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陆淮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困了。”
哼。
就知道你没那么老实。
林晚把粘人的男人摁回到床板上,起身刷牙洗脸去。这牙刷着刷着,心头总冒出上当受骗的诡异感。抹一把脸,她认真琢磨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出门只见陆淮拍拍床。
警觉林总后退一大步:“干什么?”
陆淮:“来梦游。”
林晚:……
游你妹!
刚才果然是在装可怜吧?!!!
———
张助理,女,27岁,单身,不抽烟不喝酒,每天晚上坚持做瑜伽敷面膜,雷打不动于十二点准点上床睡觉的强迫症女人,却在今天十一点四十分踏入酒吧。
灯光闪闪烁烁,电音震耳欲聋,浓郁的烟酒味扑面而来。擦肩而过的女孩五官稚气,却画着艳丽浓妆,传紧身针织背心与超短裙。两条嫩生生的小细腿晃来晃去,唇角挂着充满风尘气的笑容,惹得身旁西瓜头满眼惊艳。
啧。
乌烟瘴气。
内心思考着‘投诉酒吧招待未成年’的流程与可行性,穿修身黑西装的张助理气场两米八,与场景格格不入。
突然有人搭上她的肩,“一个人?”
张助理面无表情:“挪手。”
“什么?”
小青年装作没听清的模样,凑到她耳边发出邀请:“一起玩不?”
张助理勾了勾手指,示意皮相不错但吊儿郎当的小青年低下头。而后一把扯住他的耳朵,抵在唇边冷淡地送了一个字,“滚。”
好辣一姐们!
小青年摸了摸耳钻,不但没退缩,反而更来劲地搭上她的腰。用烂了的油腔滑调尚未出口,右手已经被她抓住。
女人那双细腻的手残留着薰衣草护手霜的味道,手指修长、线条流畅,狠狠地攥紧时,力道竟比寻常男人更大上几分。
“疼疼疼疼疼疼疼——”
小青年的手掌几乎被折到手腕上,倒抽着凉气连身求饶:“姐你松松手,别看我长得帅但是我年纪轻轻没女朋友,右手留着有用的啊啊啊。”
张助理赐予他一个眼角。
小年轻巴眨着眼睛:“要不……倒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松手行吗姐?”
张助理加重力道。
小年轻顿时疼得五官拧巴,秒收回不安分的左爪,“不数了不数了我错了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姐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话真多。
张助理松开手,继续朝前走去。
周围留意到事情始末的人们纷纷往左右让道。
张助理找了一圈,最后发现季楠之在远离舞池的角落里。日常整齐的头发散落下来,西装外套皱巴巴搁在沙发边,衬衫领带松散,领口与解开一颗纽扣,喉结分明。眉目冷清坐在暧昧灯光下,瞧着像个任人采撷的唐僧肉。
禁欲高冷变潇洒,多半是醉了。
他伸手要拿酒杯,张助理骤然俯下身,指尖牢牢摁住玻璃杯边缘,旋即抬眼与他对视。
“你在干什么?”
再吐出一个称谓词:“学长。”
季楠之的目光散乱:“你怎么来了?”
还认得人。
还能说话。
半醉。
张助理判断完毕,在季楠之对面坐下,当着他的面端起他的酒杯,不紧不慢一饮而尽。手指轻敲着空杯问:“几点落地的?“
“六点十二。”
“因为林总?”
他不语。
酒后还能不吐真言,撑死三分醉。不过张助理不瞎不傻,心中自有答案。
人是一种很难定义的复杂动物。
像是在阳光底下立着的菱形玻璃物体,以不同的角度和距离去看,很可能得到完全相反的结论。
林晚总觉得季楠之很冷淡。
张助理却觉得他对她关注过了头。
从高金挖角学妹,拜托她帮忙照料失忆老板起,这份非比寻常的待遇初现端倪。
第一时间发现定妆照事件,深夜召集公关部讨论应对方案;为娱乐八大姐的事跑到剧组。并且身在国外心系国内,每天了解老板动态,许多叮嘱非要通过她的口来说。
听说狂热粉袭击事件后,以最快速度处理完公事,赶回中国赶往医院。做到这个地步又何必继续否认?
“你喜欢她。”
张助理采用陈述句,季楠之依旧绝口否认。
他单薄的眼皮窄起来,低声道:“是她喜欢我。”
是她先喜欢他的。
季楠之永远记得九月份,古里大道营业申请得到批准的那天。林晚推门走进会议室,开口便是一句:“春夏服装参加准备参加十月份的巴黎时装周,参秀服装修改细节全部返工,各位自觉加班。”
全员懵逼。
连他都事先不知。
“秀后开设巴黎店面,地址和装修风格可以提意见,采用有奖。另外需要在公司内部选拔设计师长期坐镇巴黎,升为设计总监独立带团。有意向的三天内到我办公室详谈,未婚单身优先。”
她拉开椅子坐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语速极快道:“这是YUYU首次尝试开拓国外市场,我需要你们研究巴黎市场,针对市场推出限定系列设计带动首批消费。时间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别迟到。”
散会之后,空旷会议室余下他们二人。
她问他有什么想法。
“步子迈的太大。”
季楠之提出理性的建议:“想法粗糙难以落实。先不提对市场的研究不足,品牌宣传不足。光是从现在开始准备走秀已经时间紧张。加上店面装修、人员培训事项,分店的营业时间至少要推迟到年后。”
“你喜欢把准备完美再开始。”
林晚翻阅着文件夹,“我更坚持人适合面对挑战,潜能会因为脖子边的刀受到激发。”
“风险很大。”
“但我从没失败过。”
她很自信,“还有其他可以阻止我的意见吗?”
季楠之微一偏头,“暂时没有。”
林晚头也不抬地支起手,季楠之在经过她的时候伸手与她击掌,这是老伙伴达成一致的表现。他走到门边,忙着为想一出是一处的老板做好准备工作。
“等等。”
林晚面无表情的问:“季助理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
季楠之与她对视片刻,也补充:“暂时不想有。”
林晚作为合作伙伴无可挑剔。野心与实力相匹配,胆大心细严以律己,更重要的是她工作节奏快,拥有过目不忘的技能,仿佛大脑二十四小时运转无需休息。
和她共事很愉快。
但他不喜欢她。
关上门的时候,季楠之也将老板的试探关在门外。他没问为什么她突然告白,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凭林晚的性格,被拒绝便不会纠缠。下次见面双方依旧是完美默契的最佳拍档,上阵杀敌所向披靡。
谁知道第二天办公桌上出现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
此后三天两头,乱七八糟的礼物全往上摆。女老板似乎完全不懂正常男人需要的是什么,活像是追求女人的男人似的,喜欢送花里胡哨又没有实用性的东西。
然后统统被丢入垃圾桶。
十月初公司聚餐,老板半夜敲响他家房门,郑重严肃道:“我喜欢你。”
说话的态度像是:这个合同你马上给我签掉。
他继续拒绝。
“希望林总别再以私人情绪影响公司进程,别以单方面的情感干扰我的私人生活。请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门口。”
大概是这样说的吧?
第二天林晚到剧组合作,提出包养陆淮,被当事人拒绝,然后要他帮忙草拟包养合同,要他做方案探讨如何成功包养漫画家。甚至要他每天满城转悠排队给陆淮买下午车,帮忙搬家帮忙买画材。
季楠之安稳不动定力如山。
上班时间不分公私大小,认真完成老板发布的所有任务。私人时间对此从不过问,下班回家,工作号码关机,管你天大的事,他的生活不受打扰。
在这种情况下,林晚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沉默的眼眸中总是藏着很多话。他全看见了,却因为不想惹祸上身,经常当做看不见。
对消失的林晚是这样;
对失忆的林晚还是这样;
他是那种在泥潭边上西装革履站着的人,无论别人如何苦苦哀求,挣扎得多厉害,他不肯动弹,不想弄脏裤脚救人上岸。
他这样冷血。
当然,假如他掉下去,死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他不喜欢给别人增添麻烦,也不喜欢经常被麻烦。有人说过他性格很垃圾。
即使糟糕得像是垃圾,他依旧希望呆在角落。不想被别的垃圾沾到,也不想被拯救,他要独自静静的腐烂。