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什么事啊?”
她努力笑着,像平时那样打趣:“你怎么有这么多事要说?”
乔司南面上没多少笑意。
“粉丝伤人的事。”
他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说什么呀,这事情我又不……”
对着乔司南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她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
林晚在后院找到乔母时,她正在哭。
林晚不太清楚这时候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安慰她,便安安静静地在凉亭中坐下,默默将湿巾与毯子推到乔母面前。
乔母仍低着头,良久才道:“你爸这次发病是不是我……”
聪明人应当第一时间注意到‘你爸’这两个字背后深刻的含义,但林晚为数不多的优点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聪明。
“您别那么想。”
林晚知道她在想什么。
稍微有点推理能力的人都知道。
林晚不太能应付弱势的长辈,瞧着她短短几天增添的白发,不由得想:乔母也挺可怜的。
女儿抱错丈夫重病,随即夫妻当众撕脸皮在小辈面前大闹一场,双方皆是伤痕累累。
婚姻之中绝无单独的胜利者,走的那个未必痛苦,留下的也未必幸福,因为所有剩下的烂摊子全是给活着的人准备的。
乔母不愿与她接触也是正常人心理。
女性天生比男性更为柔软纤细,对异性对儿女更是如此。以母亲角度,同时拥有两个女儿自是再好不过。但美梦难以实现,不如牢牢守护住一个女儿,不要接触另外一个女儿。
不要看她;
不要听她;
不要和她产生任何瓜葛,不准投入丝毫情感,便不会在二者中徘徊不定。
林晚理解她,因为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要靠近乔家人,避免产生不该有的渴望,便不会失望不会走偏路。
因此林晚愿意将自己的不满都暂时存档。
“真要追究责任,我也有责任,您可以把我当作罪魁祸首。这样您心里舒服,乔乔心里舒服,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局面最平和。反正……我不是很在乎这些。”
给你理由记恨我,也给我理由厌恶你,今生母女缘分到此为止。也许是如此情势下,她能替原主给予的最大的温柔。
“你……从小生活在哪里?”
乔母带出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新话题。
“在农村那边。”
林晚接话:“很多人听说农村好像觉得很惨,比如电视机电脑什么的流传得比较慢。但大家挤在一起看电视、抢着玩游戏什么的也挺有意思的。不是有那种说法么,东西要抢着来才有味道。”
林晚天生话多,放下人设和成见这话便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乡下地方有事没事抓个蝌蚪挖个番薯,空气清新生活简单。”
乔母又问:“他们对你好吗?”
林父那张狰狞的脸转瞬即逝。
“还行吧。”林晚斟酌着回答:“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营养不良。”
半真半假的回答,本意是宽乔母的心,让她放下心来划清界限。免得她开始愧疚,开始注意到亲生女儿,这事反而没完没了。
林晚想过,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这葬礼大约是她和乔家最后的牵扯,早早拉上帷幕更安心。
但乔母什么都知道。
不但乔司南口中得知她的经历,而且白纸黑字详细看过几次。仅仅经过这么几个问题,乔母已经把她的算盘听得明明白白,也将她骨子里的通透与大气看得清清楚楚,倏忽之间又落下泪来。
林晚不明白她怎么又哭了,手忙脚乱地递去纸巾,反思着她这说辞是不是太假?
或者……
林晚试探性开口:“如果是乔乔的事……”
乔母打断道:“你是个好孩子。”
“乔乔……也是个好孩子。”
说罢便不再言语。
乔司南对她说过前几天说过:林清清不知所踪,林父不是好人,现在爸走了,你是她们唯一的长辈,不管你偏向谁,另外一个心里都不好受。你心里也不好受,怎么做都是错。所以她们俩的事你别管,小打小闹没办法制止,真有麻烦,我会看着介入。
乔母反复琢磨,又经过今天的谈话,发觉儿子才是这个家里看得最清楚的人。
她听他的。
但这一幕落入乔乔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果然变成这样。
她想:林晚究竟是什么狐狸精转世,竟然从她手心抢走一样又一样东西?
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被泼了一桶冷水,乔乔感到心灰意冷,又顿时变得冷血而理智起来。她看着她们的背影,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指尖敲击键盘,编辑出一条短信: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收信人:顾瑶。
——
找不到乔司南,又不想去灵堂虚与委蛇,林晚在门前台阶上坐下。
她捧着脸,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天空、树木与喷泉中游移,好像想了很多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大约五分钟的样子,陆淮出现了。
将毛茸茸的毯子披在林晚肩上,他也准备坐下,却被林晚推了一把。
“那边坐去。”
林晚指着台阶的另一头。
她低着头,看不见陆淮的表情,因他一动不动没有要走的样子,又戳戳他的膝盖:“听不听我的?”
啧。
威胁技能运用的得心应手,发起话很有大老板的意思,是吃定你拿她没办法的那种嚣张。
谁能想到这人十月初还到处缩成一团哭,举手抬足间满是畏惧?
林晚对别人多少有点忌惮,唯独在陆淮面前又哭又闹的,高兴时钻到他爪子底下打滚,不高兴,呼哧呼哧攀爬到头上扯他的毛。
全是被他宠坏的。
“听。”陆淮慵慵懒懒拖长音回答:“不听林总听谁的?”
陆·自作自受·淮先生吊儿郎当地在台阶另一头坐下,仰头瞧着漫天细碎的繁星,有种打地铺的冲动。
当初在学校里没少干过这种事情,桌布凉席或厚重的被褥,往草坪中天台上那么一丢,人懒洋洋地躺在上头看漫画书,困了就往脸上一盖,一觉睡到放学后。
不过这种出格的行为多次被大会批评,陆淮上台做检讨,下台照样干。周而复始的,大家都知道学校里有个没骨头的陆淮,春夏秋冬一天到头找地方晒太阳睡大觉。
那时候他远近闻名。
“陆淮。”
林晚忽然开口:“你……大学是学什么的?”
哇哦。
林总终于对他有了好奇,可喜可贺。
“中文系。”
林晚好似狠狠吃了一惊,“男生学中文系很少吧?我还以为是计算机金融什么的。”
又问:“你家在北通吗?”
“不在,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那……”
林晚脱口而出:“你前女友是什么样的女生?”
哎呦我的老天鹅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毛毯掩盖之下,林晚连抽数十下嘴巴,猝不及防陆淮的声音落在耳边,“没有前女友。”
“你你你……”
离我远一点!!
但他已经掀起毛毯将自个儿也裹了进来。
陆淮身上永远带着热气,指尖脸庞像是时刻保持着燃烧状态。
每次触碰到他,林晚都觉得他那股沸腾的温度,犹如开拓疆土般猛地冲撞过来,不容反抗地游走向四肢,将冰冷的手脚变得温温的。
初冬里的毛毯是死的,暖炉是活的,林晚不自觉想靠近他,甚至想将手放入他的口袋,把脚丫子塞进他的衬衫底下。
这么想着的时候,仿佛联想到两人在沙发中玩闹的场景,她可以恣意的耍脾气,他总是似笑非笑的,但任由她怎么做都不会生气。
糟糕。
女人这该死的优秀的想象力,再联想下去,婚纱照在哪里拍都要想好了。
林晚急忙将想象画面提出脑海,又听到他沙沙的声音:“陆淮,男,二十九岁,生肖属龙,自由职业收入不稳定,有房有车有存款。身高188体重60kg,身体健康八字重,父母健在独生子,抽烟喝酒会但没瘾,而且……”
他转过脸来,掌心托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看她:“全球无前任,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林晚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
不能动。
林总你万万不能动。
男人的油嘴滑舌不能信,来自小白脸的甜话更不能相信,你要稳住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小心脏,控制住面部神经与肌肉,把持住你完美无瑕的高冷人设。
稳住你可以!!!!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