晏骄才问:“这样好吗?”

  庞牧活动下脖子,抓过茶杯咕嘟嘟灌了几口,笑道:“无妨,其实我早就想把杨旺重新提上来,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若这么平白无故的提拔,一来难免他心存侥幸,教训吃的不够。二来到底曾犯过大错,下面的人恐怕也不服,日后恐生祸端。而如意先生一案事关重大,若他果然能够将功赎过,也就名正言顺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单看能不能改过自新。

  过去几个月内杨旺表现确实不错,而且正如杜奎所言,猫有猫道鼠有数道,人的天性和本事本就不同,不一定要求每个人都做到一般无二。既然杨旺在这上头有过人之处,善加利用才是正理。

  晏骄没当过领导,对这些方面难免有所欠缺,听他说了之后才觉恍然大悟,良久点点头,唏嘘道:“愿他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

  庞牧轻笑出声,随意往外瞥了一眼,淡淡道:“体会不到,再按下去就是。”

  不过以后,就别再想起来了。

  显然杨旺不想再被撵去守城门,接了命令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联络了以往用惯了的几个地痞,先将他们狠狠敲打一顿,再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不过两天就有了消息。

  “大人,”久违的跪在衙门二堂内,杨万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谬,声音都微微打颤了,“因老裴大人在任期间,严禁赌博,可赌场虽砸了,赌徒犹在,渐渐地就兴起来许多隐晦的新式赌法。大约在两年前,刘福业迷上了赌鸡,就是打着斗鸡的幌子赌博,他养鸡、挑鸡都不在行,又有人故意下套,不过半年就输进去六七千银子。”

  此数额一出,众人纷纷倒抽凉气,晏骄忍不住道:“不过斗鸡而已,竟赌的这么大?”

  杨旺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本来赌博一事便无所谓大小,哪怕一回只许下一两银子呢,一旦赌红了眼,连续几日几夜不吃不喝都是有的。想那一把也不过须臾片刻,又有花样百出的下注方法,一天下来千八百两银子说没也就没了。”

  晏骄听的心惊肉跳,粗粗一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然后呢?”

  杨旺道:“刘福业初入此道,事后算起来也觉肉疼,本想戒赌。可这种事情一旦沾了手,想摆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况且他又有产业,便是自己想收手,赌场那些人却依旧眼红,有事没事便主动找上门去勾搭,想那刘福业也非意志坚定之辈,渐渐地便泥足深陷,再也脱不得身。”

  剩下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

  短短两年下来,刘福业就把祖上积攒的将近十万两银子输了个干净,不仅如此,还欠了赌场一大笔债务,日复一日的利滚利,眼见着是还不清了。

  刘家皮货行虽然盈利颇多,可哪里及得上他输钱来得快?

  刘福业急红了眼,恰好那日聚会,听如意先生说起买卖古董的事情,就做起一夜暴富的美梦。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对此一窍不通,又给人坑了几百两银子进去……

  庞牧当即批了条子,“抄赌场,抓刘福业!”

  谁成想衙役们非但抓了刘福业,还顺道提回来一个老泪纵横的燕老爹。

  方兴无奈道:“大人,属下带人冲入刘家时,就见他二人正厮打在一处,便一并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衣衫不整的燕老爹就蹲在地上,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指着刘福业破口大骂:“你这混账,枉我素日掏心挖肺的待你,你竟,你竟这般待我!跟那些人一起拿着我做傻子耍!若非大人点拨,我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被人骗钱的痛远远及不上多年老友的背叛,燕老爹悲痛欲绝,几乎晕厥过去。

  庞牧又好气又好笑,叫人直接送回去,“当日问的时候不说,私底下又偷偷找过去,若非我们去的及时,你若打草惊蛇岂不坏了大事?”

  又对几个衙役道:“你们也不必急着回来,就在那里看着,不许他再四处张扬了。”

  虽说那如意先生一党已然逃出城去,可难保没有余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燕老爹哭的不能自已,刘福业也跟着掉泪,又主动装模作样抬手打自己的耳刮子,瞧着十分可怜,可十句话里仍旧有一多半倒是在替自己狡辩:

  “老兄啊,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我三十年交情,好歹原谅则个!”

  “你不知赌场的人都是亡命徒,他们要杀了我呀,杀了我呀!”

  “权当我借你的,我还有铺面,日后赚了再还你就是!区区三千两,难不成还抵不上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张嘴,燕老爹越发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哆哆嗦嗦的回过身来骂,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我日你八辈祖宗!迫不得已?难不成是我逼你去赌?你自己作死不要紧,别拖着旁人清白垫背!”

  “你也知道这是三十年交情,三十年啊刘福业,三十年!你爹没死的时候咱俩就一处吃酒了!你简直不是个人!”

  “还?你还个屁!你拿甚么来还!区区三千两,臭不要脸,你他娘的倒是给老子一个区区三千两来耍!这都是我儿子没日没夜油锅里挣的,不是你儿子,你自然不疼,你这黑心烂肠子的乌龟王八羔子,我日你十八代祖宗!”

  燕老爹素来身强体健,此刻又到了气头上,五六个衙役竟也压制不住,只叫他骂了个酣畅淋漓,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