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夜暗度
谢衡月冷脸道:“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把刀,你傻了么?我要的是将来站在朝堂上的大臣,在凌云阁里留影的栋梁。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罗振康不想谢衡月会对他如此寄予厚望。
罗振康虽然自诩足智多谋,然而毕竟出身寒微,未曾受过名师点拨,自觉学识比不上饱学的学子们。谢衡月招募了汾阳书院的学子,有状元之才的王匡卢,他每每觉得自己将来恐怕得退位让贤。
不想谢衡月今日会对他说如此的话,即使是凉薄如他,也不由一阵感动。
罗振康的眼眶皆湿了,却听谢衡月嫌弃地道:“好了别哭了,怪难看的。明日我要跟王妃游湖,你去准备一下。甘泉八景不是有一景叫碧湖听荷么?我们就去那个碧湖。”
谢衡月又补充一句:“我和王妃游湖的时候,你不要来打扰。你留在这儿好好整理那些证据,好好干活儿,等我回来再计较。”
罗振康一听,合着他得加班对着死囚和成山的文牍,王爷要逍遥自在地陪老婆去啊。
他刚刚生出来的眼泪,硬被憋回去了,他低头道:“记下了。我这就安排。”心里却呵呵一笑,预备明天送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谢衡月处理完这边儿的事儿,就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因他走的时候实在匆忙,没有跟小妻子告别,总担心她会不悦。
不想还没进门,就听到房中传来了一阵笑语。
他推门而入,只见墨染芝华和绿绮红鸾皆围着苏雪遥,她们笑语盈盈,十分开心,手里拿着绣花绷子,正在绣花。
秋阳高照,屋中点着沉水桂香,令人心神宁静。
大家看他进来,皆垂手站了起来,不见方才的笑容。
谢衡月此时心中就有点别扭了。他这般思念担忧她,她离了他倒过得这般好?
谢衡月一瞪墨染道:“我是老虎么?怎么我进来了就一下变得这般沉静了?难道我不该扰了你们,现在就该出去么?”
说着他拿眼瞅着他的小娇妻,他分明看到她一见他进来,就惊慌地往身后藏了什么。他心里就更不开心了,怎么他的小娇妻都开始隐瞒他了?
苏雪遥望着他,抿唇一笑,她十分无奈,她知道谢衡月为什么一进门就寻不是。她朝丫头们使个眼色。
最大胆的墨染先跳了起来道:“哎呀,王爷在外面用过饭了?”
谢衡月冷着脸哼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问你主子有没有吃饭。”
墨染赶紧一拉大家,便向门口走,小声道:“主子啊,你饿了就说饿了,你摆脸色我们也不知道你怎么了呀。我们又不是王妃,有读心术,知道你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几个丫头一边忍着笑,一边赶紧拉着她一溜烟就跑。
谢衡月不由怒道:“死丫头,别跑!越来越不像话了!”
谢衡月却觉得被人从后面轻轻揽住了腰,他的小娇妻的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只觉得一阵温暖透了过来。
听背后的小娇妻低声道:“王爷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妾身十分担忧。大家皆是想让妾身开怀,才陪着说笑的。王爷……”
谢衡月的确是为了这个闹别扭。他回过身来,便抱住了他的小娇妻,待要寻找她的唇,她却躲开来。
他此时心里气还没顺过来,哪里肯依,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正要往床上放,却听苏雪遥急了,低声喊了一句:“王爷!”
谢衡月听她的口气不像在跟他玩闹,是真的要恼了。
他也知道最近自己确实不太像话,然而他看见她就一点儿也按耐不住,总想搂着她抱着她吻着她。
他抱着她,站在原地不动了,他低头看着她那双秋水一般明净美丽的眼睛,轻轻道:“喊我一声好听的。爷高兴了,才听你的话。”
苏雪遥望着他,眼里有点气愤,又有点害羞。待要不理他,又害怕他一意胡闹。最终还是轻声道:“衡月,子白,我们好好说说话吧。”
谢衡月见她眼里的怒意不见了,那般可怜可爱,望着他,让他的心都好像要融化了。
他的心中一热,俯身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我的亲亲小阿遥,再喊得亲热一点儿,本王就陪你好好说话。”
苏雪遥脸红了,她抱着他的胳膊,将脸贴近了他的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害羞的模样,轻轻道:“亲亲子白……”
第68章 绣帕情挑...
苏雪遥忽然觉得脊背靠上了硬邦邦的东西,发觉自己已经被谢衡月放在了檀木椅子上。
谢衡月欺身上来,苏雪遥眼前皆是他放大的脸,英俊不凡,令她心中一跳,他目光灼热地盯着她道:“小阿遥想要亲亲子白?那有什么难的,子白这就让你亲。”
苏雪遥一时羞得脸更红了,然而此时她听到了院中墨染她们的声音,知道这是她们传膳回来了。
她也顾不得跟他分辨推据,只能抬起头,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急忙推着他说:“衡月,坐好了,我们好好说个话吧。”
谢衡月偷到了这个吻,心里虽不足,但是也知道不能再闹了。小娇妻好像认为七日之后,过了新婚之时,就该在人前立起规矩,不能再肆意亲热了。
苏雪遥见谢衡月终于直起了身子,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然而却见谢衡月迈开大步,一步就跨到了床边,从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被子里,掏出一个绣花绷子。
他不由笑道:“喔,原来阿遥刚才藏得是这个东西啊。”他定睛一看那绣花绷子上的图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苏雪遥一时又羞又气,站起来便想去把她的绣花绷子抢回来。
就在这时,墨染她们一打帘子,笑嘻嘻地进来了:“厨房一直为您煨着饭呢。还准备了下午吃的甜汤并茶果,这倒好,我们也能解个馋了。”
她们一进来,就看到谢衡月一手高高举着绣花绷子,望着苏雪遥。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脸戏谑无赖的模样。
墨染她们皆惊呆了。
王爷娶妻之后,虽然比平常和善温柔了些许,然而在她们面前却依然一副冷脸,何曾看到他现在这样活泼的模样。原来王爷在王妃面前居然是这个模样,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谢衡月看墨染她们那般震惊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似乎不太妥当。
他放下了高举着绣花绷子的手,板起脸来,瞪了墨染一眼。
墨染知道他要恼羞成怒了。她连忙将饭在桌子上摆好,行了个礼,大气也不敢吭,带着丫头们飞快地跑掉了。
苏雪遥看墨染她们跑得那般快,忍不住笑着道:“王爷,你方才欺凌弱小的模样,被人看去啦。”
谢衡月哼了一句,心中又有点发热,沙哑着嗓子道:“王妃想不想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欺凌?”
苏雪遥轻轻啐他,垂下头去,红着脸不理他了。
谢衡月这下才开心起来,他便将苏雪遥的绣花绷子放在桌子上,看着苏雪遥道:“王妃,她们皆跑了,本王这顿饭怎么办?那就由王妃侍奉本王用餐吧。”
苏雪遥待要说哪里就有这么大的规矩了,郎君明明什么都会。但是看着他放在手边自己的绣花绷子,心里又有了主意。
她便走了过来,挽起袖子,为他盛饭盛汤,殷勤伺候。
放下碗,安顿好了他,看他开始动筷子了。
苏雪遥便偷偷盯着放在他手边她的绣花绷子,她手迅速地一伸,已经抓到了绣花绷子的边缘,心中一喜,以为这下可抢回来了。
不想谢衡月左手疾伸,便重新将绣花绷子抢到了手中,苏雪遥竟抓了个空。
苏雪遥一咬唇,趁谢衡月一只手在吃饭,不那么方便,就又伸手去抢他左手里的绣花绷子。
却见谢衡月将绷子往桌上一扔,抓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在了怀中。苏雪遥落在了他的怀抱中,仍然忘记不了去桌上探她的绷子,终于将她的绣花绷子抢到了手,她心里一阵开心。
而此时她右手一动,竟多了一双筷子,抬头只见谢衡月含笑望着她道:“阿遥太贴心了,要如此近身侍奉你夫君。好,来,夫君正好腕子和胳膊都酸了,抬不起来了,阿遥你来喂我吧。”
苏雪遥一愣,他怀里这般温暖,然而他所谓酸了的胳膊却紧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起身。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自投罗网。
她望望门外,小声道:“夫君,你放妾身起来,妾身站在一边侍奉你吧。”
谢衡月轻轻地吻上了她满面红晕的脸颊:“阿遥,你要再不喂呢,我就换样东西吃了。你可别后悔。”
苏雪遥心中一跳,脸上更红了,没法子,只能就这样坐在他怀里,他想吃什么,便给他夹什么。
谢衡月倒是十分守诺言,只要嘴里有饭吃,就不来闹她。总算等他将这一桌饭菜皆打扫了。苏雪遥放下筷子,这下可真轮到自己手酸了,她回眸嗔道:“郎君,让我起来罢。”
谢衡月轻轻笑了,手一松,苏雪遥忙站起身,然而谢衡月也随之站了起来,将她圈在了怀中,低头就吻了下来道:“饭菜皆吃了,这最好吃的甜点却要跑了。阿遥,你说,为夫要不要把我的饭后小点心捉回来。”
苏雪遥被他吻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坐在他怀里,耳鬓厮磨之间,她的心中也有一点热,如今被他吻上了,她就不再挣扎,渐渐沉醉其中。正当她心神动荡之时,却觉手中一动。
谢衡月放开了她,得意地笑了起来:“阿遥,你这绣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藏起来不给我看?”
苏雪遥不想她居然前功尽弃。这么辛苦,最后还是被他抢了去。
她急了,扑上去便要争夺,谢衡月却不躲,正好被她扑了个满怀。苏雪遥看他笑得十分开怀,将绣花绷子高高举起,看她着急努力伸手却够不着的模样,越发笑得高兴了。
午后的秋阳从窗外照进来,十分明亮,他的眼睛秋光之中,显得那般清澈,眼里皆是喜悦。
苏雪遥微微一愣,才意识到了自己扑在他怀中的蹭着他的模样,她脸一红,放下了手,便要离开他,却觉得身上一紧,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谢衡月低下头,在她耳边道:“阿遥,你这刺绣是为了我学的么我很开心,你绣的一定是个鸳鸯,我觉得很好看。”
苏雪遥垂着头,靠在他身上,闷闷地说:“那是鸭子。衡月,你看我是用黄线绣的。”
谢衡月笑了起来,苏雪遥在他怀里,只觉得他的胸膛都在震动:“你看,我还是能看出来是水禽嘛,鸭子在水面上,阿遥你很厉害了!”
苏雪遥抬起头瞪着他:“那是鸭子在草地上,那波纹,不是水面,是草地。你没看到我用绿色线绣的么?”
谢衡月哈哈一笑,笑得更开心了,苏雪遥不想理他,便要推开他,他却将她牢牢抱在怀中,不许她推,他轻轻凑到她耳边,热气扑在她的耳垂上:“阿遥,你知道么?我的母亲,嘉怡皇后,她也不善针黹。”
苏雪遥十分惊讶,她顾不得推他,抬起头望着他,只见他脸上的笑意变得很淡。
苏雪遥知道嘉怡皇后乃是一介孤女,父母皆战死殉国,亦无宗族。当初先皇念其父母卫国有功,开恩让她养在太后跟前。隆庆皇帝那时候正好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与毫无家族帮衬的嘉怡皇后倒是十分相配。
谢衡月轻轻道:“我母亲嘉怡皇后,从小是充作男孩儿教养的。因要为了家族顶门户,将来要坐地招夫的。她学了一肚子经济学问,刺绣反而没学过。”
苏雪遥十分惊讶,嘉怡皇后的贤后生平,她也曾拜读过。然而贤后传中只彰显其美德,从未提过这样的短处。
谢衡月轻轻道:“母后临去之时,曾说她后悔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最终肯嫁给父皇,但是最终她真后悔了。”
他凝神苏雪遥:“阿遥,你有什么事情,皆要告诉我。不要觉得难以启齿,或者觉得应该为我着想,便默默忍耐。尤其是觉得伤心难过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让我为你排忧解难。不要像父皇和母后一样,恩爱夫妻不到头。”
这才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他定定地望着苏雪遥。
苏雪遥也没想到丈夫想的这么多,她望着他带着一丝愁思的眼睛,不由也伸手搂住了他,想到前世种种,心中更是有些难过。
苏雪遥轻声道:“衡月,今生我们会白头到老,恩爱两不疑。郎君莫要担心。”
谢衡月低头缓缓吻上了她,她也害羞而热情地回应着他。
她如此想安慰她,此时她也将她的规矩忘到了脑后,她紧紧搂着他,让自己随着他而起舞,告诉他,她的身,她的心,皆属于他。
谢衡月一边吻着她,第一次有点分神了。
谢衡月想着当初风云变化,谁也没料到,最终隆庆皇帝能够登基。而自己的母后嘉怡皇后没有强力的宗族作为后盾。她这皇后的位子,从一开始就一直被各大世家觊觎,过得十分辛苦。
父皇登基后对母后,疏于关怀,嘉怡皇后又性子高傲,不向人倾诉求助,最终酿成了悲剧。自己日后若登基,绝不会如此,什么劳什子的规矩皇统,都通通滚一边儿去。
谢衡月心里发狠,这吻就带上了一丝暴烈之气,他咬着她的唇,让她觉得微微刺痛。
苏雪遥发现了他心中潜藏的不安,她睁开了眼睛,轻轻地舔舐着他,勾着他的舌,想要安慰他。
他也睁开了眼睛,他停下了这个即将要失控的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哑地说:“阿遥,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我将来登基为皇,也不会变。”
苏雪遥并不曾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她抚着他的背,轻轻道:“衡月,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他是天下最好的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